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人物·克里莎（四）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只要愿意行走，就有看不完的新人新事新建筑。

　　这个世界很小，小到克里莎的眼睛，始终只能看见许系的存在。

　　繁华城市。

　　热闹庆典。

　　那些，都不属于魔女。

　　她的“世界”太小，小之又小，容纳不下太多的新鲜存在，仅仅是许系的身影，就占据了她“世界”的全部。

　　“呼~~~”

　　天空高远，云朵飘过浅绿原野。

　　风，拂过克里莎的眉眼。

　　微凉中掀起零散的发丝。

　　温柔而细腻。

　　显露出一对绮丽的三色眼眸。

　　高贵的金色，深邃的黑色，鲜艳的红色。

　　她在阳光中站立，犹如一尊静止的雕塑，在艾伦森市的郊外山峰，眺望着满载回忆的城市。

　　以及模模糊糊的庭院轮廓。

　　无声。

　　却有莫名的悲伤在流转。

　　“……导师。”

　　“……我要离开了。”

　　追光的魔女，终究没能留住消逝的夕阳。

　　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都救不了。

　　软弱，失败，又无能。

　　精致的五官洁净完好，却又像强行拼凑的缝合物，在破碎中维持，在悲伤中绷紧。

　　“呼！！！”

　　强风吹来，打断了克里莎的悲伤失神。

　　她抱紧怀中魔杖。

　　沉默着，无视喉咙的烧涩感，以及脸上的湿润泪珠，用风魔法飞离了艾伦森市。

　　永生的魔女自认是【怪物】。

　　而在这个世界。

　　【怪物】与【神明】势不两立。

　　————

　　世界各地的阳光，照落在魔女的肩头，好似一种无声的注视，见证其越走越远。

　　克里莎看到了更多的新事物。

　　她的阅历因此拓展。

　　然而，克里莎的“世界”始终维持原状。

　　没有扩张，没有缩小。

　　凝缩着童年时光的所有恶意，汇聚着那人陪伴一生，所开出的永恒绚烂的“爱”。

　　“……导师。”

　　“……没有您的世界，不是我想要的世界。”

　　裙角在风中摇摆。

　　胸口处垂落的海蓝项链，折射着朦胧梦幻的辉光，层层涟漪，波涛流转，与魔女的心情彼此呼应。

　　她抬起头。

　　望向前方的道路。

　　被太阳晒得滚烫炙热，被月亮照得银白冰冷。

　　日与月，轮转不停。

　　夏与冬，变换不止。

　　克里莎的身影，游走在魔法世界各处，吸收不同国家、不同区域的魔法知识，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她很少停留。

　　只在涉及许系的时候。

　　才会有所回应。

　　“克里莎小姐，您不打算换一把魔杖吗？”

　　“不用了。”

　　风吹着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刺眼的阳光从天穹垂落，于魔女背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克里莎路过一处魔杖店时。

　　以高阶生命魔法，治愈了老店主的伤痛。

　　作为回报，老店主提出为克里莎更换魔杖，但克里莎拒绝了这么做。

　　外界很吵闹。

　　街道上人来人往。

　　克里莎站在魔杖店的门口，本该融入其中，却显得格外排斥、孤单。

　　她默默抱紧怀中的魔杖。

　　仿佛能从上面，体会到熟悉的温暖。

　　那正是魔女的日思夜想之人。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该离开了。”

　　魔女的道路仍在延伸。

　　她独自游历世界，吸收知识壮大自己，学会了使用筷子，也学会了种植不同的龙血草。

　　等待。

　　一直在等待。

　　等待被那个人表扬，等待被那个人需要。

　　为此，魔女持续前进。

　　“对神不敬，已有取死之道！”

　　“不！”

　　“我还未超脱，我还未成就主神，我不能死，我不可以死！”

　　天界坠，诸神灭。

　　属于神明的时代被魔女终结。

　　破碎的太阳马车和崩裂的月亮银船，呈现齑粉的迷离状态，萦绕在克里莎身后，形成昏暗窒息的混沌废墟。

　　那股威势。

　　使得世界各地鸦雀无声。

　　仿佛所有声音，在一瞬间失去应有的意义。

　　亚龙种和纯血龙种更是集体发抖。

　　————

　　克里莎的旅途仍在继续。

　　为了复活她的“世界”，她的“全部”，她会一直走下去。

　　直至。

　　再次相遇。

　　很幸运，克里莎遇上了一位好心人。

　　通过好心人的指点，克里莎成功与许系重逢，并因此达成“第一人”的成就。

　　时至今日。

　　每每回想起这件事，魔女的表情都会波动，挂出一轮浅浅的微笑。

　　“克里莎，在想什么呢？”

　　“导师，我在想婚礼的布置方案。”

　　地球，衍山市。

　　一处专门开辟的婚礼场地。

　　克里莎低头，看着与导师相牵的手掌，微微一笑，没有说出心中的真话。

　　过去的事情并不重要。

　　真正需要在意的，永远是当下。

　　“导师，我们进去看看吧”，两人走进婚礼场地，映入眼帘的，是似曾相识的景象。

　　这个场地的建造者是克里莎。

　　她参考借鉴了，曾和许系一起去过的那个教堂，布置了鹅卵石路径、道路两侧的洁白花朵、绕场地而流动的水道、通过水道的拱形小木桥。

　　同时。

　　还有更多的，没完工的重要内容。

　　“婚礼的餐食，铺路的红毯，以及誓词见证的圣堂。”

　　“导师，这些都是欠缺的东西。”

　　“您有什么修改的意见吗？”

　　简单参观一遍婚礼场地后。

　　克里莎停下脚步，向身旁的许系询问。

　　魔女很专注。

　　她知道，婚礼不只是自己的，更属于重要的另一半。

　　为此，必须结合各种意见，让婚礼变得尽可能完美。

　　“意见吗……”

　　许系站在河道边，面向半完工的婚礼场地，视线扫过每一样物品，看着它们在阳光下闪耀的样子。

　　红毯的颜色过于鲜艳。

　　似乎用龙血浸泡过，附魔了清尘、隔绝昆虫的魔法。

　　突然间。

　　许系笑了出来。

　　“我没什么意见，克里莎。”

　　“你安排得很好，我想，并不需要我画蛇添足。”

　　“如果你想要意见，或许可以问问莫漓她们。”

　　说着。

　　许系习惯性的，伸手抚摸魔女的头顶，灰银的长发仍和以前一样顺滑，不曾有过更改。

　　克里莎点头：“我明白了，导师。”

　　取出一张纸片。

　　认真的魔女，在记录得密密麻麻的纸片上，添加上更多的字眼。

　　【询问好心人的意见】

　　【询问武道莽夫的意见】

　　……

　　许系瞄了一眼。

　　失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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