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赎罪的丝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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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宁的指尖在姑姑日记本的边缘轻轻摩挲。晨光透过老宅工作室的窗户洒进来,将那些泛黄的纸页映得半透明。她反复读着那段话:"二十年期限将至,约定该履行了。我们欠她的,终究要还。"
这段话写在姑姑去世前一周,字迹比平时更加用力,几乎划破纸面。桑宁合上日记本,揉了揉太阳穴。连续几天的失眠让她的眼前时不时出现重影,那些红色绣线仿佛在视野边缘蠕动,像是有生命的蛇。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程巍"的名字。桑宁按下接听键。
"桑小姐,你今天有空吗?"程巍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我找到了一些关于二十年前火灾的资料。"
"什么时候见面?"桑宁直截了当地问。
"下午三点,老地方。"
挂断电话后,桑宁走向工作室角落的立柜。三天前,她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四幅几乎一模一样的刺绣作品。每幅绣品上都用红线勾勒出一个女人的侧影,但四个人的发型和衣着细节略有不同。最诡异的是,每个绣像的眼睛部分都被黑线缝死,像是被强行闭上了眼睛。
桑宁小心地取出这四幅绣品,将它们平铺在工作台上。阳光照在绣面上,那些红线泛着诡异的光泽。她突然注意到,在第四幅绣品的背面,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标记——一个小小的栀子花图案,与茶馆老板白薇手帕上的绣花一模一样。
"四姐妹..."桑宁喃喃自语。她想起葬礼上那三个举止异常的女人,再加上姑姑,正好是四个人。而照片背面写的"四姐妹,1992年夏",算起来正好是三十年前。
一阵刺痛突然从指尖传来。桑宁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食指不知何时被绣针扎破,一滴血珠正缓缓渗出,落在第四幅绣品上。血珠被红线迅速吸收,就像被什么东西喝掉了一样。
桑宁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绣线架。五颜六色的丝线滚落一地,在阳光下像一条条蜿蜒的小蛇。她蹲下身去收拾,却发现地板缝隙里藏着什么东西——一小片烧焦的布料,边缘还连着几根红线。
"这是什么..."桑宁用镊子小心地夹起那片布料。布料只有指甲盖大小,但能看出原本是白色的,上面还有淡淡的血迹。她突然想起程巍提到的二十年前火灾,一个可怕的联想浮现在脑海。
她迅速拍下照片发给程巍,附言:"这可能与火灾有关吗?"
不到一分钟,程巍回复:"留着它,见面详谈。"
下午两点五十分,桑宁推开"静水"咖啡馆的门。这是镇上唯一一家有独立包间的咖啡馆,她和程巍最近几次见面都约在这里。老板娘是个外地人,对小镇的流言蜚语不感兴趣,从不多问他们的谈话内容。
程巍已经在包间里等候,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他今天穿着便装,深蓝色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看到桑宁进来,他微微点头,示意她关好门。
"你看起来不太好。"程巍皱眉打量着桑宁的黑眼圈。
"连续做噩梦。"桑宁简短地回答,不想多谈那些关于红线缠颈的恐怖梦境。她直接切入正题:"你发现了什么?"
程巍推过来一份泛黄的报纸复印件。那是一则二十年前的本地新闻,报道了镇郊一栋民宅的火灾。报道称,火灾造成一名女子死亡,死者名叫许莹,22岁。报纸上的照片很模糊,但能看到烧焦的房屋框架和围观的人群。
"许莹..."桑宁念着这个名字,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她是谁?"
程巍又推过来一张纸,是当年的警方调查报告复印件。"根据记录,火灾发生时屋内还有另一个人,但那个人逃出来了。"
"是谁?"
程巍的手指在报告的一个名字上点了点:"白薇。"
桑宁倒吸一口冷气。茶馆老板白薇?那个在姑姑葬礼上握着栀子花手帕的女人?
"白薇和许莹是什么关系?"
"姐妹。"程巍的声音压得更低,"但这不是最奇怪的部分。你看这里——"他指向报告最下方的一行小字,"现场发现异常物品:红色绣线若干,与受害者颈部伤痕吻合。"
桑宁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红色绣线...和姑姑死亡现场发现的一样。
"你的意思是...二十年前许莹的死,和姑姑的死有关联?"
程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几根红色丝线。"这是从你姑姑死亡现场提取的绣线。我偷偷做了化验,发现它不是普通的丝线。"
"那是什么?"
"混合材质。表面是丝,但芯里掺了一种特殊植物纤维,浸泡过某种液体。"程巍的眼神变得锐利,"最奇怪的是,这种配方与二十年前火灾现场发现的绣线几乎一致。"
桑宁感到一阵眩晕。她拿出手机,调出早上拍的那四幅绣品照片给程巍看。"我今天在工作室发现的。四个女人,其中一个背后的标记和白薇的手帕一样。"
程巍仔细查看着照片,眉头越皱越紧。"你认为这是...四姐妹?"
"姑姑的日记提到了'约定'和'偿还'。"桑宁说,"如果她们四个人之间有什么秘密约定,而现在有人在按顺序清算..."
"林巧、周雯、白薇。"程巍低声列出名字,"你姑姑已经死了,下一个会是谁?"
两人陷入沉默。包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咖啡的香气在无声流动。
"我需要看完整的火灾案卷宗。"桑宁最终打破沉默。
程巍摇头:"正式渠道不行。这案子已经封存二十年了,上面不会无缘无故重开调查。"
"那就非正式渠道。"
程巍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从文件堆底下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我已经准备好了。但你必须保证,这些东西不能离开我的视线,看完就烧掉。"
桑宁点头,接过信封。里面是几页手写报告和现场照片。照片比报纸上的清晰多了,能看到烧焦的房屋内部,以及...床上那具焦黑的尸体。桑宁强忍着不适翻看,突然在一张特写照片上停住了——死者的手腕上戴着一个手链,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银质栀子花吊坠。
"这个..."桑宁指着吊坠。
程巍点头:"许莹的标志物。据她姐姐白薇说,她最喜欢栀子花。"
桑宁突然想起什么,迅速翻出手机里存的旧照片——姑姑与三个女孩在河边的合影。放大照片后,她果然看到其中一个女孩手腕上戴着同样的吊坠。
"这就是许莹。"桑宁指着那个戴栀子花吊坠的女孩,"四姐妹之一。"
她继续翻看报告,突然在一页证人口供上停住了。证人是当时的邻居,声称火灾发生前听到屋内传出争吵声,有女人喊:"这是你们欠我的!"
报告最后一页是结案结论:意外火灾,无人为纵火证据。但桑宁注意到,签名栏被涂黑了,像是有人刻意隐瞒负责警官的名字。
"这不对劲。"桑宁抬头,"明明有争吵声,为什么判定是意外?"
程巍的表情变得复杂。"我查过了,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叫赵明,案发后三个月就辞职离开了小镇。"他停顿了一下,"而他的妻子,正是你姑姑的好友之一——周雯。"
桑宁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周雯,那个在葬礼上表情冷漠的小学同学,现在镇上开刺绣店的女人。她的丈夫曾经负责调查许莹的死亡案件...
"我们需要找白薇谈谈。"桑宁说,"她是火灾的幸存者,也是许莹的姐姐。"
程巍摇头:"太危险了。如果她真的是凶手..."
"如果她想杀我,早就有机会了。"桑宁想起葬礼上白薇那个诡异的微笑,"而且,我有种感觉...她是在等我去找她。"
程巍还想说什么,桑宁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想知道真相吗?今晚八点,河边老槐树见。不要告诉警察。——一个知道当年事的人"
桑宁把手机递给程巍看。他的脸色立刻变了:"不能去,这明显是个陷阱。"
"我必须去。"桑宁坚定地说,"这是最直接的线索。"
两人争执了一会儿,最终达成妥协:桑宁会去赴约,但程巍会暗中跟随保护。
离开咖啡馆时,程巍突然抓住桑宁的手腕。"小心那些绣线。"他低声说,"法医在显微镜下发现,那些红线表面有微小的倒刺,会让人产生幻觉。"
桑宁怔住了:"什么意思?"
"你姑姑和林巧的死亡现场都有这种红线。法医认为,受害者可能在死前产生了严重的幻觉,导致她们...自己伤害自己。"
桑宁想起姑姑日记中那些越来越混乱的文字,以及自己最近频繁的噩梦。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如果...如果接触这些红线就会产生幻觉,那么凶手甚至不需要亲自出现..."
程巍严肃地点头:"所以今晚一定要小心。不要碰任何可疑的东西,尤其是红色的。"
回到老宅,桑宁径直走向工作室。她需要再看看那四幅绣品,特别是白薇的那一幅。推开工作室门的瞬间,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尽管窗户都是关着的。
绣架上的那幅诡异绣品又有了变化——红线缠绕的女人轮廓更加清晰了,现在能看出她穿着旗袍,发型与姑姑生前常梳的发髻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原本空白的脸部,现在多了一双眼睛——用黑线绣成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桑宁强压下恐惧,走向存放四幅绣品的立柜。当她打开柜门时,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飘了出来。四幅绣品还在原位,但白薇那一幅上的栀子花标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用红线绣成的小字:
"血债血偿"
桑宁后退几步,撞到了工作台。台面上的剪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弯腰去捡,突然注意到地板上有几根红色的丝线,从立柜一直延伸到阁楼的楼梯。
像是有人拖着红线上了楼。
阁楼是桑宁唯一没有彻底检查过的地方。那里堆满了姑姑的旧物,每次上去都会扬起厚厚的灰尘。桑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去看看。她拿起剪刀作为防身工具,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
阁楼比记忆中更加昏暗,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微弱的光。空气中飘浮着灰尘,在光线中形成一道道朦胧的帷幕。桑宁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昏黄的灯光亮起,照亮了堆满杂物的空间。
红线在灰尘中格外显眼,像一条细小的血迹,蜿蜒至阁楼最深处的旧衣柜前。桑宁小心地跟着红线走去,心跳如擂鼓。
衣柜是老式的双开门,漆面已经斑驳。红线从门缝下延伸进去,像是衣柜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桑宁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柜门——
里面挂着一件旧旗袍,红色的,与绣品上那个女人穿的一模一样。旗袍上别着一张纸条:"我们的约定,你忘了吗?"
桑宁伸手去拿纸条,突然感到手腕一阵刺痛。一条红线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手腕,像是有生命般收紧。她慌忙用剪刀剪断红线,但更多的红线从衣柜深处涌出,像蛇一样向她脚踝缠来。
桑宁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箱子。一堆旧物散落出来,其中有一个铁盒摔开了,露出里面的东西——一个小巧的银质栀子花吊坠,和一张折叠的纸条。
她顾不上那些诡异的红线,抓起吊坠和纸条就向楼梯跑去。红线在她身后簌簌作响,像是无数细小的触手试图抓住她。桑宁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直到关上工作室的门,才敢停下来喘气。
她颤抖着打开那张纸条。上面是一段用褪色墨水写的话:
"四姐妹血誓:同生共死,永不分离。若有违背,红线索命。立誓人:桑芮、许莹、周雯、林玉。"
林玉?不是白薇?桑宁愣住了。但白薇是许莹的姐姐...除非...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桑宁脑海:如果白薇根本不是四姐妹之一,而是许莹的姐姐,那么她接近姑姑她们是为了什么?复仇?但为什么现在才动手?而且林玉又是谁?和现在的林巧有什么关系?
桑宁看向手中的银质栀子花吊坠。这是许莹的遗物吗?为什么会藏在姑姑的阁楼里?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了。距离河边之约只剩一小时。桑宁决定先赴约,再把这些新发现告诉程巍。
就在她准备离开工作室时,余光瞥见绣架上的那幅绣品又有了变化——红线缠绕的女人旁边,多了一个较小的轮廓,像是...一个女孩的剪影。
桑宁走近细看,那个小女孩的轮廓是用粉色丝线绣成的,但右手腕处却缠着一圈红线,与她刚才被红线缠住的位置一模一样。
绣品背面的字也变了:"下一个是你"下面又多了一行字:"就像当年那个孩子一样"。
桑宁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当年那个孩子?什么意思?难道三十年前,除了许莹的死,还有其他受害者?
她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眼前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黑暗的角落...女人的争吵声...一根红线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还有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这些是记忆吗?还是红线引起的幻觉?桑宁分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去河边赴约,也许那里会有答案。
离开老宅前,桑宁鬼使神差地带上了那个银质栀子花吊坠。不知为何,她感觉今晚会用得上它。
夜色渐浓,小镇的街道上行人稀少。桑宁快步走向河边,手中紧握着那个吊坠。她能感觉到,真相就像黑暗中的红线,正一点点将她引向那个尘封了三十年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或许就藏在四姐妹的血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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