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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毒计反噬身先毁,龙裔初现定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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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粹宫的灯,亮了通宵。

  宫人们惨白的脸在灯火下晃动,一个个都失了魂。

  太医们进进出出,脚步匆忙,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宫门口,刚换下的血水一盆盆被悄悄端出去,那颜色在灰蒙蒙的晨光里,红得扎眼,看得人心底发寒。

  乌泱泱的宫人跪满了整个院子,没人敢喘一口大气。

  整座宫殿像是被浓重的血腥气和死寂扼住了喉咙,只有风刮过屋檐,呜呜咽咽的,不知在给谁唱着挽歌。

  阎澈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浑身那股子煞气,让守门的太监腿肚子直哆嗦,连通报都忘了,人就软了下去。

  “砰!”

  阎澈一脚踹开内殿大门。

  殿里,几个老太医正满头大汗地给床上那个看不出人形的女人扎针,刺鼻的药味混着血气,呛得人想吐。

  龙榻上,魏婉面色金黄,嘴唇干裂,只有胸口那点微弱的起伏,昭示着她还吊着一口气。

  “人怎么样了?”

  阎澈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每个字都砸得人心里发颤。

  太医院院判张德全听见这动静,腿一软,“噗通”就跪下了,嗓子眼发紧,话都说不利索。

  “回……回陛下,魏美人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但是……”

  张德全头垂得更低,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想死吗!”

  阎澈的耐心耗尽,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半提了起来。

  帝王的威压扑面而来,张德全吓得魂飞魄散,闭着眼喊道:“魏美人身子骨本就单薄,又遭虎狼之药算计,药性已侵入五脏六腑,血气亏空得厉害……怕是……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有身孕了!”

  说完,他整个人都虚脱了,瘫在地上,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砖,再不敢多言。

  这辈子,都不能再有身孕。

  这几个字,对后宫的女人而言,就是最残忍的凌迟。

  阎澈的胸膛剧烈起伏,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不在乎魏婉的死活。

  可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用这么脏的手段废了他的妃嫔,就是把他的脸面摁在地上踩!

  是对他皇权赤裸裸的挑衅!

  “查!”

  一个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带着杀气。

  “给朕查!”

  “就是把这钟粹宫的地砖给朕掀了,也要把那个下黑手的人给朕刮出来!”

  “是!”

  禁军统领领命,带着人冲了进去。

  钟粹宫里,器物翻倒声和宫人的尖叫哭喊声顿时响成一片。

  很快,那个只用了一半的素白瓷瓶,连同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的采青,一并被带到了阎澈跟前。

  采青胆子都吓破了,瘫在地上,根本不用审,哆哆嗦嗦地就把自己如何急于为主子分忧,怎么听信了浣衣局小宫女春杏的话,拿到这瓶“祖传玉肌膏”的经过,全倒了出来。

  不到半个时辰,那个叫春杏的浣-衣局小宫女,就被两个高大的禁军架着,拖到了院子里。

  禁军统领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明晃晃的钢刀直接架在了春杏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让她裤裆一热,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她哪见过这阵仗,当场就崩溃了。

  “不是我!不是奴婢啊!”

  春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是听雨阁李宝林宫里的掌事宫女,秋月姐姐!是她托我表姐,让我办的这事儿!”

  “她说这药膏是宫外得来的好东西,能讨贵人欢心,让我找个机灵点的人送出去,事成之后有我的好处!”

  “我……我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听雨阁?

  李庆月?

  这名字一出,连阎澈都怔住了。

  李宝林在宫里都快成了个透明人,家世平平,性子软弱,从不掺和任何事,平日里见到高位妃嫔连头都不敢抬。

  她怎么会有这个胆子,对正得宠的魏婉下这么狠的手?

  这事儿,透着古怪。

  阎澈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李庆月,更像是个推出来的替死鬼。

  “把听雨阁给朕围了!”

  他冷声下令。

  “李宝林,还有那个叫秋月的,一并带过来!”

  禁军再次出动,肃杀的气氛从钟粹宫蔓延开,整个后宫都风声鹤唳。

  消息传到瑶华宫时,白若曦刚用完一盅燕窝粥。

  她听着小禄子压低声音的禀报,拿绣着白玉兰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像在听今天天气如何的闲谈。

  “李宝林?”

  她轻声念了一句,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兰溪这招“移花接木”,用得真不错。

  够狠,够准,也够出其不意。

  把线索扯到李宝林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身上,乍一看匪夷所思,却是最高明的一步棋。

  一个最没可能的人,才最能把这潭水搅浑,让所有人的视线都从真正的源头移开。

  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盯上这个变故,再没人会去追查那瓶药膏的来路,更不会把它跟之前唐才人送出的那盒毒玉膏联系到一起。

  “娘娘,那咱们……”

  琳琅有点拿不准主意,这火烧得太快,她怕引火烧身。

  “不急。”

  白若曦放下茶盏,声音平稳。

  “慌什么,火烧不到我们头上。去备轿,本宫要去瞧瞧魏妹妹。”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

  “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执掌宫权的妃子,理应前去探望安抚,也好让陛下看看本宫的贤德。”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得亲眼去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

  白若曦的凤驾到钟粹宫时,正撞上被禁军押过来的李宝林和她的宫女秋月。

  李宝林吓得脸都白了,浑身抖成筛子,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喊冤。

  那个叫秋月的宫女,则是一脸茫然和惊恐,显然还没搞清楚自己卷进了什么天大的祸事里。

  白若曦的凤驾从她们身边缓缓经过,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一个,径直进了内殿。

  床榻上的魏婉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看见白若曦坐在床边,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那眼神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你……”

  她刚张嘴,喉咙里就涌上一股腥甜,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妹妹别动气,当心身子。”

  白若曦的声音轻柔无比,亲自端过宫女奉上的一碗参汤,用银匙舀起,细心地吹了吹,递到魏婉唇边。

  “太医说了,你这次亏空得厉害,得好生将养。来,姐姐喂你。”

  魏婉看着她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是她!

  就是她!

  那瓶毒药膏,就是唐才人给她的那一盒!

  是白若曦,用她自己的计谋,反过来把她给废了!

  这个认知让她几欲疯狂。

  “滚……滚开!”

  魏婉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打开了白若曦的手。

  “哐当”一声,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温热的参汤溅了白若曦一身,顺着她月白色的宫装往下淌,留下一片狼藉。

  “放肆!”

  琳琅又惊又怒,立刻上前呵斥。

  “无妨。”

  白若曦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她非但没生气,反而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用帕子擦拭着裙摆。

  “本宫知道,妹妹遭此大难,心里有火,任谁也扛不住。可再难受,也得保重身子。陛下已经下令彻查,想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还妹妹一个公道。”

  她越是这副假惺惺的悲天悯人模样,魏婉就越是浑身冰冷。

  公道?

  她怎么去讨这个公道?

  难道要告诉皇帝,这毒药是她自己准备去谋害安婕妤的吗?

  她疯了才会那么说!

  不能说!

  一个字都不能说!

  这一刻,魏婉才算真正尝到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

  身子毁了,还要眼睁睁看着仇人坐在床边猫哭耗子,自己却连一句都骂不出口!

  这种憋屈,比杀了她还难受!

  “白若曦……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魏婉双眼通红,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磨。

  白若曦脸上的笑意终于冷了下来。

  她俯下身,凑到魏婉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轻飘飘地开了口。

  “妹妹说笑了,姐姐怎么会是毒妇呢?”

  “真正想让安妹妹‘血崩而亡’,一尸两命的人,不是你吗?”

  她顿了顿,满意地看到魏婉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说……若是陛下得知,安妹妹已经怀上了他期盼已久的龙裔,而你却想对他尚未出世的孩儿下此毒手,他会怎么处置你?”

  “是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

  “哦,对了,还有你的家族,会不会被你连累,满门抄斩呢?”

  轰!

  这几句话,字字诛心,炸得魏婉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她怎么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

  安婕妤有孕的事,连自己都是靠着安插在延禧宫多年的眼线,加上安婕妤近来的反常,才堪堪推断出来的!

  白若曦怎么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看着魏婉那张因极致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白若曦缓缓直起身,唇边的弧度又恢复了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

  “妹妹,好好养着吧。”

  她轻柔地为魏婉掖了掖被角。

  “这后宫的日子,还长着呢。”

  说完,她不再看床上那个已经了无生气的女人,带着宫人,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床上的魏婉,在大悲、大痛、大怒之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抽空了所有精气神,两眼一翻,又昏死过去。

  ……

  就在整个后宫的目光都聚焦在钟粹宫和听雨阁时,谁也没料到,延禧宫,也出事了。

  安婕妤午睡时,突然面色惨白地惊醒,抱着肚子在床上翻滚,冷汗涔涔,竟是腹痛不止,人直接晕了过去。

  惜容华正好过来探望,一进门就看到这骇人的一幕,当场吓坏了,一边让人去请太医,一边六神无主地火速派人去瑶华宫报信。

  消息传到白若曦耳中时,她刚刚回到宫中,甚至还没换下那件沾了汤渍的衣裙。

  她心中一定,知道最后一步棋,终于要落下了。

  她立刻动身赶了过去。

  她到时,延禧宫已经乱作一团,惜容华正扶着门框,急得团团转。

  “姐姐,你可算来了!安妹妹她……她突然就……”

  惜容华看到她,声音都带了哭腔。

  “别急。”

  白若曦握住她冰凉的手,沉声安抚。

  “太医呢?”

  “去请了!可太医院的人,大半都被陛下叫去了钟粹宫,剩下的人也都在给魏美人熬药,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来!”

  惜容华急得眼圈通红。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瑾妃娘娘!容华娘娘!张院判来了!”

  张院判是奉了阎澈的口谕,来给延禧宫请平安脉的。

  毕竟魏婉那边动静太大,矛头又若有若无地指向安婕妤,阎澈再不上心,面子也得做足。

  谁都没想到,这一来,竟是撞了个正着。

  张院判不敢耽搁,看到殿内的情形,立刻冲了进去。

  白若曦和惜容华紧张地守在殿外,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约莫一炷香后,内殿的帘子猛地被掀开。

  张院判一脸狂喜,连礼数都忘了,冲出来直接跪在地上,对着不知何时已经闻讯赶来的阎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安婕妤娘娘……她……她这是喜脉啊!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什么?!

  一瞬间,整个延禧宫,落针可闻。

  惜容华惊喜地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内殿的方向,眼泪当场就涌了出来。

  而刚踏进殿门的阎澈,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当真?!”

  “千真万确!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张院判激动地连连磕头。

  “只是……只是婕妤娘娘凤体虚弱,之前又受了些不洁之物的影响,胎像有些不稳,这才导致了腹痛昏厥。万幸发现得及时,只要好生静养,用药调理,定能保母子平安!”

  凤体虚弱?

  不洁之物?

  胎像不稳?

  阎澈脸上的喜色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他猛地回头,视线刮过白若曦和惜容华的脸,最后定格在殿内那尊还在冒着袅袅青烟的瑞兽香炉上。

  “这香……”

  白若曦上前一步,屈膝行礼,语气沉静,又恰到好处地带着后怕。

  “回陛下,这香是前些日子魏美人送给安妹妹的。臣妾前日来探望时,便发觉这香气有些异样,太过霸道,曾劝过妹妹停用,只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张德全!”

  阎澈厉喝一声。

  张院判赶紧上前,捻起香炉里的香灰凑到鼻尖细闻,又回想了方才安婕妤的脉案,脸色越来越沉。

  “回陛下,这香中加了大量的白芷,确有安神之效。可……可安婕妤娘娘体质本就气血浮动,长期闻此烈香,只会加剧体虚之症。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如今有了身孕,这香……便成了催命的符咒!长期闻下去,不用旁人动手,腹中龙胎也迟早会保不住的!”

  魏婉,早就察觉安婕妤有孕!

  她先送来慢性伤身的熏香,毁掉安婕妤的身体;又备下了见血封喉的毒物,准备在关键时刻制造“意外”!

  两手准备,招招致命,环环相扣!

  若不是瑾妃提前发觉,若不是这孩子命大,此刻的延禧宫,早已是一尸两命的惨剧!

  何其恶毒的心肠!

  “魏——婉——!”

  阎澈的怒吼几乎要掀翻延禧宫的屋顶,他周身杀意凛然,再也无法抑制。

  谋害妃嫔,是重罪。

  谋害他期盼已久的龙裔,罪不容诛!

  白若曦垂下眼帘,完美地遮住了眸中的那抹冷笑。

  魏婉,你这块垫脚石,终于,为本宫敲开了一扇通往更高处的大门。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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