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去青岛去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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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先生这样说,兄妹三人抱在一起呜呜地低声哭泣,小舵子和海蛎子他们也跟着一起掉眼泪,他们舍不得离开自小长大的两城镇,舍不得离开自小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舍不得离开像父亲一样看着自己长大的先生,舍不得离开留在这里的童年记忆,大家沉默不语,过了许久许久。先生看了看孩子们说:
“好啦,别难过。戈山,三个里面你最大,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在胶澳(现:青岛),我也有不少熟人,我会让他们照应你们,日子苦点没关系,你们都结结实实地活着才是你们的福分,你们如果在胶澳混不下去,那就再回两城,这里才是你们的根知道吗。”
先生的一番话让孩子们心情更加沉重。
“爹,还有一件事告诉你。”
“什么事?”
“学校的老师要组织我们学生去济南府,要向济南府那边的政府请愿,为的是胶澳要被倭寇占了。”
“这事我知道了,今天我碰见你们的校长,他跟我提起这事,我支持你们,小鬼子太可恶,政府太无能,自从鸦片战争开始,咱们中国就不断受帝国列强的欺负,尤其是小鬼子倭寇更是混账透顶,到现在还在想霸占咱们的胶澳,要不是我实在无法脱身,我也会跟老师一起去济南。你们从小就胸怀大志,心里装着国家,装着老百姓,我真为你们高兴,有老师带队,我也放心,教书先生们的爱国热情教育了你们,让你们懂得哪些事是对的哪些事是错的,念好书做好人是你们学子们一辈子都要坚持的底线。戈娇,你是女孩子,遇事要跟哥哥们商量,尤其是不能让坏人欺负,戈山戈鲁你们要保护好妹妹,千万不要做你爹那样的人,你们要有正义感,既不能让别人欺负,也不能祸害别人,更要知道明辨是非主张正义做个好人善良人,知道吗?”
“先生你放心,我们都长大了,知道对错,我们心里一辈子都装着你,将来我们出息了,再来孝敬你!”
“可别说孝敬不孝敬的,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你们将来能为国家效力就是对我的孝敬。”
戈山眼里含着泪珠说:
“先生,你就是我们的爹,我们就是要孝敬你!”
“我的好孩子!”
先生一把抱住他们三个,心里的酸楚一下涌上心头,忍不住哽咽了,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泪水滴在孩子们的头发上,淌在孩子们的脸上,冲击着孩子们的心灵。其他孩子也都跟戈山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一起流眼泪,一起抽泣,一起宣泄,低低的哭泣声感染着每一个人。
是啊,有多少年了,风风雨雨,他们在一起读书,在一起玩耍,在一起淘气使坏,在一起下海凫水捞鱼,在一起爬树逮知了,在一起玩鞭子抽老牛,在一起偷吃人家的玉米,在一起堵人家的烟囱,在一起挨先生那把令人生畏的戒尺抽打。
谁曾想,说分离就分离,大家的那份不舍,那份眷恋,那份心痛,那份茫然,都包含在止不住的泪水中,都尽情地哭吧,先生也哭,孩子们也哭。谁也不知道在遥远的前方正在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极端贫瘠的土地,社会黑暗又险恶,受苦人的愚昧贫穷,权势人物的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小小年纪的他们已经深深感受到人生的艰辛和苦难,哭吧!哭吧!
谁说春风和煦清爽宜人?日兆县的春风可谓是迅猛又刚烈。听,那风声分明是在怒吼,那风力分明是在暴躁,刚露出嫩芽的大杨树被风虐得无法挺直腰杆,门板和窗棂被风吹的哗啦哗啦直响。除了春风犀利的呼啸声,除了海浪撞击礁石的隆隆声,除了低沉哽咽的嘤嘤声,屋内静悄悄的,静悄悄的。虽然屋里的钟摆嘀嗒嘀嗒有节奏响着,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好慢,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的孩子们总算平静下来,红红的眼睛说明孩子们还沉浸在忧伤之中。
先生问道:
“戈山,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戈山擦了擦眼泪:
“大概就这几天吧,那个狗剩叔还在等我们。”
“嗷,是那个胖子,临走时别忘给你爹坟前,烧炷香磕个头,还有石磨子小舵子,你们也给你爹上坟烧炷香,他是为了于家的事搭上一条命的,真可怜!你娘跟着于家去了胶澳(现:青岛市)也没有个音信,大概是她自己连饭都吃不上了。”
“知道了,先生,我们都听你的。”
石磨子,小舵子哭得红红的眼睛,泪花还挂在眼眶里。
先生说:“我让账房给你们准备些盘缠带着路上用,你们都回学校打好行李带上书,到胶澳见你娘也别耽误念书。海蜇,你们也都回学校打点一下行李,准备参加学校的活动。你们第一次出远门参加社会活动,老师会叮嘱你们应该注意哪些事项,老师们肯定会考虑得更周到细致。”
公元1919年4月底的济南,虽说入春已经有些日子,谷雨都到了,天气还是那么寒冷,街道上的大槐树上早已冒出树叶嫩芽,可是,大街上还有不少行人依旧穿着裸露着棉絮的黑灰色破棉衣急匆匆走着,洋车车夫们依旧两手交叉揣在棉袖里,蹲着的站着的,聚在一起闲聊等着搭洋车的客人。
自日兆来济南的学子们有几十人之多,还有来自其他县市的学子们也陆陆续续抵达济南火车站,没想到省城的火车站这么热闹。好大的站台熙熙攘攘挤满了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火车虽然停下来,可还在嗤地喷着白气,铁道上,仍旧有过路的火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咣当声驶过,站台上有小贩子推着木轮车,声嘶力竭地叫卖着窝头煎饼之类的食品。
海蜇他们紧跟着带队的老师向前挤着走着,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也顾不上看热闹了,生怕掉队迷路。老师们也不断地吆喝着,叮嘱只顾说话的学子们快跟上队伍,千万不能走散了。海蜇他们随着人流,好不容易走出火车站。
他们来到站前的广场,这里的人来人往的更多,有小商小贩们售卖五花八门东西的,有排队买火车票的,有乞讨要饭的,有洋车夫吆喝招揽客人的,有花枝招展的女人卖弄风骚不知道想干什么的,有腰扎铜扣板带横鼻子竖眼,牵着狗四处打量人的,有人拿着小旗子,指挥着一队队刚下火车的学子们到广场出口集结。有几十个身着黑色警察制服,肩上斜挎着洋枪看热闹,脑袋上歪戴着警帽,浪里浪荡无精打采地杵在路边,既没坐像,也没站像,窝窝囊囊警察混混。海蛎子头一回进大城市,愣把自己看呆傻了,心底里有些恐慌不知所措,她轻轻拽了拽小海蜇的衣角:
“海蜇,这里的人比咱日兆县的人可多了去了!”
海蜇看了看海蛎子那傻乎乎的样子怪可笑,笑了笑没吱声。海香忽然叫了起来:
“快看,那个圆顶是什么?旁边那个塔的塔尖上,还有几个大钟!”
石磨子擦了一把鼻涕赶紧显摆自己见多识广:
“老师说过,那圆顶是欧洲哥特式建筑,比咱两城公学堂要更洋气,更大,像教堂!”
小舵子也跳着叫着: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
孩子们正在兴奋地看着周边的新鲜事,且信誓旦旦地发表自己的高见,但是都抵不过领队老师的一声吼:
“快点,你们别只顾瞎扯,快上汽车吧!”
领队老师催促他们坐的汽车是济南的公交车,在他们眼里,公交车像是一间带轮子会自己走路的大房子,在两城镇从来没见过这种车,那种新奇感,那种恐惧感,让他们觉得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奇妙。海蛎子抓着车门把手刚要上车,身后忽然被拉住,回头一看,是个比自己矮的小孩子,长长的头发非常脏乱,脸上被一层黑泥覆盖着,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的油亮的棉衣袖口外翻着棉絮,伸着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对海蛎子怯生生地哀求道:
“好姐姐,我饿!”
海蛎子顺手掏出一枚铜钱,赶紧塞到小孩子的手里,顾不得心里的酸楚,跳上汽车找个车座位坐下,再探头往车窗外面四下一看,好家伙,车下竟有七八个小乞丐,都在向路人讨要,还有几十个脏兮兮的成年乞丐叫花子也在乞讨。这一幕给每一位日兆来的学子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原本以为只有他们的日兆县城,才会有无处不在的乞丐,没承想,堂堂的省城济南竟然乞丐会更多。一路上,学子们原本兴奋的心情被一扫而空,变得心情沉重无心聊天而鸦雀无声,任凭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把他们带向前方。
“咣当,咣当”,浑身叮当乱响的公交车不知走了多久,带队老师忽然急急地招呼学子们:
“学子们到站啦快下车!”
海蜇他们鱼贯而下,向四周望望,在道路的南侧,竖着一座崭新的牌坊,只见上面书写着四个鎏金大字“齐鲁学院”,海蜇他们听先生提起过这座医科大学,今天他们竟像做梦一样,就活生生地站在这所大学的门口。他们跟着行进的队伍进入齐鲁学院的校园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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