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两个疯子”

　　沈聿迈上了第一级台阶，寸步难行。

　　整座虚空之阶突然震颤起来，无形的威压如滔天巨浪般倾泻而下，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在巨大的压力下，空气仿佛被压缩，撕裂，在楼梯散发出的强光之下，盘旋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越往上越浓郁。

　　那缕黑气就是高浓度黑体能量的实形了。

　　沈聿腾空翻身，一下子跃上一大步，衣袂翻飞间已跨过三级台阶。

　　刹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阻力将他笼罩，无形的巨手扼住他的咽喉，撕扯着他的四肢，每一个毛孔都在承受着千钧重压。

　　只需退后半步，这蚀骨灼心的痛苦便会烟消云散，这是赤裸裸的诱惑。

　　沈聿额角渗出一串冷汗，唇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他终于知道尊主为什么自信的容他向上攀登，在强大的黑体能量之下，不需要一半的距离，任何的血肉之躯都会变成一片血雾。

　　没有人能够攀登到顶端。

　　哪怕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沈聿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中，依旧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狼狈，瘦削的身形在巨大的压力下挺拔如松。

　　如果只看他的反应，必然会对当下的处境产生误判。

　　沈聿又往上迈了一步，他感受到浑身上下的血管几乎要爆裂开来，五脏六腑都被一只大手捏在一起。

　　这只是对肉身的压力，再往上不知道还有什么挑战等着他。

　　沈聿又向上走了几步，他逐渐摸索出规律：每踏上一级新的台阶，身体都需要短暂适应那骤然加重的压力，而每一次重新迈步，都要耗费惊人的体力。

　　这才走了几步，距离顶端还太远。

　　沈聿的体力已经消耗到一个危险的程度，四肢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传递到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停下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果停下来，疲惫如潮水般将他彻底吞没，迈不动步伐，停在不上不下的位置，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力竭。

　　沈聿选择接受尊主这个无理的挑战，他就一定有自已的目标，不走到顶端，与尊主站在同一高度，他是不会罢休的。

　　耳边的空气发出嗡鸣声，有无数细小的粒子在震颤。

　　沈聿知道，没必要每一步都稳扎稳打了。

　　电光火石间，他纵身一跃，修长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抓着虚拟的栏杆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一次性又上了五级台阶。

　　不等喘息片刻，沈聿又如法炮制，继续向上。

　　几乎要走到一半了。

　　尊主看到沈聿瞬间拉近了一大段距离，有些慌张，他们没想过沈聿会选择这种不要命的爬升方式。

　　此时，就连高高在上的尊主也要屏息凝神，沈聿离他太近了，让他全然丧失了掌控一切的安全感。

　　沈聿还没有稳住身形，就被吸入一个巨大的幻境中。

　　衣服在巨大的压力下碎裂，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只保留了一秒白皙光洁，随后裂开无数道血口子。

　　还不等疼痛传到大脑，幻境已裂开猩红的豁口，出现了几道黑色的身影。

　　他们身形如同鬼魅，仿佛从最深沉的噩梦褶皱里剥离而出，轮廓在混沌中游移，被揉碎又重组。

　　攻击的一瞬间，沈聿看到了他们的正脸。

　　那些身影枯瘦干瘪，嶙峋的骨架几乎要刺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皮肤。深陷的眼窝中，两簇幽蓝的磷火诡异地跳动着，颧骨高高凸起，干瘪的嘴唇向后咧开，脸上的皮肤好似被抽干水分的羊皮纸，布满血管状的青黑色纹路。

　　他们移动时带起细碎的沙沙声，像是千万根枯骨在互相摩擦，干枯的指节戳破空气向沈聿袭来。

　　压力没有消失，沈聿在幻境中依旧是行动困难。

　　他需要一边对抗这巨大的压力，一边观察出敌人的弱点，然后一举歼敌，因为没有力气支撑他多次躲闪了。

　　就在敌人即将触及他咽喉的刹那，沈聿动了。

　　他后撤半步，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由静到动只在电光火石间，正是这半步避开了要害，随后硬吃下了这一击。

　　那只枯瘦的爪刺入沈聿肩膀的瞬间，沈聿同样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指尖传来的触感令沈聿瞳孔微缩。

　　没有血肉的阻滞，没有骨骼的抵抗，只有吞噬一切的虚无，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沈聿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气，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后，沈聿看到眼前被刺穿胸膛的的黑影化作一团碎渣，消失了。

　　后面还有其他的黑影补上空位，速度很快，攻势凌厉，一分一秒都不让沈聿喘息。

　　沈聿干净利落的杀光幻境中的敌人，勉强还能应付。

　　黑影不会流血，沈聿会，越来越多的伤口开始在他身上绽放，像被无形之手撕开的血色花朵。

　　当最后一个黑影消散时，沈聿的视野已经染上血色。

　　幻境褪去，伤口并没有随着幻境消失，真实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

　　沈聿低头去看，身上伤口边缘缠绕着黑色雾气，像活物般啃噬着他的血肉，最深的一道从左肩贯穿至腰腹，隐约可见森白肋骨。

　　这让他更加步履维艰。

　　“咚！”

　　沈聿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砸在石阶上。

　　膝盖处的血口子重新裂开，鲜血顺着台阶蜿蜒成溪。

　　沈聿单手撑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冷汗混着血水滴落，在他脚下积成小小的血洼。

　　“我要看到你痛苦。”

　　尊主的声音从高处飘下，带着猫戏老鼠的惬意，他们欣赏着沈聿因为疼痛颤抖的脊背，就像欣赏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

　　尊主很喜欢沈聿在他面前低头的样子，人类就应该对他俯首称臣，那些渺小的蝼蚁凭什么敢和他叫板？

　　“不会有那一天的。”沈聿突然笑了，声音和鲜血一同从口中溢出，溅落在台阶上，“哪怕是死，我也要亲手把你们拉下神坛。”

　　沈聿永远是体面的，他从来不会让人看到他的狼狈和痛苦，不管是亲人还是仇人。

　　沈聿露出一个惨笑，丝毫不顾及是对自已下手，他动作狠厉，迅速，毫不留情，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封死了自已对疼痛的感知。

　　刹那间，剧痛消失了。

　　这具残破的躯体终于变成了一具完美的傀儡，再不会因疼痛而颤抖，也不会因恐惧而退缩。

　　沈聿知道这是饮鸩止渴。

　　这样有助于他继续往上走，但失去痛觉意味着失去对危险的预警，他不知道自已会在哪一步灰飞烟灭。

　　趁着一瞬间的疼痛感觉消失，沈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下子攀升到四分之三的高度。

　　的确是感受不到疼痛了，但他能看到自已的每一寸肌肤都裂开血口子，血珠悬停在空气中，被狂暴的黑体能量压碾成血雾，弥散开周身。

　　他脖颈上的紫色晶片项链搏动着微光。

　　沈聿还是高估自已了。

　　人类身体的极限是他无法逾越的，他用尽浑身解数，即便如此，那道近在咫尺的崖顶依然遥不可及。

　　但他不甘心止步于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一切都僵持在这里。

　　沈聿悬在血与雾的交界处，像一幅被钉在虚空中的殉道者画像。

　　向上是粉身碎骨的天堑，向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他耗尽所有底牌后终于明白，有些界限，不是仅凭疯狂就能打破的。

　　……

　　沈聿被押走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慕枫和那位九星监管者站在原地，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地下城的灯光璀璨，在监管者的制服上投下冷冽的光晕，他胸前的九颗纪星在阴影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慕枫低头看了看肩膀处的一片黑紫，毒素正在蔓延。

　　他知道如何处理，面无表情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刀尖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芒，一点点剜去在药剂的作用下糜烂的肌肤。

　　没有麻醉，没有犹豫，慕枫精准地剜去腐肉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药剂作用下，伤口处渗出诡异的紫黑色血液，滴落地面时发出腐蚀声。

　　“你是我的同僚，我不会无缘无故对你下手。”九星监管者开口。

　　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目光扫过慕枫正在包扎的伤口，银灰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多谢了。”慕枫扯了扯嘴角，撕扯衣服简单包扎了伤口，动作粗粝得像是对待一件破损的工具。

　　这句道谢轻飘飘的，带着明显的敷衍。

　　监管者微微摇头，银白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不必谢我。”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要谢就谢刚才选择袖手旁观的自已吧。”说这话时，那张常年冷峻的面容上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怜悯。

　　慕枫愕然，倒也不是他想要袖手旁观，着实是沈聿出手太快了，根本用不上他帮忙。

　　慕枫抬起眼睛，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前辈有什么指教？”

　　对面的九星监管者只是沉默地摇头。

　　他身后，通往地面的出口洒落着久违的天光，那是自由的象征，只要从地下城走出去，今日的纷争就到此为止。

　　慕枫完全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他没有丝毫犹豫，转头扎进人群中。

　　九星监管者低声呢喃：

　　“两个疯子。”
　　http://www.bixia5.cc/book/13849/5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bixia5.cc。笔下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bixia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