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新屋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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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义坐在院里听着,心里早有数。

  说到底,不是哪一招哪一式没练明白,而是底子还差了点火候。

  自家这丫头,虽是胎里带的机缘,气息顺、骨头硬,算得上是块好料子。

  可那刘家小子,也不是寻常货色。

  家学渊源,底子厚实得很。

  精气足、筋骨结实,性功又修得深。

  现下碰上,自然是要吃些亏的。

  不过姜义却不急。

  只消再修一段时日,待气息圆融,到了气足的境界,便送她去那灵果林旁住着。

  借那一片地气养筋补骨、润脉通窍,不见得就比什么灵药差了。

  待精气补足、底子打稳,那时再论拳脚高下,胜负尚是两说。

  如此想着,姜义索性也不歇了。

  起身进屋取了工具,径自朝山脚那厢去了。

  那座新屋建到一半,梁柱还缺几根,搁着空敞敞地招风。

  如今得了这身轻巧的功夫,做起活来倒是轻省许多。

  足下一点,身形便如燕穿云檐,衣角微扬,一晃人就到了椽木之上,落足无声。

  房梁架间行走如履平地,偶尔一指一托,便将那根沉甸甸的横木摆得妥妥帖帖,连汗都省了几滴。

  这般一来,那屋子进展便快了不少。

  一直忙到天色将黑,姜义才卸下工具归家。

  一家子难得都歇了功,都凑在灶火旁,边添柴边扯着闲话。

  姜曦趁娘亲不备,偷偷从灶头上摸了酥肉,一块塞进嘴里,一块往二哥嘴边递。

  瞧见爹爹进来,捂着嘴吃吃地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心静之后,姜亮倒没了那股子一门心思苦修的狠劲儿。

  此后两日,都安分在家中,也不往那寒地里扎了。

  只陪着爹娘兄妹,挑水、劈柴、烧火做饭,谈笑着做些活计。

  只可惜,团聚的日子总是嫌少。

  眼见年节过得七七八八,武备司那边的探亲假也到了底。

  姜亮便又拾掇了行李,照旧去了村口候车。

  柳秀莲立在路旁,手里牵着小儿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语声虽轻,话里却藏不住几分絮絮叮咛,终究绕回了一句:

  “你如今这气也静了,回州府见了校尉,问问看……能不能与那姓马的同门换个差事,换个安稳些的也好。”

  姜义立在一旁,嘴角微动,轻咳一声,却也没插话,只把眼神藏在眉下。

  他心里晓得,妻子这番话,是在替儿子打算。

  怕他身陷斥候之职,前路刀锋舔血,哪日一口气没喘上来,便要折命。

  这一份忧思,姜义又何尝没想过?

  只是小儿虽有静心之功,心神沉稳些,可那观势谋断的本事,终究差了点天赋。

  这条路,他若真想走,旁人也拦不得。

  思及此,他也不劝,嘴上更不驳,只由着妻儿一唱一和,说得尽兴便罢。

  不多时,于大爷驾着牛车晃悠悠过来。

  牛角缠了红绳,车板绑着几个果筐,压得麻绳都起了毛边。

  姜亮提了行囊,把筐一挪,身子一纵,跳上了车。

  坐稳后回头看了眼,朝爹娘扬手一挥,笑意轻轻。

  车轮吱呀着滚过村口老槐树,一路晃悠悠地,出了村去。

  年节一过,雪未尽融,村里也渐渐回了往日光景。

  最大的不同,是姜家那一身“脚底生风”的身法,配着刘家庄子传下的那门吐纳心诀。

  在学堂里一亮相,便教人眼前一亮、心头发痒。

  没几日,练武的风气便像地头的野草,蹭蹭往上冒。

  学堂里那群半大孩子,个个盘膝打坐,跃屋翻墙。

  连带着那些平日里种田搬柴、粗胳膊粗腿的青壮们,也被撩得心痒。

  农闲时候,三五成群地凑一块,悄声打听那“古今帮”的章程:

  “收人不收?收了要不要拜帖?拜帖交不交粮?”

  嘴上说得义正词严:“学两手,回头教娃。”

  可眼底那亮光,却早在琢磨自己再年轻十岁,能不能也翻个身、练个功、走条江湖路。

  姜义对此倒也不放在心上,只当看个热闹。

  只知大儿这几日回家时,嘴角咧得比年初还开,一身衣袖鼓鼓囊囊,眉梢眼角都带着风。

  想来那身法是教得出彩,供奉也是收得不薄。

  转眼入了三月,山脚那厢的屋子,也终于在姜义那慢条斯理的折腾中,慢悠悠地收了尾。

  前头一间作堂屋,后头几间沿着那片果苗地一路排开,错落得像是山坡上自然生出的藤蔓。

  东一折西一拐,倒也别有一番趣致。

  这屋子一砖一瓦,虽都是姜义亲手搭的,可村里人在料材上,也搭了不少手。

  按说,新屋落成,理当摆上几桌酒席,热热闹闹办个乔迁宴,好让左邻右舍都沾沾喜气。

  可这屋子,说是“家宅”,实则更像是个“静修之所”。

  姜义便寻了个由头搪塞,说家中还未分家,新屋没设灶,宴席还是放回老屋那头请人吃去。

  新屋里桌椅也未备齐,道贺的乡亲来了,只领进去转一圈。

  寒暄几句,便被请了出来,连坐都不许坐上片刻。

  姜家礼数周到,话头也打得圆,叫人虽觉些蹊跷,却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最教人意外的,是前山那位刘庄主,竟也带着自家小儿,一同前来赴宴了。

  要知刘家庄子素来闭门自守,哪怕村里谁家婚丧嫁娶,也未曾露过面,今番却亲自上门,实属罕见。

  众人一见,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便都泛起了几层波澜。

  那呼吸法门传入村学后,娃儿们练得气息通畅、动作轻灵,倒也真得了不少实惠。

  于是也就纷纷上前,端着碗敬酒道谢,话里话外皆是热络。

  乔迁宴散了,人也散得差不多。

  刘庄主却不急着走,捋了捋袖口,笑得风轻云淡,似是随口一提:

  “听闻姜兄新屋别致,不知可否一观?”

  姜义也没推辞,手一摆,笑道:“屋子简陋得很,庄主若不嫌弃,便请。”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坡脚慢慢往新屋走。

  山风拂面,瓦上还有阳光未干的暖意。

  可才走到屋前,刘庄主却忽地顿住了脚。

  神色不变,眼中却隐约闪过一丝讶色。

  他素来心细如发,一脚踏进这片屋前地界,便觉出不对劲来。

  屋脚下那条地脉,正缓缓鼓荡,宛如沉龙翻身。

  自地底深处,有一股灵气悄然渗出,不急不躁,却清润浓郁,温和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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