第一百三十章 碧水汐月

　　洞穴内的空气仿佛都要被那极致寒意冻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刺刮擦肺腑的痛楚。冰魂璃蛟庞大的身躯盘踞在寒潭之中，银白的竖瞳漠然俯视着闯入者，如同神明审视蝼蚁。

　　“结阵！”凌霄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厉声喝道。

　　骆长风与魏玉珠不敢有丝毫怠慢，强忍着经脉被寒气侵蚀的剧痛，将早已准备好的阵旗瞬间打出。数道流光射向璃蛟四周，一个以火属性灵玉为核心、辅以困锁之能的赤阳锁灵阵迅速亮起，灼热的气流短暂地逼开了周围的严寒，道道赤色光索缠绕向璃蛟的身躯。

　　然而，妖尊级别的存在岂是易与之辈？璃蛟只是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吼，周身幽蓝鳞片光芒一闪，那些足以困住化神修士的赤色光索便纷纷崩碎，整个阵法剧烈摇晃，明灭不定。

　　“吼！”璃蛟显然被激怒，巨尾猛地一摆，带着万钧之势和冻结一切的寒流，狠狠扫向骆长风与魏玉珠！

　　“小心！”凌霄身影一闪，已然出现在两人身前。他手中长剑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华，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昏暗洞穴的惊鸿，悍然迎向那恐怖的蛟尾！

　　剑与尾碰撞的刹那，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整个洞穴仿佛要坍塌一般，无数冰棱巨石轰然砸落。凌霄闷哼一声，虎口迸裂，鲜血尚未流出便被冻成冰晶，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冰壁之上，气息一阵紊乱。那璃蛟的尾巴上，也被斩裂了几片鳞甲，渗出幽蓝色的血液，但显然只是皮肉伤。

　　“师尊！”施苒惊呼，眼见璃蛟注意力被凌霄吸引，她眼中黑金色光芒大盛，一直被压制的那股深渊魔力彻底爆发。

　　“魔噬—千缠！”她双手结印，周身弥漫的黑金色雾气骤然化作无数道凝实无比的触手，如同来自九幽的锁链，并非强攻，而是刁钻地缠绕向璃蛟的头颅、独角尤其是那双银白的瞳孔！

　　触手上弥漫的吞噬与腐蚀之力，竟让璃蛟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它发出一声带着些许困惑与厌恶的嘶鸣，似乎极为讨厌这种并非纯粹寒冰的能量。

　　就是现在！

　　凌霄眼中精光爆射，不顾体内剑元激荡，再次强行提气。他深知这是唯一的机会！

　　“长风，玉珠，助我！”

　　骆长风与魏玉珠心领神会，同时将体内剩余的所有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凌霄体内。骆长风的纯正道元，魏玉珠那蕴含一丝凤凰火息的妖力，混合着凌霄自身锋锐无匹的剑意，三者力量在万妖血魄丹残余药力的强行糅合下，暂时汇聚于凌霄的剑尖之上。

　　龙吟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剑身亮起一种极不稳定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的恐怖光芒，三种力量彼此冲突又强行统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冰魂璃蛟也感受到了威胁，猛地挣碎了施苒的魔力触手，银白瞳孔死死盯住凌霄，巨口张开，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核心处甚至带着一丝毁灭黑光的极寒吐息喷薄而出！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冻结、碎裂！

　　凌霄面无惧色，他将所有意志、所有力量都灌注在这一剑之中。

　　“斩！”

　　一声暴喝，那道融合了三者力量、极不稳定的璀璨剑光离剑而出，并非直刺，而是以一种玄妙的轨迹旋转斩出，如同撕裂黑暗的螺旋钻头，悍然撞上了璃蛟的极寒吐息！

　　轰隆隆——！！！

　　恐怖的能量爆炸在洞穴中心席卷开来，寒潭之水被瞬间蒸发大半，整个洞穴剧烈摇晃，大量的冰层和岩石崩塌坠落。

　　噗——！

　　凌霄、骆长风、魏玉珠三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被巨大的反震之力掀飞，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施苒也被能量涟漪扫中，撞在冰壁上，魔力一阵涣散。

　　光芒散尽，只见那冰魂璃蛟的头颅上，那根晶莹的独角竟被齐根斩断！一道深深的剑痕从它的额头撕裂到下颌，幽蓝色的血液汩汩流出。它发出了痛苦而又愤怒到极点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每一次撞击都让洞穴崩塌加剧。

　　然而，这一剑似乎也彻底重创了它，它的气息变得狂暴却不再稳定，那恐怖的寒息也难以再次凝聚。

　　“快！取碧水汐月！”凌霄艰难地撑起身体，急声道。

　　此刻洞穴即将彻底坍塌，寒潭也因为激战而几近干涸，那株“碧水汐月”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施苒距离最近，强忍着剧痛，化作一道黑影疾掠至寒潭中心，小心翼翼地将那株晶莹剔透、蕴含着磅礴极寒生命能量的“碧水汐月”连同根部的一小块万年寒玉髓一并采下，装入早已准备好的玉盒中封禁。

　　“走！”

　　凌霄再次挥出一道剑气，勉强劈开坠落的巨石，四人互相搀扶着，踉跄着冲出即将彻底埋葬一切的洞穴。

　　就在他们冲出洞穴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和璃蛟不甘的疯狂咆哮，整个峭壁大面积坍塌，彻底将那个洞穴连同受伤的冰魂璃蛟埋葬在了万丈寒渊之下。

　　四人瘫倒在狭窄的冰崖凸起上，望着下方翻滚的寒雾和身后不断滑落的冰雪巨石，心有余悸，个个带伤，灵力几乎耗尽。

　　凌霄看着手中那散发着柔和光晕与沁人寒意的玉盒，长长松了一口气。

　　“总算……拿到了。”

　　不仅为了报恩救云听寥，也为了苒苒那一线生机。

　　但此刻，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九幽寒渊中，拖着伤体，安全返回。

　　冰冷的寒风如同刮骨钢刀，切割着四人疲惫不堪的身躯。身后的崩塌声渐渐平息，只余下深渊中永恒的死寂和呼啸的风声。他们暂时安全了，但处境依旧极其危险。

　　施苒踉跄的扶起凌霄，尽管她亦是千疮百孔，却不由分说握住凌霄手腕开始输送灵力，凌霄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索性就随她去了。

　　“师尊，您的伤……”骆长风挣扎着坐起，看到凌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比之前更加虚弱，那强行融合三人力量的一剑，无疑极大地加重了他的伤势。

　　“无妨……还撑得住。”凌霄摆了摆手，又咳出一口带着冰碴的淤血。他迅速取出几枚疗伤丹药分给众人，“尽快调息，恢复一丝灵力，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刚才的动静太大了，冰魂璃蛟最后的疯狂嘶吼和那场惊天动地的崩塌，很可能已经惊动了寒渊中其他更为恐怖的存在。继续留在此地，无异于等死。

　　魏玉珠和骆长风连忙吞下丹药，盘膝坐好，竭力运转功法，吸收着丹药中微薄的灵力，同时抵抗着无孔不入的极致寒意。那枚骨符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布满了裂纹，光芒极其黯淡，所能提供的防护微乎其微。

　　施苒的状态相对稍好，深渊魔力虽然也消耗巨大，但其特性让她对寒气的抵抗更强，恢复也更快一些。

　　她一边持续给凌霄输送灵力，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翻滚的寒雾，异瞳中黑金色光芒闪烁，充当着临时的哨兵。

　　“魏师姐，你先恢复，我来警戒。”看到魏玉珠挣扎着想要起身，她声音有些沙哑地对魏玉珠说道。

　　魏玉珠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有逞强，立刻闭目全力疗伤。

　　时间在寂静与寒冷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丹药化开的暖流勉强护住心脉，驱散着侵入体内的寒毒，但灵力的恢复速度在这极寒环境下慢得令人绝望。

　　突然，施苒瞳孔一缩，低声道：“有东西靠近！很多……速度很快！”

　　凌霄猛地睁开眼，神念艰难地探出，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在他的感知中，下方的寒雾里，正有无数道冰冷、饥饿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涌来！它们被之前的战斗和血腥味吸引而来。

　　“是冰渊尸虱！以寒渊冻毙的生物尸骸和灵气为食，个体不强，但数量无穷无尽！”凌霄迅速从玉简信息中找到了对应之物，“不能力敌，必须立刻走！”

　　他强撑着站起，剑光一闪，将众人托起：“向上冲！”

　　四人化作一道踉跄的流光，沿着陡峭的冰壁全力向上飞遁。然而，他们的速度因为伤势和灵力匮乏大打折扣。

　　下一刻，下方的寒雾被破开，只见一片灰白色的“潮水”涌来！那是由无数拳头大小、形似虱子、甲壳上覆盖着冰霜的妖虫组成的洪流！它们发出令人牙酸的窸窣声，复眼中闪烁着对生灵气血的贪婪光芒，所过之处，连冰层都被啃噬掉一层！

　　虫潮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追到了他们下方不远处，甚至有一些弹跳力极强的尸虱已经飞扑上来，撞击在众人勉力撑起的微弱护体灵光上，发出噼啪的脆响，疯狂啃噬着灵力。

　　“该死！”骆长风不断打出低阶火球符，赤阳符早已耗尽，这些火球只能暂时烧死一小片，对于庞大的虫潮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魏玉珠剑光挥舞，火光一现，但剑气也显得软弱无力。

　　施苒不断释放出深渊魔力，黑雾裹挟着流火所过之处，成片的尸虱被吸干化为飞灰，但她的魔力也在飞速消耗，眼底的血色越来越浓，甚至带上了一丝对这些虫豸生命力的渴望。

　　隐隐约约还有红丝缠绕在她的手腕之上，不过四人忙着灭虫，谁也不曾发现。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会被耗死！

　　凌霄眼神一厉，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即将破碎的骨符之上！

　　“以血为引，妖灵护佑，开！”

　　嗡！

　　那枚布满裂纹的骨符吸收了凌霄的精血，骤然爆发出最后一股强烈的光芒，一个比之前凝实数倍的光罩瞬间展开，将四人笼罩其中。冲上来的冰渊尸虱撞在光罩上，立刻被弹开甚至震碎。

　　但凌霄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更加惨白，身体摇晃了一下，气息急剧跌落。这无异于饮鸩止渴，透支本元。

　　“师尊！”“尊长！”

　　三人惊呼。

　　“无碍……快走！”凌霄咬牙，催动着这最后的防护，速度陡然增加了几分，向着上方疾冲。

　　有了这层坚固的临时防护，尸虱潮暂时被阻隔在外。四人拼尽全力向上飞遁，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灰白色寒雾逐渐变得稀薄，甚至能看到一丝黯淡的天光。

　　终于，他们冲出了九幽寒渊的范围！

　　外界虽然依旧寒冷荒凉，但比起深渊之下，已是天壤之别。那无尽的尸虱潮在到达寒渊边缘时，仿佛被无形的界限阻挡，不甘地嘶鸣了一阵，便如同退潮般缩回了深渊之中。

　　四人重重地摔落在冻土之上，那骨符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咔嚓”一声彻底碎裂开来。

　　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来不及涌现，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后怕。

　　凌霄又是一口鲜血咳出，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施苒连忙上前扶住他，将最后一点灵力输入其体内护住心脉。

　　“必须……尽快回去……”凌霄虚弱地说道，目光看向骆长风和魏玉珠。

　　魏玉珠会意，强撑着取出那枚离开圣城时蓟总管给的骨令，将妖力注入其中。骨令微微发光，一道微弱的信息流散出。

　　“附近……有一个小型的妖族据点，是狼族的哨站……我们可以去那里求助……”魏玉珠喘息着说道。

　　此刻他们也顾不得许多，相互搀扶着，按照骨令指引的方向，艰难地向前行去。

　　幸运的是，没走多远，一队骑着雪原狼妖、身穿狼族铠甲的巡逻兵便发现了他们。看到魏玉珠手中的骨令和四人狼狈重伤的模样，尤其是感受到凌霄身上那隐约残留的、与三皇子云听寥同源的湮灭剑气气息后，巡逻队长脸色一变，立刻恭敬地将他们护送往哨站。

　　施苒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她看着重伤未好又再次受伤的凌霄，心中的痛感如潮水般袭来，好像为了救她，解开她这个莫名其妙的红丝绕，师尊一直都在拼命…

　　她不值得他这样对她，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甚至还觉得可笑，笑自己堂堂当代好青年，却连这样的纸片世界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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