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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集:当铺里的新当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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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的雨缠缠绵绵下了三天,青石板路被泡得发亮,“宝昌当”的铜铃在雨雾里响得也软了些。老掌柜周松年把铜框老花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指腹摩挲着柜台里新到的印刷当票——米白色的纸,靛蓝的宋体字,顶端印着“宝昌当”三个圆体字,右下角还嵌了细如发丝的防伪纹路,是东家苏文砚托人从上海运来的新货。

  “周掌柜,赎东西。”柜台外传来的声音带着点喘,是住在巷尾的张秀才。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沾了泥点,怀里紧紧抱着个蓝布包,雨珠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滴,在柜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

  周松年放下手里的印泥盒,起身掀开柜台后的木帘:“秀才来了?先躲躲雨,我给你倒杯热茶。”说着就要喊小伙计阿福,却被张秀才摆手拦住:“不了不了,我赶时间,女儿还在学堂门口等着呢。”他把蓝布包往柜台上一放,声音压得低了些,“上月当的那方端砚,今天凑够银子了。”

  阿福捧着新当票本凑过来,笔尖蘸了墨:“张秀才,现在都用新当票了,您报下名字和当物,我给您登记录入,快得很。”说着就要翻开本子,却被周松年用眼神制止了。

  周松年从柜台最下层的抽屉里摸出个牛皮纸小册,册页边缘已经磨得发毛,封面上用毛笔写着“当物记”三个字,是他三十年前刚当掌柜时写的。他翻开册子,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慢慢划,很快停在一行字上:“张秀才,端砚一方,石质细腻,有‘云纹’,为女儿秋闱买笔墨,当银五两,约期一月。”

  “找到了。”周松年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你那方砚台我给收在里间的樟木箱里了,怕受潮,垫了三层宣纸。”说着转身进了里屋,片刻后捧着个锦盒出来,打开时,一方墨色的端砚躺在里面,砚台边缘的云纹在昏黄的灯光下隐约可见。

  张秀才眼睛亮了亮,伸手想去接,又想起自己手上有汗,赶紧在长衫上擦了擦:“多亏周掌柜细心,这砚台是我岳父传下来的,女儿说要带着它去考学堂,说能沾沾文气。”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五两碎银子,还有几枚铜板,“银子可能有点散,您点点。”

  阿福接过银子,放在戥子上称了称:“正好五两,还多了三个铜板。”说着就要把铜板递回去,周松年却摆了摆手:“秀才,这铜板你拿着,给孩子买块糖吃。”他拿起新当票本,却没让阿福写,而是自己拿起毛笔,在新当票的背面写了行小字:“张秀才赎端砚,女赴秋闱,愿顺遂。”写完又盖上自己的私章——一枚小小的木印,印纹是半片叶子,是他父亲当年给他的,说盖了这印,就像给客人递了颗定心丸。

  张秀才接过当票,看见背面的字,眼眶忽然红了:“周掌柜,您还记得我女儿考学堂的事……”

  “怎么能忘?”周松年把锦盒推到他面前,“上月你当砚台时,说女儿天天在灯下练字,手都冻裂了,我这心里记着呢。”他顿了顿,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小包东西,“这是我家老婆子昨天刚做的芝麻糖,你给孩子带去,甜个嘴。”

  张秀才接过芝麻糖,紧紧攥在手里,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往下掉:“周掌柜,您这……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抱着锦盒,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说,“等女儿考上学堂,我一定带她来给您道谢。”

  “好,我等着。”周松年挥了挥手,看着张秀才的身影消失在雨雾里,才转身对阿福说,“把新当票本收起来吧,以后老主顾来赎当,还是用我这个小册记着。”

  阿福挠了挠头:“掌柜的,新当票多方便啊,有防伪标记,还能查编号,您这小册子里记的都是些‘闲字’,万一丢了怎么办?”

  周松年拿起牛皮纸小册,轻轻拍了拍:“新当票记的是当物的名字、银子的数目,是规矩;我这小册子里记的,是客人的难处、盼头,是人心。”他翻开一页,上面写着“李寡妇,银簪一支,足银,为女儿备嫁妆,当银三两,约期半年”,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簪子图样,“你看,李寡妇那支银簪,簪头是朵梅花,她女儿说要戴着它出嫁,我要是只记‘银簪一支’,下次她来赎,我怎么知道哪支是她的?”

  阿福凑过去看,发现册子里每一页都有这样的“闲字”:王铁匠当的铁锅,备注“锅底有三个铆钉,为儿子补锅用”;赵大娘当的玉镯,备注“镯身有细纹,是陪嫁,舍不得卖”;甚至还有个外地客商当的怀表,备注“表盖内侧刻着‘平安’二字,要去南方做生意”。

  “这些字看着没用,可都是客人的念想啊。”周松年把小册放回抽屉,锁上,钥匙串在腰间的铜环上,“你想啊,客人来当东西,哪个不是遇到难处了?有的是为了给孩子治病,有的是为了给老人办丧事,还有的是为了圆一个念想。新当票上的条款写得再清楚,也抵不过一句‘我记得你的难处’。”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铜铃响,进来个穿绸缎的中年男人,是城里绸缎庄的王老板。他手里拿着张新当票,皱着眉:“周掌柜,我上月当的那匹云锦,怎么在新当票上只写了‘云锦一匹’?我那匹云锦是苏州产的,上面织的是‘百鸟朝凤’,可不是普通的云锦啊。”

  周松年赶紧请王老板坐下,又让阿福倒茶:“王老板别急,我给您查下。”他翻开牛皮纸小册,很快找到:“王老板,云锦一匹,苏州产,织‘百鸟朝凤’纹,为给母亲做寿衣,当银二十两,约期两月。”说着转身进里屋,抱出个木盒,打开一看,一匹深红色的云锦躺在里面,上面的百鸟朝凤纹栩栩如生。

  王老板松了口气,接过云锦摸了摸:“还是周掌柜细心,上次我去别的当铺,人家用新当票记了当物,我去赎的时候,找了半天才找到我的东西,说都是云锦,分不清楚。”他从怀里摸出银子,“这次我多带了五两,想把当期续上,母亲的寿衣还没做好,怕赶不上。”

  周松年接过银子,没让阿福写新当票,而是在牛皮小册上添了行字:“续当一月,补银五两,寿衣未毕。”又在新当票背面盖了自己的木印:“续当无误,云锦妥存。”

  王老板看着木印,笑了:“周掌柜,您这印比什么防伪标记都管用,我看见这印,就知道我的东西丢不了、坏不了。”

  送走王老板,雨已经停了,夕阳从窗户里照进来,落在新当票本上,靛蓝的字迹泛着光。阿福收拾着柜台,忽然问:“掌柜的,您说这新当票以后会不会完全取代您的小册子啊?”

  周松年坐在椅子上,拿起铜框老花镜擦了擦,又戴上:“新当票是好东西,快、准、安全,能少出错,这是进步,得用。但我这小册子,也不能丢。”他指了指柜台外的青石板路,“你看这街上的人,有的赶时间,要快;有的心里装着事儿,要妥帖。新当票管‘快’,我这小册管‘妥帖’,两者不冲突。”

  他顿了顿,看着里屋的樟木箱,声音轻了些:“我刚当掌柜的时候,我爹跟我说,当铺不是只做‘押物换银’的生意,更是做‘帮人渡难’的生意。客人把最珍贵的东西拿来当,是信得过你,你得记着人家的难处,想着人家的盼头,不能只盯着银子和当物。”

  阿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牛皮小册翻了翻,忽然发现最后一页是空白的,只有一行小字:“当物可赎,人心难负。”

  周松年看见他在看,笑了笑:“这是我爹写的,我一直留着。以后你要是当了掌柜,也得有这么个小册子,记着客人的故事,别让新当票上的字,把人心给隔开了。”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宝昌当”的铜铃又响了起来,这次来的是个牵着孩子的妇人,手里拿着个银锁,说是要当来给孩子治病。周松年起身,又从抽屉里摸出那个牛皮纸小册,翻开空白的一页,拿起毛笔,在纸上慢慢写:“刘妇人,银锁一把,刻‘长命百岁’,为子治病,当银三两,约期两月。”

  笔尖落下,墨色在纸上晕开,和那些泛黄的旧字迹连在一起,就像一条细细的线,把来来往往的客人,把他们的难处和盼头,都轻轻系在了“宝昌当”的柜台后,系在了周松年的心里。而旁边的新当票本,静静躺在那里,靛蓝的字迹清晰工整,却也悄悄记下了这柜台后的温暖——毕竟,再先进的工具,也抵不过一颗装着人心的滚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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