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骨为号角，万魂共鸣

　　当那柄凝聚了万古怨念的锁链镰刀被举起时，整个圆形囚笼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化作了沉重如水银的实体。那不再是单纯的武器，而是这座灵魂监牢的“刑具”，是“规则”的具象化。每一次挥动，都代表着一次彻底的“裁决”。

　　李默身上的凶煞之气，在这股更高级、更庞大的怨念集合体面前，就像是溪流撞上了大海，瞬间被压制得摇摇欲坠。他赤红的双眼恢复了一丝清明，旋即被更大的恐惧所占据。

　　“操……这他娘的是捅了哪个老怪的菊花了……”他死死握着铁爪，手背上青筋暴起，掌心全是冷汗。刚才那股借由玄蛇之力爆发出的凶悍，此刻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只剩下刺骨的寒意。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这是蚂蚁要不要去挑衅巨龙的问题。

　　.阿朵的情况稍好，她手中的影刺与她心意相通，散发着幽幽的微光，勉强在她身前撑开了一片不受影响的狭小空间。但她能感觉到，影刺在微微颤抖，不是畏惧，而是在发出警告。眼前的敌人，已经超出了“技巧”和“法术”能够应对的范畴。

　　然而，就在这几乎凝固的死寂之中，林烬却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摆出防御的姿态，也没有准备拼死一搏。

　　他闭上了眼睛。

　　“林哥！发什么呆呢！等死也换个帅点的姿势啊！”李默急得破口大骂。

　　林烬没有理他。他将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自己体内。他不去理会那狂暴的咒血，也不去理会那冰冷的骨力，而是将意识，完全集中在了那股由无数纯净骸骨带来的，空洞而又持续的“骨中低语”之上。

　　【泉水……涤魂泉……能洗去一切罪孽……也能……抹去一切存在……】

　　【骨……才是容器……纯粹的骨，才能承载泉水的力量……】

　　之前，他只是被动地接收这些信息。但现在，他要反过来，利用这个“频道”。

　　骨是容器。

　　那么，他的身体，在吞噬了那么多纯净的骸骨之后，是不是也成了一个特殊的，“容器”？一个能够与所有同源之“骨”产生共鸣的，巨大的“音叉”？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不再压制自己心中那股早已化为实质的，为了妹妹林曦而存在的，滚烫的绝望。他将这股意志，这股燃烧的，带着明确形状和目的的“刀”，全部灌注到了那股“骨中低语”里。

　　他要用自己的灵魂，去吹响这支由万千骸骨组成的，无声的号角！

　　他不再是聆听者，他要成为吟唱者！

　　“嗡——”

　　一股无形的，无法被听见，却能被灵魂直接感知的“信息流”，以林烬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这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意志的广播。

　　广播的内容，不是什么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也不是什么唤醒自由的口号。

　　那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原始的东西。

　　是“不甘”。

　　是不甘心就此被抹去。

　　是不甘心自己的存在，自己的爱恨情仇，自己的一生，都化为滋养这片冰冷土地的“饲料”。

　　是不甘心连最后的痕迹，都被彻底清除，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林烬的“不甘”，是具象的，是为了林曦。而这股不甘，通过“骨”这个媒介，精准地传递给了这囚笼中的每一个人。

　　或者说，每一个“残魂”。

　　起初，没有反应。

　　那些被锁链束缚的虚影，依旧麻木，依旧空洞。他们的意志，早已被涤魂泉的雾气消磨得所剩无几。

　　狱卒那巨大的镰刀已经高高举过头顶，锁链上凝聚的怨恨之力达到了顶峰，随时可能落下。

　　“没用的。”狱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一只蝼蚁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它们已经不是‘它们’了。它们只是一层空壳，一堆等待被分解的原始数据。你无法唤醒不存在的东西。”

　　“是吗？”林烬猛地睁开双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那我就给它们一个‘存在’的理由！”

　　他心念一动，体内的烬劫咒血，第一次没有被他压制，而是被他主动引导。他没有将这股力量用于攻击，而是将其……“共享”了出去。

　　他将咒血那狂暴的，充满了污染与毁灭意志的“痛楚”，通过那无形的“骨之网络”，传递了出去！

　　如果“不甘”无法唤醒它们，那就用“痛苦”！

　　如果它们忘记了自己是谁，那就让它们先记起，什么是疼！

　　“滋啦——”

　　仿佛将一块烧红的烙铁，印在了每一道虚影的灵魂深处。

　　终于，有了变化。

　　一个离林烬最近的，身材高大的武将虚影，那麻木空洞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丝细微的抽动。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那股来自林烬的，混合了“不甘”与“痛苦”的意志，像一颗火星，落入了一片被汽油浸泡了万年的枯草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呃……”

　　“啊……”

　　低沉的，压抑的，仿佛从生锈的喉咙里挤出的呻吟，开始在囚笼的四面八方响起。

　　成千上万道虚影，开始微微颤抖。他们空洞的眼眶里，开始浮现出一点点微弱的，代表着“情绪”的光。

　　有的是愤怒，有的是悲伤，有的是迷茫，但更多的，是与林烬那股意志产生了共鸣的——“不甘”与“痛苦”！

　　“哗啦啦啦——”

　　束缚着它们的，那漆黑如墨的锁链，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每一道锁链，都连接着一个灵魂，而此刻，这成千上万个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灵魂，同时苏醒了过来！

　　这片由绝望构成的死地，第一次，响起了“生命”的噪音。

　　“这……不可能！”狱卒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惊。它那举起的镰刀，甚至都停滞在了半空中。

　　它无法理解。

　　它掌管这里无数岁月，见证了无数灵魂从鲜活到麻木，再到彻底消散。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是“烬海”这套伟大系统运转的基石。

　　可今天，这个定律，被打破了。

　　被一个体内藏着污秽与纯净的矛盾体，用一种它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打破了。

　　他不是在“解放”这些灵魂，他是在“感染”它们！

　　他用自己的绝望，点燃了所有的绝望！

　　“我操……”李默已经看傻了，他张着嘴，看着周围那些原本如同背景板的虚影一个个“活”了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操作？摇人？现场组建复仇者联盟？还是亡灵版的？

　　“以骨为号，以血为引……”阿朵喃喃自语，她看着林烬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这个少年，他走的每一步，都在颠覆她对力量，对修行，乃至对生死的认知。

　　他不是在遵循规则，他是在创造规则。

　　“很好……很好！”狱卒的震惊，迅速转为了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愤怒，“既然你们这么想‘存在’，那我就让你们的‘存在’，变得更加痛苦！”

　　它放弃了对林烬三人的直接攻击。

　　那柄巨大的镰刀，猛地向下一挥，并非劈向任何人，而是重重地砸在了囚笼中央的地面上！

　　“铛——！”

　　一声仿佛能震碎灵魂的巨响。

　　一道黑色的波纹，以镰刀落点为中心，沿着地面，向着整个囚笼扩散而去。

　　那不是攻击波，而是一道“命令”。

　　“刑罚——加倍！”

　　“哗啦啦！”

　　所有束缚着虚影的锁链，瞬间光芒大盛，无数黑色的符文在锁链上流转。那些刚刚苏醒，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怒吼的灵魂，立刻遭到了百倍、千倍的抽取之力！

　　“啊——！”

　　“吼——！”

　　凄厉的惨叫，痛苦的咆哮，瞬间响彻了整个囚笼。

　　刚刚燃起的反抗火苗，似乎在这一瞬间，就要被更加强大的暴力所浇灭。

　　然而，狱卒没有注意到。

　　林烬的嘴角，却在这片惨烈的哀嚎声中，微微上扬。

　　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的金手指——【吞骨者】。

　　吞噬骸骨，继承死者生前巅峰战力十分钟。

　　而现在，这些灵魂，在狱卒的“帮助”下，正在被逼出他们最后的，最巅峰的，也是最灿烂的……

　　“不甘”。

　　他们，正在为林烬，准备一场前所未有的，最丰盛的饕餮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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