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二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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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初礼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才允许自己压抑的泪水再次滑落。蒋津年那句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回荡,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他没错,那是他的信仰和职责,可她的恐惧和私心也同样真实而强烈。
黄初礼在走廊尽头平复了许久,才去医院的食堂买了些清淡的粥和小菜。
当她提着食物回到病房门口时,却意外地看到了秦愿的身影。
秦愿显然也是匆匆赶来,连妆都没化,戴着帽子和口罩,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担忧地向里张望。
“愿愿?”黄初礼轻声唤道。
秦愿转过身,看到她通红的眼睛和手里的食物,立刻上前接过,拉着她走到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下。
“我都听说了。”秦愿压低声音,心疼地握住黄初礼冰凉的手:“吓死我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蒋队长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手术很成功,子弹取出来了,但失血过多,需要休养。”黄初礼机械地回答着,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秦愿仔细看着她,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问:“那你呢?你没事吧?吓坏了吧?还有……检查做了吗?”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黄初礼的小腹。
黄初礼茫然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飘忽:“没,发生这种事,我哪还有心情去想那个……”
秦愿叹了口气,理解地拍拍她的手背:“我明白,换做是谁都没心情了,但是初礼,身体是自己的,尤其是现在……万一真的有了,你情绪这么激动,对身体也不好。”
她顿了顿,看着紧闭的病房门,又道:“至于转业的事……你也别太逼他了,他把军人的荣誉和责任看得比命还重,这不是你不好或者家人不重要,恰恰是因为太重要,他才更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守护更大的东西,给他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慢慢来,别在这个时候硬碰硬。”
黄初礼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道理她都懂,只是心里那道坎,一时半会儿实在难以跨越。
“好了,先进去吧,他刚醒,肯定也饿了。”秦愿把粥递给她,帮她擦了擦眼泪:“坚强点,至少在他面前别哭了,他受伤已经够难受了,别再让他担心你。”
黄初礼勉强挤出一抹笑,才深吸一口气,提着粥推开了病房门。
蒋津年正望着窗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落在黄初礼依旧泛红的眼圈上,眸色深了深,闪过一丝复杂的心疼和愧疚。
秦愿跟着进来,主动打破沉默:“哎呀呀,我们的蒋大队长也有这么虚弱的时候啊?真是难得一见!怎么样,需不需要我这个大明星给你签个名鼓舞一下士气?”
蒋津年无奈看着她,嘴角勉强牵动了一下:“不用麻烦了,还惊动了你。”
“我能不来吗?出了这么大的事!”秦愿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看样子命是保住了,就是这脸色白了点,不过也挺帅,有种战损的美感。”
她的逗趣让病房里凝滞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黄初礼默默地将病床上的小桌板支起来,把粥和小菜一一摆好,又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蒋津年嘴边。
蒋津年看着她低垂着眼睫,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同样很不是滋味。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沉默,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个沉重的话题,但那份无形的隔阂与分歧,却清晰地浮现在彼此之间。
等他吃完后,黄初礼就开始默默地收拾着餐具。
就在这时,蒋津年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握住了她忙碌的手腕。
黄初礼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他。
“初礼。”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眼神却异常认真,“我知道你害怕,你说的,我都明白。”
黄初礼的眼圈瞬间又红了,她咬住下唇,强忍着泪意。
“但是。”他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这份职业,这份责任,是我选择的,也是我必须坚守的,我希望你能试着理解我。”
他说的同样忐忑,定定注视着她。
黄初礼积压的委屈和后怕,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眼泪夺眶而出,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质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不会担心?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了事,我们怎么办?”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微微发抖:“那些人都能跟到京北来下手,这次是在车上,下次呢?下次会在哪里?你的安全到底要怎么保证?”
看着她崩溃流泪的样子,蒋津年心里也跟着发紧,他用力将她拉进怀里,不顾肩上的伤口传来的剧痛,紧紧抱住她。
“对不起。”他一遍遍地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无奈:“是我不好,让你担惊受怕了。”
有些话,他无法说出口。
从他穿上这身军装的那一刻起,他就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忠于职守,保家卫国,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念,无法动摇。
可这份信念的背后,注定是对家人的亏欠。
黄初礼在他怀里痛哭失声,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
蒋津年只是紧紧抱着她,下颌抵着她的发顶,任由她的泪水浸湿他的病号服,眼中的挣扎和坚定交织在一起,复杂难言。
第二天早上,沈梦和孙雨薇早早地就来了医院。
一进病房,沈梦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黄初礼的眼睛明显肿着,虽然强打精神,但那股低落和憔悴是掩饰不住的。
蒋津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凝着一股沉郁。
孙雨薇也看出了端倪,趁着沈梦拉着蒋津年问长问短的时候,她悄悄把黄初礼拉出了病房。
“你跟我哥吵架了?”孙雨薇直截了当地问。
黄初礼低下头,默认了。
“是因为转业的事?”孙雨薇叹了口气:“我猜就是,早上来的时候,梦姨还在车上念叨这事呢。”
黄初礼声音低落:“我只是太害怕了。”
孙雨薇看着她这副样子,难得没有呛声,反而语气缓和了些:“我理解你害怕,但是说句实话,你想劝我哥转业,希望真的很渺茫。”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哥跟我们不太一样,他是从小在大院里听着军号声长大的,爷爷、爸爸都是军人,他骨子里就认定那是他该走的路,那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那是他的命,你让他脱下那身衣服,等于否决他刻在骨子里的信仰。”
黄初礼苦涩地笑了笑:“所以,我就只能一直这样提心吊胆下去吗?”
孙雨薇耸耸肩:“不然呢?除非他自己想通,但我觉得难,他那个人,轴得很,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要我说,你还是想开点,放平心态,嫁给他那天,你就该有这种心理准备了。”
“放平心态?”黄初礼忽然抬起头,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或许可以试着慢慢适应,慢慢接受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可是……如果有了孩子呢?”
孙雨薇被她问得一怔,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表情变得复杂起来,试探着问:“你真的有了?”
黄初礼闭上眼,摇了摇头,泪水从眼角滑落:“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在我没有确定能给孩子一个安全稳定的家之前,我甚至害怕知道答案。”
孙雨薇沉默了,第一次在面对黄初礼时,感到一种无言的沉重和一丝同理心。
她张了张嘴,想安慰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而此刻的病房内,气氛同样凝重。
沈梦关上门,直接坐在了儿子床边,表情严肃:“津年,妈昨天跟初礼聊过了,她也同意我的想法,你这工作太危险了,这次是运气好,下次谁敢保证?等你伤好些,妈就去找你们领导谈转业的事,以你的资历和功劳,转到地方上,安排个好职位绝对没问题……”
“妈!”蒋津年猛地打断她,因为激动,肩膀的伤口也因他急促的呼吸而阵阵抽痛:“您别去,我的事我自己决定,我不会转业的!”
“你自己决定?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沈梦又气又心疼,指着他的伤口:“这就是你决定的后果,你非要等到……等到不可挽回的那一天,才后悔吗?你为初礼想过吗?为这个家想过吗?为你以后的孩子想过吗?!”
“我想过!”蒋津年情绪激动,猛地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可我的去留,不需要任何人替我决定!”
“蒋津年!”沈梦气得站起来拦住他,看着他因疼痛而冷汗涔涔却依旧固执的样子,心痛如绞,脱口而出:“好!你去!你今天要是踏出这个门,你就问问你自己!在你心里,到底是你的梦想重要,还是初礼、是这个家重要?!梦想和初礼,你选一个!”
这句近乎残忍的逼问,让他的动作猛然僵住。
这个选择,对他来说,无异是两难。
病房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只剩下蒋津年粗重的喘息声和沈梦压抑的抽泣声。
他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答。
与此同时,黄初礼提着粥,刚到病房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听到了里面压抑却激烈的争执声。
选一个?
梦想……和她?
巨大的不安一瞬将她笼罩,她不敢想象门内的蒋津年会如何回答,或者说,她害怕听到任何一个答案。
无论他选择哪一个,都意味着另一方将被彻底割舍,那将是无法弥补的伤痕。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离开。
也在这时,孙雨薇看出她的情绪不对,连忙拦住她的去路问:“你干什么去?”
她最怕的就是这种正面冲突,尤其是被黄初礼撞见。
眼看病房里面的沉默持续着,那种沉默本身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倾向于另一方的回答。
孙雨薇来不及多想,猛地一把推开了病房门,笑呵呵的缓和着气氛:“哥,你这身体素质还真是名不虚传啊!刚取完子弹就能下床,我看你这伤好得也太快了点儿吧!”
她的突然闯入和咋咋呼呼的声音,让蒋津年和沈梦瞬间回神。
两人瞬间看向门口。
蒋津年因激动和伤口疼痛而喘息着,额角青筋跳动,脸色难看至极。
沈梦则站在床边,脸上泪痕未干,带着惊愕和未消的怒气。
蒋津年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越过孙雨薇,落在了眼神慌乱的黄初礼身上。
看到她那双通红的眼睛,他立刻明白她恐怕已经听到了最关键的那几句。
他的心狠狠一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席卷他的全身。
他张了张嘴,想叫她,想解释,可刚才沈梦的问题还浮现在耳畔,他自己也正被那无法抉择的痛苦撕扯着,一时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是目光深深凝视着她,试图从中捕捉她的情绪。
黄初礼根本不敢迎接他的目光。那目光里的沉重和挣扎让她害怕。
她飞快地垂下眼睫,视线慌乱地落在沈梦身上,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阿姨,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一趟。”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猛地转身,脚步凌乱地匆匆离去?
“初礼!”蒋津年急呼出声,下意识就要掀开被子追出去,却被肩胛处传来的剧痛狠狠拽住,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哎你别动!”孙雨薇赶紧按住他,眉头紧皱。
沈梦也因黄初礼的突然离开和苍白的脸色而感到一丝不安和后悔,意识到刚才的话可能被听了去,语气缓了些:“津年,你……”
“哥!你们刚才说的话,都被她在门外都听到了!”
孙雨薇忍不住打断沈梦,语气带着埋怨和急切,她看向因疼痛和心急而脸色更加难看的蒋津年:“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你哪怕哄哄她也好啊!你那样沉默,她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得多难过啊!”
孙雨薇的话像针一样扎在蒋津年的心上。
他何尝不想解释,不想哄她?可在那样的逼问下,在那个他自己都无法给出答案的选择前,任何苍白的言语都显得虚伪。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回答,一种连他自己都痛恨的无法两全的昭示。
他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太阳穴不断跳动着。
病房里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弥漫开的,更加沉重冰冷的僵持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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