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入灵泉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水潭？分明是一处被强大禁制隐藏起来的天然灵泉之眼！而钟媚儿，竟以破空梭的狂暴空间之力为钥匙，配合她独特的法诀和灵力，强行撕开了这灵泉的入口禁制！

　　“跳！”钟媚儿没有丝毫停顿，拽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钟馗，纵身一跃，如同两道投入月光的影子，直直没入那乳白色的漩涡中心！

　　“混账！给我留下！”老者惊怒交加，那腐蚀光柱狠狠轰在漩涡消失的水面上！

　　“噗——！”

　　水花四溅，泥浆翻腾，小水潭瞬间被炸得面目全非，浑浊一片。但那乳白色的光芒和空间波动已彻底消失无踪，只留下一个狼藉的大坑和袅袅升腾的污秽绿烟。老者的寻灵盘指针疯狂乱转，最终失去了目标。

　　“噗通！”钟馗只觉浑身被一股温暖、粘稠却又无比轻盈的液体包裹，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和光线，只有无尽的乳白。想象中的窒息感并未传来，反而有种回归母胎般的舒适感，口鼻间呼吸到的，是精纯到极致的水灵之气，清凉甘冽，滋养着他枯竭的经脉和耗损的心神。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被动开启的“道眼”让他看清了周围的景象：他们正身处一条完全由流动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液态灵气构成的通道之中！这通道并非笔直向下，而是带着某种玄奥的螺旋轨迹，将他们温柔地包裹着、推送着。

　　钟媚儿紧握着他的手，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甚至溢出一丝鲜血——强行改变破空梭的用途并撕开灵泉禁制，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反噬。但她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前方。

　　不过几个呼吸，螺旋的尽头出现了一点稳固的微光。水流的速度骤然加快，将他们吐了出去。

　　“噗通！”又是一声轻响，但这次是落地的声音。

　　钟馗踉跄几步才站稳，发现自己和钟媚儿正站在一个干燥、整洁的石室之中。头顶，是缓缓合拢、重新化为平整岩石的通道入口，最后一丝乳白色的光芒隐没其中。而他们身上，竟滴水未沾！

　　石室不大，四壁皆是打磨光滑的青石，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和淡淡的气息，显然本身也是一种隔绝探查的材料。石室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石台，复杂玄奥的聚气符文，正缓缓吸收着空气中浓郁精纯的灵气显然是灵泉渗透进来的。角落里甚至还放着几个蒲团和一个简单的石柜。空气清新，灵气浓度高得惊人！

　　“这…这里是？”钟馗惊魂未定，环顾四周。这安全隐秘的环境暂时驱散了死亡的阴影，但心中的惊涛骇浪却并未平息。

　　“咳咳……”钟媚儿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抹去嘴角血迹，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冷冽：“灵泉下的密室。是钟氏家族早年发现这处灵泉眼时，秘密修建的避难所和静修之地。入口只能用特定的血脉和法诀配合强大的空间震荡之力才能短暂开启，且一次只能容纳两人通过。那老鬼的寻灵盘再厉害，也休想穿透这灵泉本身的天然屏障和石室的隔绝阵法找到我们。”

　　她走到石壁旁，单手按在一块不起眼的青石上，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石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显露出一面光滑如镜的区域。镜中清晰地映照出外面那个被炸毁的小水潭景象。

　　只见灰袍老者如同暴怒的野兽，在水潭废墟周围疯狂地搜寻，却始终无法感应到丝毫两人的气息。最终，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暗淡的灰影，悻悻地消失在钟府。

　　看着镜中老者消失，钟媚儿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身体晃了晃，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息着。她疲惫的目光扫过钟馗，敏锐地捕捉到了少年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以及那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疑惑、警惕，还有一股被强行压下的、近乎偏执的求生欲和渴望。

　　她心中了然。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线，看到了自己的手段和钟氏家族的隐秘，以这他的机敏和戒心，不可能不产生怀疑。

　　这正是她需要的。猜疑会带来恐惧，而恐惧……往往是驱动人拼命变强的最原始、最有效的动力。

　　她并不需要钟馗的绝对信任，至少现在不需要。她只需要他认清现实的残酷，明白力量的不可或缺，然后……不顾一切地去抓住她递过来的这根救命稻草——力量本身。

　　“所以，”钟媚儿转过身，正色看着钟馗，眼神严厉而充满期待，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钟馗心底的迷雾，“今天你的第一课，就在这里开始。”她指向石室中央那刻着聚灵符文的石台。

　　“此地灵气精纯充沛，远胜外界。你需静心凝神，摒弃所有杂念！”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尝试去感知、去‘触摸’这空间中无处不在的灵气。用你的心，用你的……眼睛！”她刻意加重了“眼睛”二字，意有所指。

　　偌大的钟府，为何白日里也人影稀疏？除了几个步履匆匆、目不斜视的哑仆，几乎看不到其他护卫或管事。府邸虽华丽，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旷和冷清，全然不似一个富贵商人家庭应有的热闹。

　　仆从为何如此之少，且都沉默寡言？那些仆役眼神空洞，动作刻板，与其说是活人，不如说更像是……某种精密的傀儡？他们身上似乎也带着一丝极淡的、非人的冰冷气息。只是钟氏夫妻的情况看不真切。

　　钟媚儿！她明明是钟家娇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可她拥有着钟馗完全无法理解的强大道术和灵力！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女，怎会如此？而且，这池底下居然是一座修道密室。

　　这些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钟馗的心头。他看向正靠着石壁喘息、脸色苍白的钟媚儿，眼神复杂无比。

　　钟馗绝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他从小在市井最底层挣扎求生，见惯了人心的贪婪与算计。钟媚儿看他的眼神，尤其是发现他“道眼”能力时那种震惊与灼热，绝非纯粹的善意！那更像是一个商人发现了绝世奇珍，一个赌徒看到了翻盘的底牌！她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是这双古怪的眼睛？还是别的什么？

　　这种未知的图谋让钟馗感到一阵寒意，比刚才面对死亡时更甚。被一个心怀叵测的邪修追杀固然可怕，但被一个看似救星、实则目的不明且掌控着自己命运的“恩人”掌控，同样令人窒息！

　　强烈的危机感和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疑虑与恐惧。钟馗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无论钟媚儿有何目的，无论这钟府隐藏着多少秘密，无论外面还有多少像灰袍老者那样的豺狼虎豹……他想要活下去，想要摆脱被他人随意拿捏的命运，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强！尽快掌握她所教导的“道术”和“灵力”！只有拥有了力量，他才有资格去探寻真相，才有能力去保护自己，甚至……才有那么一丝可能，去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

　　“不要想着立刻吸收，先学会‘看’到它，感受到它的存在和流动。记住，心神合一！若你能成功引一丝灵气入体，才算真正踏入了道途的门槛，才有资格去问你想问的问题，才有力量去面对你恐惧的东西！”

　　她指了指石台旁的一个蒲团：“坐下，闭目，静心。我会在旁护法，并引导此地灵气为你所用。机会难得，用心体会！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钟馗深吸一口气。钟媚儿的话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他的心上，也像一把钥匙，瞬间锁定了他的目标。无论前方是坦途还是深渊，无论钟媚儿是贵人还是罗刹，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眼前这精纯的灵气，抓住这变强的机会！

　　他依言在那个朴素的蒲团上盘膝坐下。冰凉的石台触感透过蒲团传来，却奇异地让他纷乱的心绪沉静了一分。他闭上眼睛，努力将那些关于钟府、关于钟媚儿的重重疑云强行压下，将所有的恐惧和渴望，都转化为一种极致的专注。

　　他不再去想钟媚儿为何会道术灵力，不再去想府中为何人丁稀少，他只专注于一点——感受灵气

　　在钟媚儿无形的引导下，石室中那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气，如同无形的涓涓暖流，开始更加清晰地环绕着他。少年屏息凝神，抛开了所有的杂念与猜疑，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片由精纯能量构成的海洋。

　　他在道途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也是他挣扎求生、试图掌控自身命运的第一步。

　　石室内寂静无声，只有精纯的灵气在聚灵阵的作用下缓缓流淌，发出几不可闻的、如同清泉滴落般的微响。钟馗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努力按照钟媚儿的指示，摒弃杂念，去感受那无处不在的灵气。

　　然而，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道术、又满心疑虑的初学者来说，“静心凝神，感受灵气”这八个字，实在太过抽象。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在黑暗中“触摸”到什么，但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似乎一无所获。一丝烦躁和挫败感悄然滋生——他太渴望力量了，这种毫无进展的感觉让他心慌。

　　就在他心神微有摇曳之际，或许是这密室中过于精纯浓郁的灵气刺激，或许是生死危机后精神高度凝聚的余波未平，更或许是他那道眼感受到了主人强烈的渴望……

　　嗡——

　　一声只有钟馗自己能“听”到的奇异轻鸣，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并非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一种源于灵魂的震颤。

　　紧接着，他紧闭的眼睑之后，并非一片黑暗，而是骤然亮起！

　　不是光，是色彩，是形态，是流动的轨迹！

　　他“看”到了！

　　不再是依靠想象去“感觉”，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在他那被动开启的“道眼”视界中，整个石室的景象彻底颠覆。光滑的石壁、朴素的石台、角落的石柜……这些物质的存在变得朦胧而次要，仿佛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薄纱。而充斥其间的，是如同液态光流般浩瀚磅礴的存在！

　　那是无数细密、精纯、散发着金色柔和光芒的能量流！它们并非无序地弥漫，而是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在石室空间中缓缓流淌、旋转。最浓郁的地方，正是石台中央那聚灵符文所在之处，光芒如同一个微型的星璇，缓缓转动，将四周的光流源源不断地吸纳、凝聚、提纯，再丝丝缕缕地释放出来，滋养着整个空间。

　　这些光流，就是钟媚儿所说的“灵气”！

　　它们并非无形无质，在“道眼”之下，它们有着清晰可见的形态、密度、甚至……脉络！钟馗能看到灵气光流中更细小的分支，看到它们相互交织、融合、分离的轨迹，看到它们如何被吸引、约束、转化。

　　“原来……灵气是这样的！”巨大的震撼和明悟瞬间冲散了钟馗心中所有的杂念和挫败感。

　　他本能地，尝试着用自己的意念去“触碰”其中一缕离他最近、也相对温和的乳白色光流。这意念并非虚无缥缈的想象，在“道眼”的辅助下，他的意念仿佛凝聚成了一只无形的手，带着一丝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源自他自身灵魂本源的气息，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缕灵气光流。

　　就在他的意念“指尖”触碰到那缕灵气的瞬间——

　　嗡！

　　那缕原本缓缓流动的灵气光流，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猛地荡漾开来！但它并非排斥或混乱，而是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就像磁石吸引铁屑，那缕灵气光流竟主动地、欢快地缠绕上了钟馗的意念“指尖”，顺着那无形的连接，丝丝缕缕地、极其温和地向他体内流淌而来！

　　一股清凉、甘冽、充满勃勃生机的气息，顺着那意念的连接，悄然流入钟馗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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