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破碎的容器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奇妙的感觉，在他的意识深处，缓缓升起。

　　那只巨大的水晶蜘蛛，在他的吞噬下，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透明。

　　最终，在一声绝望而不甘的哀嚎中，彻底解体，化作了最纯粹的，亿万道流光溢彩的“镜之规则”洪流，如同倒悬的星河，尽数，被林烬那小小的，却又仿佛无底洞般的身体，吞噬殆尽！

　　做完这一切。

　　林烬再也支撑不住。

　　贯穿他胸膛的那根水晶利爪，也随之化作光点，消散。

　　他缓缓地，跪倒在地。

　　然后，向前，重重地，扑倒。

　　在他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远处传来了李默和阿朵，那撕心裂肺的，惊骇欲绝的呼喊声。

　　黑暗。

　　无尽的，冰冷的黑暗。

　　林烬的意识，漂浮在这片虚无之中，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死了吗？

　　或许吧。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那三种一直在他体内疯狂冲撞的规则之力。

　　一切，都变得如此安静。

　　这感觉……似乎也不错。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与这片永恒的黑暗融为一体时。

　　一缕光，出现了。

　　那光芒，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熟悉。

　　光芒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坐在门槛上，晃悠着双腿，满眼期待地，望着村口的方向。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曦曦好想你……”

　　是曦曦。

　　林烬的意识，猛地一震。

　　不，他不能死。

　　他答应过曦曦，一定会回去。

　　他要治好她的病，要让她像其他孩子一样，在阳光下奔跑，欢笑。

　　这个念头，像一道划破了万古黑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那即将沉沦的，整个识海！

　　“轰——！”

　　下一秒，整个黑暗的，虚无的世界，轰然破碎！

　　林烬的意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拽了回去！

　　剧痛！

　　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极致的剧痛！

　　仿佛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灵魂，都被扔进了四台不同的，正在高速运转的绞肉机里，同时进行着碾压，撕裂，扭曲，和重组！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那是一副，怎样怪诞而恐怖的景象。

　　他的左半边身体，那原本已经石化的部分，此刻已经彻底碎裂。但那些灰色的石块，并没有脱落，而是被无数条漆黑如墨的“怨恨”丝线，和一缕缕代表“悲伤”的幽暗雾气，强行地，捆绑，粘合在一起。在那破碎的石块缝隙中，闪烁着三种规则对撞的，混沌的光芒。

　　而他完好的右半边身体，此刻，则被一层晶莹剔透的，如同水晶般的物质所覆盖。那水晶，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他的皮肤下缓缓生长，蔓延。无数细小的，镜面般的晶体，从他的血肉中刺出，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他的身体，不再是“半生半死”。

　　而是变成了一个，由“寂灭”的石头，“怨恨”的丝线，“悲伤”的雾气，和“镜”之水晶，胡乱拼接、缝合而成的，一个彻头彻尾的，破碎的“容器”。

　　一个，容纳了四种神魔级规则的，凡人的容器。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四种不同音调的，痛苦的咆哮，从他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翻滚着。

　　那四种规则，在他的体内，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风暴！

　　它们谁也不服谁，都想占据主导，都想将其他的规则，彻底吞噬，或者湮灭。

　　林烬的意志，就像一叶在十二级风暴中最渺小的孤舟，随时都会被这四片狂暴的“海洋”，彻底撕成碎片。

　　“林哥！”

　　“林烬！”

　　就在这时，两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是阿朵和李默！

　　他们终究还是不放心，跑了回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让他们永世难忘的一幕。

　　那只巨大的水晶蜘蛛，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倒在地上，变成了一个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正在痛苦挣扎的“怪物”的，林烬。

　　“我操……这……这他妈的是林哥？”李默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眼前的这个东西，已经完全脱离了他对“人”这个生物的认知。

　　阿朵没有说话，但她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得干干净净。她眼中的震惊与恐惧，比之前面对任何敌人时，都要浓烈。

　　那痛苦的，混合着四种音调的咆哮声，渐渐平息了下去。

　　地上那个扭曲的“怪物”，也停止了抽搐。

　　他缓缓地，用那只一半是血肉，一半是水晶的手臂，支撑着地面，想要坐起来。

　　李默和阿朵，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怪物”，缓缓地，抬起了头。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李默和阿朵，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他的左眼，那颗原本死寂的石化眼球，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由灰色的“寂灭”和幽暗的“悲伤”所构成的，缓缓旋转的，深邃漩涡。看上一眼，就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吸进去，坠入无尽的沉沦。

　　而他的右眼，那原本分裂成两层的瞳孔，此刻，更是变成了一面，彻底碎裂的镜子。镜子的每一块碎片中，都倒映着不同的，扭曲的景象。纯黑的“怨恨”，与晶莹的“镜”之光芒，在那些碎片中，疯狂地，交替闪烁。

　　一边是终结与沉沦。

　　一边是怨恨与虚幻。

　　这双眼睛里，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人”的东西。

　　只剩下，神魔般的，混乱与疯狂。

　　然后，他“开口”了。

　　那不是一个声音。

　　而是四个，截然不同的，重叠在一起的，诡异的合音。

　　一个冰冷死寂，一个低沉悲伤，一个暴戾怨毒，一个虚幻扭曲。

　　【我们……】

　　【……是……】

　　【……饿……】

　　【……了……】

　　那四个重叠的声音，组合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们，是饿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的“饥饿感”，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李默和阿朵，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一刻，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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