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东西院的烟火协奏

　　12月31日

　　阳光吝啬地透过厚重的云层洒下，在燕京，即使名为“暖阳”，空气里也带着冻入骨髓的寒意。

　　燕京大学某女生寝室内，窗棂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映着外面光秃秃的枝桠。

　　萧玥珈穿着暖和的羊绒家居服，坐在靠窗的书桌前，摊开的《民法总论》教材上，黑体加粗的“民事法律行为”几个字清晰刺目。

　　然而，她的目光却没有聚焦在书页上。

　　几缕垂落的发丝被她无意识地在指尖缠绕着，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平日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里，此刻蕴着一团化不开的烦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

　　几天前，爷爷萧老太爷那座充满岁月沉淀气息的书房里，老人睿智而略带威严的话语犹在耳边，

　　“小月牙儿啊，取舍有道，当争千秋基业，莫陷眼前浮名。

　　百年植树，扎根沃土，静待参天。

　　若只争枝头一季虚花，非但凋零易逝，更会伤及根本。

　　根基稳固，才是真正的胜局……”

　　爷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内心，直接点明了她与秦莞、以及围绕吴楚之那复杂的局面。

　　“不争？”

　　萧玥珈内心嗤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将书页捻出一个褶皱。

　　怎么不争？

　　秦莞就在那里，像一座必须翻越的大山。

　　她对吴楚之的感情早已深种，那片火树银花下的初夜绽放，早已将她牢牢绑在了吴楚之这条船上。

　　放弃？

　　怎么可能！

　　爷爷说得有道理，要争在“根基”上，可这个根基……

　　未来孩子的地位？

　　一个模糊而遥远的念头在她心底盘旋，却更让她烦躁起来。

　　就算要争那个，眼前这个占据着吴楚之“青梅竹马”、“正牌女友”、甚至未来可能是“合法妻子”位置的秦莞，难道她就不争了吗？

　　在见过秦莞的家人后，萧玥珈很清楚，小姑之前开解她的三个基本点，已经全盘落空了。

　　第一，秦莞的家族，远不如自己显赫，但正是这种不显赫，让臭哥哥事业上的成色变得更足。

　　第二，秦莞的父母秦援朝和郑雪梅，言谈举止并不是那种村野鄙夫。

　　完全的高知家庭，单论父母而言，从个人素质来说并不比她爸萧亚军她妈沈柔逊色多少。

　　想到这点，萧玥珈都不得不服气，不管郑雪梅到底是眼光独到也好，还是误打误撞，事实就是，单论父母家庭资产，秦莞居然可以甩她好几条街的。

　　最直接的观感来说，郑雪梅可比她妈沈柔在投资理财上眼光高太多了。

　　有钱全部投房产上了，而房产……

　　现在几乎所有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得见未来的趋势，开始加大对房产的投入。

　　但像郑雪梅这种从90年代初便开始不停的买买买的……

　　实在是太特么的BUG了！

　　而且秦援朝和郑雪梅是自己奋斗出来的，而不是她爸她妈这种二代……

　　何况，从秦莞身上也能看得出来，二者并不溺爱孩子。

　　这种家庭，在后代培养上，要出败家子的可能性太低了。

　　第三，也是最致命的一点，小姑曾信誓旦旦的说过，秦莞会因为跟不上吴楚之发展的脚步而自己崩盘。

　　但是现在……

　　现在声名鹊起的，不仅仅是臭哥哥了。

　　还有那个暴力女！

　　秦莞这段时间的成长，是所有人都看得见，且看见后只能说一句牛逼的。

　　萧玥珈觉得，再这么下去，秦莞崩不崩不好说，但她自己绝对先崩了。

　　所以……

　　爷爷是在劝我干脆投了？

　　可……凭啥啊！

　　这份不甘和现实的烦闷，让萧玥珈周身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小脸紧绷，樱唇紧抿，原本娇艳的脸蛋此刻显得有些阴沉。

　　同寝室的慕瑶、关佳佳、陈书敏三人，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动作都刻意放轻了不少。

　　宿舍老大姐慕瑶悄悄把复习资料往包里塞，蹑手蹑脚地准备开溜。

　　下午没课，她的男朋友柳斜阳已经约好了晚上一起跨年。

　　“啪！”

　　她刚搭上门把手，身后就传来萧玥珈略带嘲讽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呦呦呦！这就迫不及待了？瑶瑶啊，听我一句劝，男人啊，都是大猪蹄子！

　　我可告诉你，你可别傻乎乎的被他欺负了，到时候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慕瑶动作一顿，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和羞赧，小声嘟囔，“小柳可不敢！小月牙儿你别瞎说。”

　　她试图辩解，“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跨年夜嘛，一年就一次，想跟他一起腻着，看看倒计时，然后可能看场通宵电影什么的……挺单纯的。”

　　“呵呵，”

　　萧玥珈发出一声极其短促而含义不明的冷笑，撩起眼皮看向慕瑶，那眼神看得慕瑶心里有点发毛，

　　“单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套路我太熟了。

　　开始都说是纯情得很，抱着就满足了。

　　等会呢？‘哎呀太热了，把外套脱了吧’；接着……哼哼！”

　　萧玥珈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顺着男人的套路走，最后我们就要恭喜你成功转职了，慕瑶同学。”

　　慕瑶被她这极其精准又带点恶趣味的预言式吐槽说得一愣，随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颊绯红。

　　平日里哪见过这小冰山用这么……接地气的段子来调侃人？

　　她灵机一动，促狭地反将一军：“哎哟喂，我们的小月牙儿懂得可真多呀！是不是就是这么被你家好哥哥——董事长大人给一步一步骗到手的？嗯？快跟我们分享分享经验？”

　　关佳佳和陈书敏也竖起了耳朵，强忍着笑看着这俩人斗法。

　　萧玥珈脸上的黑线更重了，她竟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脸上瞬间切换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哀怨表情，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瑶瑶，听姐姐一句劝，姐姐就是前车之鉴啊！

　　这女人呐，一旦把最珍贵的东西傻乎乎地交了出去，那可就真的不值钱了！

　　男人就再也……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珍惜你了！”

　　她捂着脸，肩膀似乎还配合地抽动了两下。

　　“吁~~”

　　慕瑶夸张地拉着自己的眼睑，对着萧玥珈做了一个标准的鬼脸，

　　“信你才有鬼！谁信你这话，谁就是天字第一号小可爱！”

　　你忘了你那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浪漫了？

　　铺天盖地的玫瑰花、漫天炸开的火树银花……啧啧啧，安保大哥们可都拿摄像机给你记录下来了呢！

　　你还嘚瑟的放给我们看，让我们羡慕你！

　　你那叫不被珍惜？你那叫被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了！

　　装！你再装！”

　　慕瑶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萧玥珈的表演。

　　这一下，连关佳佳和陈书敏都憋不住了，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

　　萧玥珈那点子“悲惨遭遇”营造出的悲情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放下“捂脸”的手，瞪了慕瑶一眼，那眼神分明写着“算你狠”。

　　被拆穿了“苦情计”的慕瑶也不装了，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瞪着萧玥珈，

　　“哼！你这个占着金山银山还喊穷的怨妇！

　　你这怨妇样儿到底摆给谁看？

　　你今天怎么不去找你那个宝贝得不得了的‘好哥哥’了？

　　还是‘好哥哥’今天被哪个狐媚子给霸占了？”

　　关佳佳和陈书敏对视一眼，差点笑场。

　　这话……这话有点夹枪带棒了。

　　有好戏看了。

　　果然，萧玥珈一个眼镖直接抖了过去，但眼神深处那一抹委屈、不甘、烦闷的复杂却闪得更快。

　　她靠在椅背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冷，“我今晚查寝！十点半，人不在寝室的，一律登记，节后通报批评！”

　　这句话如同扔下了一颗炸弹。

　　寝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元旦放假归放假的，但学校规章规定大学生在外住宿是要有报备和假条的。

　　所以12月31日当晚查寝谁也挑不出一个理字。

　　萧玥珈说要查寝……那基本就等于今晚所有想溜出去约会的学生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她绝对有这个能量和手段，而且说得出，做得到。

　　别说别人，眼前正打算开溜的慕瑶就是第一个目标！

　　慕瑶原本还带着点得意的小脸瞬间垮掉，眼睛瞪得溜圆，发出一声哀嚎，

　　“啊？！小月牙儿！你做个人吧！今晚是跨年夜啊！一年就一次！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萧玥珈眼皮都不抬一下：“哼！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我说今晚查寝就今晚查寝！

　　除非……”

　　慕瑶眼睛亮了，“除非啥？一顿烧烤还是一顿涮羊肉？两顿？不能再多了，我可没你那么有钱！”

　　萧玥珈伸出手来，看着自己好看的指甲，好整以暇地开了口，“除非你导师给你批正式假条。”

　　关佳佳和陈书敏看着慕瑶瞬间变绿的脸色，再也忍不住，“咯咯咯”直接笑出了声。

　　这简直是绝杀！

　　慕瑶也是燕大子弟，父母都在燕大教书。

　　而她的导师？

　　更是她亲舅舅！

　　那个以治学严谨和对慕瑶要求严苛着称的老教授！

　　要是让他知道慕瑶不仅谈恋爱，还要在跨年夜跑出去夜不归宿……

　　别说打断狗腿了，估计得掀起一场家族风暴。

　　“萧！玥！珈！！！”

　　慕瑶真的快要气疯了，几步冲到萧玥珈面前，像个要炸毛的小狮子，“你现在掐死我算了！”

　　萧玥珈终于转过头，用眼角斜睨着暴跳如雷的闺蜜，慢悠悠地开口，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光，

　　“哦？想活命？那就……看你接下来怎么让我‘高兴’了。”

　　慕瑶一愣，随即秒懂，脸上的愤怒瞬间被谄媚替代。

　　她一把抱住萧玥珈的胳膊，使出浑身解数，声音甜得发腻，带着九曲十八弯的尾音晃啊晃，

　　“啊~~~小月牙儿我的好月牙儿求求你啦~~~你最好了最可爱了最通情达理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啦~~~放了可怜的小瑶瑶吧~~~好不好嘛~~~

　　要不我给你捏捏肩？捶捶腿？或者……等小柳发了生活费我请你吃大餐？大餐！米其林三星的那种！怎么样怎么样？”

　　这嗲劲儿，连带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冲击得萧玥珈头皮发麻。

　　她本就只是逗逗慕瑶，哪里真受得了这个？

　　赶紧一把将粘人的闺蜜从身上撕下来，嫌弃地挥挥手：“滚滚滚！快滚！再晚点我反悔了！”

　　“耶！小月牙儿万岁！爱你么么哒！”

　　慕瑶如蒙大赦，立刻恢复了活力，抓起包像个快乐的小鹿般“咯咯咯”地笑着冲出了寝室门。

　　陈书敏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哎！悠着点！做好安全措施啊！”

　　冲到走廊的慕瑶头也不回，高高地竖起一根笔直的中指，算是对这份关切的回应。

　　“砰！”寝室门关上了。

　　关佳佳和陈书敏收回目光，看向还坐在那里、表情从刚刚的玩笑转回淡漠的萧玥珈。

　　关佳佳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呃……小月牙儿，你今天……真的不打算去抢一下？

　　毕竟是跨年夜啊，意义非凡。你不跟老吴过，那秦莞她……”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这个日子，秦莞可不会放过这个吴楚之。

　　萧玥珈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窗外的晴空。

　　她猛地收回目光，像是要甩掉什么烦人的思绪，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脸上写满了“别问”两个大字，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郁闷，

　　“怎么抢？你告诉我怎么抢？今天是秦小莞的生日！而且是她的18岁生日！18岁！懂吗？成人礼！”

　　关佳佳惊呆了，“啥？秦莞今天才满18岁？我还以为她比你大一点！”

　　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其实现在秦大老板娘看起来可比眼前自己这个闺蜜要成熟太多了。

　　萧玥珈重重的哼了一声，“她显老！”

　　陈书敏被萧玥珈这气话弄得差点笑出声，“呃……小月牙儿，这……这有点不像你啊？”

　　秦莞的18岁生日？

　　重要是肯定重要，但在她印象里，萧玥珈可不是会轻易认输退让的主，尤其是在涉及吴楚之的时候。

　　“她生日又怎样？抢的就是这时间！”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萧玥珈有些抓狂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那个秦小莞……唉！算了算了！”

　　她烦躁地摆摆手，“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总之就是烦！超级烦！”

　　关佳佳叹了口气，知道触及了核心矛盾，赶紧转移话题缓解气氛，

　　“好了好了，别烦了！正好，你啊，现在难得在寝室。

　　今天呢，你就大发慈悲，陪我们这两条可怜的单身狗一起跨年呗？

　　我们保证不让你生气，零食饮料任你挑！”

　　陈书敏也立刻附和：“对对对！给我们一个巴结老板娘的机会嘛！伺候好老板娘是我们的荣幸！”

　　她说着，真的从柜子里翻出一堆薯片、巧克力、话梅，堆到萧玥珈桌上，“老板娘请笑纳！”

　　萧玥珈看着两个闺蜜真诚又带点讨好的表情，心中的烦闷稍减。

　　她其实知道，她们俩今天留下来，很大程度上是担心她一个人。

　　毕竟她们四个都是燕京人，这时候回家才正常。

　　她努力扯出一个傲娇的表情，微微扬起下巴：“哼哼！那……看你们的表现喽！”

　　“遵命！”

　　关佳佳和陈书敏夸张地敬了个礼，气氛轻松了不少。

　　零食包装被拆开，寝室里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

　　但萧玥珈依然有些心不在焉，戳着面前的薯片袋子。

　　“唉，光在寝室待着好无聊啊，”

　　萧玥珈打破短暂的沉默，手指无意识地画着圈，“书也看不进去，时间也还早。我们下午做点什么去？”

　　陈书敏歪着头想了想：“要不……咱们先去公司混顿饭？果核的食堂伙食那么好。然后找个地方复习？快考试了嘛。等到晚上……”

　　她眼睛一亮，“晚上去逛商场呗！今天肯定全场打折！跨年促销！”

　　关佳佳点头表示同意前半部分：“混饭吃加复习可以有！但是商场打折？”

　　她撇撇嘴，“我看悬。现在的打折都是套路，先涨价再打折，到手比平时可能还贵。还不如等换季清仓的时候去淘。”

　　陈书敏一想也是：“唉，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要不晚上去商场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去广场吧？

　　不是都说为了庆祝申奥成功，今年跨年夜有特别大型的烟花表演吗？应该很热闹！”

　　她有些期待地看向萧玥珈。

　　萧玥珈确实有点意动。

　　盛大的烟花表演……听起来总是热闹又浪漫的。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心里那个挺拔的身影便浮现出来。

　　烟花再美，若没有他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份“意兴阑珊”的感觉瞬间再次将她淹没。

　　她看着两个闺蜜殷切的眼神，又不想扫了她们的兴致。

　　她心里明白，她们留下来，就是想陪她，怕她今晚孤单。

　　“嗯…好吧……”

　　萧玥珈正准备点头答应这个安排，无论如何，好过在寝室里胡思乱想。就在这时——

　　“叮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

　　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萧玥珈即将出口的应允。

　　萧玥珈的心脏莫名地咯噔一下。

　　她循声看去，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上，赫然闪烁着三个字——“秦小莞”。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某种魔力，让萧玥珈瞬间定住。

　　她愣愣地看着那个名字在屏幕上跳动，足足过了好几秒，才像被烫到一样，伸手拿起手机，指尖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滑开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秦莞的声音，出人意料地，带着一种轻快的、甚至有点……呼朋引伴的爽利？

　　“喂！萧小月牙？在哪窝着呢？赶紧的，回家！限你半小时内出现！帮忙包饺子了！”

　　声音清亮，没有一丝火药味，反而像寻常朋友间的邀约。

　　萧玥珈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动作流畅得仿佛排练过无数次。

　　不过，嘴里吐出的词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带着点不自觉的顺从，

　　“哦……知道了。需要我带点什么？菜还是肉？”

　　那边的秦莞好像正在忙活，背景音有些嘈杂，她快速地说着，

　　“嗯……人有点多，韭菜可能不太够……唉！算了算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速陡然加快，带着点不加掩饰的嫌弃，

　　“你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估计连韭菜长啥样都不认识吧？那……要不你买点二刀肉？

　　二刀知道不？就是……算了算了！！！”

　　秦莞的声音再次急转直下，充满了无奈和调侃，“我看你连肉铺都没去过！买也白买！

　　算了，别折腾了！你就……带上你的嘴，准时滚回来就行了！

　　真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废！物！啊！”

　　最后那几个字，秦莞刻意拉长了音调，充满了戏谑和逗弄。

　　“秦！小！莞！！！”

　　萧玥珈积攒了一上午的烦躁、郁闷、纠结、不甘……仿佛瞬间被这几句话点燃了导火索，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对着手机怒吼出声，

　　“你皮痒了是吧！找死啊你！你给我等着！”

　　回应她的，是电话那头一声极其欠揍的、故意拖长的声音：“略略略略略……”

　　然后，电话就被干净利落地挂断了。

　　“嘟嘟嘟……”

　　听着忙音，萧玥珈举着手机，胸口剧烈起伏着，小脸气得通红，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那个嚣张的女人揪出来痛打一顿。

　　关佳佳和陈书敏早已停止了咀嚼，两人刚才因为好奇而悄悄凑到萧玥珈肩头偷听，此刻两张小脸上写满了同款的四字成语——瞠目结舌！

　　东西二宫……这关系……真特么……神了！

　　但是两女也是冰雪聪明的主，今天是秦莞18岁的生日，原本秦莞是可以名正言顺独霸吴楚之一天的，但是秦莞却选择让萧玥珈回家一起包饺子吃，这份气度和心胸……

　　她们表示她们只是普通人，看不懂这种水晶宫。

　　……

　　秦莞和萧玥珈那位于什刹海畔、闹中取静的毗邻两座四合院，此刻早已被打扫得焕然一新。

　　寒冷的冬日里，院子里几棵老树虽已落叶，但枝干遒劲。正午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虽然不够炽烈，但洒在青砖铺就的地面和抄手游廊上，也带来了几分暖意。

　　屋檐下挂起了红灯笼，节日的氛围被提前点燃。

　　最热闹的当属西边这座稍大些、由秦莞购置的四合院。

　　厨房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面粉的甜香、韭菜的辛香、以及炖煮着的骨头汤的浓郁香气。

　　白雾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凝结成一片模糊的水珠。

　　今天的主角秦莞，换上了一件质地柔软保暖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外面简单地套了件深色围裙，乌黑的秀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几缕俏皮的发丝垂在白皙的颈侧，更添了几分温婉又干练的家居气息。

　　此刻，她正手法娴熟地擀着饺子皮，薄厚均匀、浑圆如月，动作流畅而赏心悦目。

　　她身边围着其他几位形态各异却都明艳动人的女子，共同营造出一种奇异的、充满烟火气的温馨感，和冬至那日差不多，只是主角阵容里，多了王冰冰。

　　合法叶罗丽因为受伤做不了事，但坐在一边当个氛围组还是不错的。

　　姜素素穿着宽松柔软的浅灰色羊毛裙，外面罩着一件淡藕荷色的开衫。

　　自从开始认真备孕，她的衣物便大多选择了这种舒适不勒的款式，虽然现在的小腹依然平坦看不出任何变化。

　　她在厨房里安静地帮忙择菜，动作细致温柔，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嘴角噙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偶尔抬眼看向正在和面、动作却越来越不“和谐”的吴楚之，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和纵容。

　　“秦小莞！管管这贱人行不行！”

　　王冰冰忍无可忍地发出一声娇嗔，她左手吊着绷带，只能用右手和半边身子去“镇压”吴楚之那蠢蠢欲动的手。

　　和面就好好和嘛，动不动就在她们脸上用面粉画个怪相。

　　光是脸上也就算了，王冰冰看着刘蒙蒙那屁股上的白爪子印就眼角直抽抽。

　　特喵的，怎么长的？

　　小吴哥哥的手居然都盖不住！

　　“你看他！尽犯贱！”

　　正在拌馅的叶小米抬起头，忍俊不禁：“莞莞，你给他找点活儿干！”

　　她身上那件驼色的高领毛衣让她在厨房的暖气下看起来有些冒汗，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

　　秦莞闻言，转过身来，手里还沾着面粉，一脸正色地走到吴楚之身边，二话不说，用沾满白色粉末的手轻轻拍开他那惹祸的手爪子，

　　“吴楚之同志！鉴于你的操作严重干扰了我军女兵的饺子大业生产进度，现在我以总指挥的身份命令你——去，把那边那个大白萝卜洗干净切丝！不许反抗，立即执行！”

　　她板着脸，但眼底的笑意却像是快要溢出来的星光，明亮又促狭。

　　吴楚之被拍得手背一白，看着秦莞故作严肃的小脸，再看看周围几个女人憋着笑看好戏的表情，无奈地举手投降，

　　“得令，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他拿起那根水灵灵的白萝卜，故意立正敬了个不标准的礼，惹得众人又是一阵低笑。

　　他走到水槽边，一边刷萝卜，一边眼神却忍不住往窗外飘，似乎想透过窗户看到什刹海的方向，可惜窗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只能看到雾蒙蒙一片。

　　“喂！刀拿稳了！”

　　刘蒙蒙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点嫌弃。

　　她正在角落里默默剥蒜，那身利落的职业套装似乎与这温馨的厨房场景格格不入，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带着一种冷艳的魅力。

　　她没看吴楚之，目光专注在手中的蒜瓣上，仿佛在剥什么珍贵的珠宝，语气平平地补了一句，

　　“萝卜丝是素素姐和菜馅要用，小心别把你的指头丝混进去了。”

　　她这冷不丁的毒舌让厨房里短暂的静默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蒙蒙姐！好样的！”叶小米大声叫好。

　　“就是！就是！某些人切丝别切出人血馒头来！”萧玥珈跟着起哄。

　　吴楚之：“……”

　　他决定专心切萝卜，不跟这群娘子军计较。

　　厨房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锅里的水沸腾着，发出咕噜咕噜的欢唱； 擀面杖在案板上有节奏地滚动，发出厚实笃笃的声响； 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哒哒声； 韭菜、猪肉、鸡蛋混合的独特辛香在空气里弥漫流转，还有炖煮大骨汤散发出的浓郁醇厚……

　　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副热闹而温暖的画卷。

　　饺子终于包好了最后一盖帘。

　　形状各异，有元宝状的（秦莞、姜素素、叶小米出品），有月牙状的（毫无疑问属于萧玥珈），有包子状的（大师姐很是大气），还有几个捏得歪歪扭扭、像打了败仗士兵的（王冰冰单手完成效果惊悚）。

　　几盘炒菜也纷纷出锅上桌：秦莞做了一道清蒸鲈鱼，淋着鲜亮的蒸鱼豉油，点缀着翠绿的葱丝和红椒丝； 叶小米的拿手菜是蒜蓉炒菜心，青翠欲滴；姜素素贡献了一道糖醋里脊，色泽红亮诱人； 萧玥珈也忍着不便参与了一下，做了一份简单的西红柿鸡蛋汤； 刘蒙蒙的萝卜丝最终在姜素素的指导下炒成了一盘清爽的萝卜丝炒肉； 还有专门为了饺子准备的蒜泥、酱油醋碟、辣椒油……

　　长长的饭厅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色香味俱全。

　　众人围坐下来，脸上都带着参与劳动后的满足感和期待。

　　“祝我们莞莞大美人——十八岁生日快乐！”叶小米和王冰冰率先举起盛着果汁或可乐的杯子，大声祝福道。

　　“莞莞生日快乐！” X6

　　祝福的声音此起彼伏，带着真诚的笑意。

　　秦莞脸颊微红，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辰大海。

　　她举杯和众女碰了碰后，又与吴楚之轻轻一碰，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轻轻地道，

　　“谢谢楚楚，谢谢大家，都在一起，很好。”

　　这句话轻轻落下，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道尽了无数包容与期待。

　　萧玥珈坐在秦莞的斜对面，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果汁，垂下的桃花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总体来说，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热腾腾的饺子蘸着酱料，滋味鲜美；桌上的菜肴被一扫而空，伴随着愉快的交谈和轻快的笑声。

　　吴楚之不时照顾着身边的秦莞和旁边的王冰冰（提醒她喝点暖和的汤），也兼顾着和萧玥珈、叶小米她们说笑。

　　虽然人多口杂，但这幅画面的核心无疑是今天的寿星秦莞，以及她身边那无论存在感是否刻意削弱都绝对不容忽视的吴楚之。

　　“好了好了！撑死了！”

　　王冰冰率先放下筷子，满足地摸着依旧自己的小肚子，

　　“吃不动了！动不了了！姐姐妹妹们，下午干啥？”

　　她眨巴着大眼睛，那灵动狡黠的神色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叶小米笑着接口：“冰冰你最积极了，想干嘛？说来听听？”她拿起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王冰冰一拍桌子（动作不大，显得很兴奋）：“打麻将！怎么样？七个人，打一桌，剩下的三个人可以斗地主，顺便买马！哎呀，打什么都行，只要能动起来消消食！”

　　她虽然是在江南长大的，但从小时不时就会去锦城，早就被锦城的麻将给带偏了。

　　她转头看向萧玥珈，“小月牙儿，听说冬至你输了不少，今天你不捞点回去？”

　　众女咯咯咯的笑着。

　　这里面，萧玥珈和姜素素算是锦城麻将的新手，相比起燕京麻将，锦城麻将的节奏和刺激程度更高。

　　萧玥珈上次打很不适应这种血战风格，输了不少，但瘾却被打出来了，时不时的就在闹着要再打一场。

　　然而，现在她却捂着小肚子，精致的小脸微微皱着，带着点撒娇又自然的语气，

　　“哎呀，不行不行，刚才韭菜饺子……好像吃多了点儿，感觉撑得慌。

　　你们玩吧，我可动不了，怕一动肚子就要抗议了。”

　　她说完，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难受，还特意轻轻揉了揉小腹。

　　刘蒙蒙和姜素素也纷纷表示吃得很饱，姜素素温声道：“是有点撑，歇会儿好。”

　　王冰冰有些扫兴，正要再拉人，萧玥珈忽然转向秦莞，桃花眼扑闪着，语气轻快随意，

　　“秦小莞，陪我去院子外头走走消消食呗？这什刹海的夜景跨年夜应该不错吧？而且晚上听说有烟花表演，我们顺道提前去看看地形，占个好位置？”

　　话音落下，原本热热闹闹准备讨论打牌的气氛瞬间微妙地一凝。

　　王冰冰脸上的兴奋停滞了，大眼睛骨碌碌地在秦莞和萧玥珈之间转了几个来回，聪明如她，立刻明白了萧玥珈的潜台词。

　　这哪里是什么消食看景？

　　分明是东西二宫要开启一次年终正式的高层双边会晤！

　　她反应极快，立刻夸张地“哎唷”一声，然后摆出大度的模样，挥动着那只没受伤的左手，

　　“去吧去吧！赶紧去！活动一下回来好接我的位置！快去快回啊！别耽误太久！”

　　那语气，活像一个操心的监军。

　　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叶小米、姜素素和刘蒙蒙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没什么明显表情，但都默契地没有说话，默认了打麻将的选项。

　　“诶，莞莞，牌放哪的？”

　　秦莞斜睨了王冰冰一眼，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手，然后故意目光滑向王冰冰打着石膏的手臂，声音带着点调侃和不容置疑，

　　“冰冰，你这‘活动’项目规划得挺好。不过，我得问问你，现在你这造型——”

　　她朝王冰冰的胳膊努努嘴，“一只手怎么码牌？嗯？洗牌？抓牌？码长城？打算用意念控制牌面？”

　　她顿了顿，不给王冰冰反驳的机会，又补了一句，带着大姐头般的温和“关怀”：

　　“乖乖的，坐在一边看姐姐们玩，她们打三家，你负责买马就行了。”

　　“切！”

　　王冰冰被戳穿了客观困难，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她岂是轻易认输的主儿？

　　她下巴一扬，看向刚从厨房泡好茶端着托盘走出来的吴楚之，声音扬得更高，带着点恃宠而骄的意味，

　　“小吴哥哥！莞莞和小月牙儿要去散步，我们打麻将，你来帮我码牌！我负责坐镇指挥和胡牌！”

　　刚刚还在担忧秦莞和萧玥珈私下谈话局面的吴楚之，端着托盘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托盘里的茶杯盖子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抬眼就撞上王冰冰狡黠的目光和秦莞、萧玥珈同时看过来的平静眼神。

　　那平静底下蕴藏着什么他可太清楚了。

　　他顿时一脸黑线。

　　这场景！

　　这局势！

　　没好事啊！

　　“咳咳……”吴楚之干咳两声，强作镇定地把茶盘放下，

　　“那个……我还是先……”

　　“我和小月牙儿去溜溜食儿！”

　　秦莞将围巾拢了拢，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你帮冰冰码牌呢！”

　　萧玥珈的声音不大，清凌凌的，也带着一种罕见的笃定。

　　她乜了吴楚之一眼，那眼神清澈无比，却仿佛瞬间洞穿了吴楚之心底那点小九九——想破坏会谈？或者遁走？

　　门儿都没有！

　　她和秦小莞的谈判，他这个“问题核心”别想置身事外看戏，必须老老实实在现场……

　　等待最终裁决的到来！

　　“呃……好……好吧……”

　　萧玥珈斜睨了他一眼，“等我们回来换你。”

　　说罢，就和秦莞手挽着手出去了。

　　吴楚之的目光在两个女孩子的背影上扫过，那抹白色和那抹红色在光影里并立，异常鲜明又异常和谐。

　　他嘴角抽了抽，心知肚明今天这局是躲不开了。

　　屋内四女戏谑的眼神让他也只能讪笑一下，硬着头皮去找麻将，而后在王冰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过，他心里却在疯狂打着算盘。

　　装傻？

　　低调？

　　认怂？

　　还是一力破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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