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筷未动魔先死

　　百味楼门口，浓郁的菜香里突兀地混入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这味道，李凡太熟悉了。

　　就像是夏天里搁了三天的死鱼烂虾，还混杂着一股子铁锈味。

　　紧接着，二楼窗户“哗啦”一声被人撞碎，木屑纷飞，一个满身是血的食客惨叫着掉了下来，重重摔在街上，没了动静。

　　楼内，惊恐的尖叫声、桌椅被掀翻的碰撞声、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混成一锅嘈杂的乱粥。

　　“啊——！魔头！是魔头在吃人！”

　　“快跑啊！”

　　李凡刚刚被“红烧肉”三个字勾起来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他期待了半天的清净午餐，还没进门，就被人搅了局。

　　他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又是这群家伙。”

　　李凡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压抑到极点的烦躁。

　　“就不能让人安安生生吃顿饭吗？”

　　站在他身侧的青鸾，脸上的喜悦和期待早已被一片冰冷的凝重所取代。

　　她湛蓝色的眼眸中仙光流转，瞬间便洞穿了酒楼内的景象。

　　一名身着黑甲，面容狰狞的魔君，正张开血盆大口，肆意地吞噬着凡人的血气与魂魄。

　　魔气翻涌，冤魂哀嚎。

　　那股力量，远超她之前遇到的玄尘子，赫然已是魔君之境！

　　青鸾仙子深吸一口气，体内的仙力如待发的弓弦，瞬间绷紧。

　　但她没有妄动。

　　她侧过身，恭敬地向李凡请示，声音清冽，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杀意。

　　“前辈，有魔头在此作乱，屠戮凡人。”

　　“青鸾是否……前去将其镇压？”

　　她微微垂首，等待着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降下法旨。

　　是考验？还是另有深意？

　　李凡掏了掏被尖叫声震得嗡嗡响的耳朵，嫌弃地看了眼那混乱的酒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去去去。”

　　“烦死了，赶紧把里头的东西清一清，别吵着我吃饭。”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最重要的事情，补充了一句。

　　“顺便，帮我问问后厨，那红烧肉……做好了没？”

　　话音落下，青鸾仙子身躯猛地一震！

　　前辈……这是何等的境界！

　　魔君作乱，生灵涂炭，在他眼中，竟只是影响食欲的“东西”！

　　“赶紧清一清”，这是让她荡平魔患，还凡尘一片清净！

　　而那句“别吵着我吃饭”，更是对她最直接的命令——护道，便是要守护前辈的这份人间烟火，这份凡俗的安宁！

　　至于最后那句关于“红烧肉”的询问……

　　青鸾瞬间顿悟！

　　前辈这是在点化她，无论面对何等邪魔外道，都不可忘了修行的“本心”！

　　食，是生灵之本。

　　前辈的道，便是在这最根本的人间烟火中！

　　想通这一切，青鸾仙子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上的坚定与凌厉。

　　“青鸾，遵命！”

　　她话音未落，娇躯已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径直冲入了那魔气森森的百味楼二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法则的剧烈碰撞。

　　只听“轰”的一声！

　　一股纯粹浩瀚的仙光，如同烈日融雪，瞬间从二楼的窗口处爆发出来，将那浓郁的魔气一扫而空！

　　紧接着，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从楼内传出，又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街道上一些凡人惊魂未定的喘息声。

　　百味楼二楼。

　　雅间内一片狼藉，血迹斑斑。

　　那名黑甲魔君，此刻正被一柄由纯粹仙光凝聚的长剑，死死钉在墙壁上，贯穿了魔心。

　　他脸上的狰狞与狂妄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与不甘。

　　他的魔气在仙光下飞速消融，生机正被疯狂剥离。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小小的凡人城池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恐怖的仙子？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扭过头，目光穿过破碎的窗口，看到了街边那个百无聊赖、正靠着墙发呆的白衣青年。

　　在看到李凡的瞬间，魔君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他什么都看不清。

　　那个青年仿佛不存在，又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那不是仙，也不是魔。

　　那是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绝对的“凡”！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魔尊大人会那般狂热……

　　“九……九玄……道主……”

　　魔君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吐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随后整个身躯连同魔魂，在仙光中彻底化作了飞灰，消散于无形。

　　青鸾仙子面无表情地收回仙剑，看都没看那化为飞灰的魔君。

　　她随手一招，一枚黑漆漆的储物袋便从魔君消散的地方飞入她手中。

　　她转身，莲步轻移，毫发无损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酒楼里幸存的掌柜和伙计，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此刻看着这位宛如天仙下凡的少女，连叩拜的力气都没有了。

　　青鸾仙子走到李凡面前，再次躬身，双手将那枚储物袋恭敬地递了过去。

　　“前辈，已清扫干净。”

　　李凡接过储物袋，入手冰凉。

　　他随手掂了掂，然后打开袋口往里瞅了一眼。

　　没有灵石，没有法宝。

　　满满一袋子，都是黄白之物，金灿灿，银闪闪。

　　李凡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嗯，还算有点油水。”

　　他把储物袋往怀里一揣，拍了拍手，看着一脸恭敬的青鸾，又随口指点了一句。

　　“下次再碰到这种小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就行了。”

　　“别总来问我，这点眼力见还是要有的。”

　　轰！

　　这几句平平无奇的话，落在青鸾仙子耳中，却不亚于九天神雷，让她整颗道心都为之震颤！

　　前辈这是……在传授她“无为而治”的更高境界！

　　“自己看着处理”，是让她磨砺己身，秉持本心，拥有独立判断和斩断尘缘的决断力！

　　“别总来问我”，是前辈不愿再以言语束缚她，希望她能从“有为”的护道，真正迈向“无为”的守护！

　　原来，真正的守护，不是事事请示，而是在前辈需要清净的时候，主动将一切纷扰隔绝在外！

　　青鸾仙子感觉自己的境界壁垒，又一次松动了。

　　跟随前辈的短短一天，比她过去数百年苦修的收获还要大！

　　同时，她也注意到，前辈言语间，总会流露出一种对“油水”、对“吃饭”这种凡俗之事的在意。

　　这非但没有降低前辈在她心中的形象，反而让他变得更加高深莫测。

　　返璞归真，大隐于市。

　　或许，这才是前辈选择游戏红尘的真正原因。

　　“青鸾……明白了！”

　　她重重地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李凡满意地看着她。

　　嗯，孺子可教，一点就通。

　　以后再有不开眼的家伙来吵自己，就让她去处理，自己乐得清闲。

　　他心情好了不少，伸了个懒腰，朝着已经恢复平静的百味楼大门走去。

　　“走吧，吃饭。”

　　“那魔头没把厨子吓跑吧？”

　　然而，他的一只脚刚刚踏上酒楼的门槛。

　　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一下。

　　一股浩瀚无匹，却又清冷如冰的气息，从天穹之上降临，瞬间笼罩了整座清风城！

　　这股气息，比刚才那魔君强大了何止万倍！

　　城中所有生灵，无论是凡人还是隐藏的修士，都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心生跪拜之意。

　　李凡停下脚步，不爽地抬起头。

　　怎么回事？

　　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

　　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只见高天之上，云层洞开，一道冰蓝色的仙光贯穿天地。

　　数十道身影，簇拥着一位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缓缓降临。

　　为首的女子，容颜绝世，气质清冷，一双凤眸仿佛蕴含着万古冰川。

　　正是冰霜女帝，洛冰颜！

　　她刚一降临，神念便瞬间锁定了百味楼门口的李凡。

　　当看清那个熟悉又懒散的身影时，洛冰颜那万年不变的冰霜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前辈……

　　他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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