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8章 林家居所

　　孙府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萧崎并未多言，只侧目瞥了裴昭一眼，随即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裴昭问：“你这就走了？”

　　萧崎侧过头，淡淡地说：“夫人专程回御守阁叫我，不就是为了进孙府一趟……”

　　“如今话也问完了，难不成夫人打算与我回去共进晚餐？”

　　裴昭有些错愕，怎么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难不成在怪我把他当工具人使？

　　她撅了噘嘴，说道：“那倒也不是……我准备去林家姐弟俩的居所看看，京兆府结案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记录详实。”

　　不管如何，她打心底里，还是感谢他的。

　　萧崎微微侧过头，余光瞥了墨七一眼，“墨七，跟着夫人一起。”

　　“是。”墨七沉声应道。

　　他没有再说什么，回过头，马蹄声清脆，朝着御守阁的方向疾驰而去。

　　裴昭按照卷宗指引，穿过喧嚣渐起的市集，拐入愈发狭窄的巷道。

　　最终，她的脚步停在了一扇斑驳的木板门前，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

　　墨七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上午苏巧巧送来的钥匙。

　　手腕用力一拧，“咔哒”一声，锁开了。

　　他取下锁链，用力一推。

　　“吱呀——”

　　沉重的木门向内敞开。

　　小院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头。

　　院中一棵老柳树歪斜地生长着，茂密的柳条低垂，几乎遮蔽了大半个院子的天空，只留下斑驳的光点洒在湿冷的泥地上。

　　站在树荫下，还能感到一丝意外的阴凉。

　　院子一角，有一口小小的石井。

　　井沿布满青苔，井边放着一个破旧的木桶，日头晒得有些发白。

　　探头向井中望去，水面漂浮着枯黄的柳叶和细小的浮尘。

　　墨七的目光环顾四周，眉头微蹙，“这院子，看起来很久没人打理了。”

　　裴昭抬步，走向院中唯一的一间小屋。

　　小屋的门虚掩着。

　　裴昭伸手，轻轻推开。

　　门上积攒的灰尘落下，她下意识地抬起袖子掩住口鼻，待尘埃稍定，才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略显昏暗，陈设极其简陋。

　　然而，裴昭的目光却微微一动，她轻声道：“林家姐弟身世坎坷，所幸街坊邻里心地良善，多少还照拂着点林毅那孩子。”

　　墨七闻言，有些不解：“夫人如何得知？”

　　裴昭指了指屋内，“你看，这屋子里，虽然台面地板上灰尘清晰可见，但空气里并无霉味。”

　　她走到床边，“床铺虽然简陋，但被褥叠放整齐，触手干燥洁净，显然是有人定期来更换过的。”

　　她又走到角落一个缺了口的陶罐前，里面装着半罐清水，水色清澈。

　　“水也是新鲜的。”

　　墨七顺着她的指引看去，恍然点头：“原来如此，那小子看着瘦弱，力气却挺大，原来是林萱姑娘身故后，这些好心邻居没让他饿着肚子。”

　　裴昭的目光在屋内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柜面上同样落着灰，但柜子一角，却放着一个与这间破败小屋格格不入的包裹。

　　那包裹用的是一块崭新的、质地细密的靛蓝色棉布，布料干净细腻，折叠得整整齐齐。

　　裴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拿来，一层层解开包裹的结。

　　里面，是一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男子外衫。

　　布料是细棉的，虽非绫罗绸缎，但触手温润，针脚细密，显然是用了心做的。

　　在长衫的旁边，还放着一条崭新的发带，颜色是沉稳的深棕色。

　　裴昭的目光落在发带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光滑的缎面。

　　突然，她的指尖在发带末端顿住。

　　那里，用与发带同色、但略深一些的丝线，绣着一个字。

　　“安”。

　　裴昭的身体猛地一震，指尖微颤。

　　“束发……”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情绪。

　　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发带重新叠好，放回长衫旁边，然后将衣物和发带重新仔细地包裹好，放回了柜子上原来的位置。

　　她缓缓直起身，“墨七，你先回去吧。”

　　墨七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见她情绪波动，“夫人，可是发现了什么要紧的东西？那发带……”

　　裴昭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这衣服和发带……应该是林萱姑娘，为她弟弟林毅准备束发礼用的。”

　　“束发礼？”

　　墨七一愣，随即恍然，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男子十五束发，以示成年……可惜了，林萱姑娘在这个时候……”

　　他话未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林萱在弟弟即将束发成人的前夕选择自杀，实在令人唏嘘。

　　“不对。”

　　裴昭转过身，目光看向墨七。

　　她指着四周，“你看这屋内四周，虽然布满灰尘，但处处能看出对生活的精细，至少说明，在出事前，林家姐弟的生活虽然平淡朴素，但应该无恙。”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个靛蓝色的包裹上，声音低沉：“而且，林毅的束发礼，连新衣新发带都准备好了。一个对生活、对弟弟都如此用心准备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自杀？”

　　墨七顺着她的思路一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恍然大悟：“有道理啊！夫人说得对！若真是生无可恋，怎会还有心思准备这些？这……这确实不像自杀之人会做的事！”

　　裴昭缓缓站起身，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墨七，”走到院中，裴昭停下脚步，声音恢复了冷静，“你去找周围的邻居再问问情况，特别是关于林萱出事前几日的行踪，还有……有没有人见过孙国公府的人，或者任何形迹可疑的人出现在附近。”

　　“是，夫人。”墨七应道。

　　“问完之后，你就先回御守阁吧。”裴昭补充道。

　　墨七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迟疑：“夫人，阁领大人吩咐过，让在下务必跟着您……”

　　裴昭轻轻摇头，打断了他：“我就是去刑部一趟，不会怎么样的。”

　　“林萱姑娘的死确有蹊跷，我得想办法亲自再问问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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