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非一时之功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随之静止的还有司南珺安的心跳。

　　她指尖冰凉，右手紧紧握住那枚刚从御枕下取出的黄金虎符。

　　那不过巴掌大小的虎符，此刻却仿佛有着千钧之重，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殿外的脚步声已然濒近大门，殿门上已然映出了道道人影。

　　来不及了！

　　司南珺安心下骤然一沉。

　　此刻若是将虎符放回去，必然会被抓个正着！

　　而且，以母后的警觉也心计，也必然会察觉到虎符被人动过！

　　届时，作为现场唯一出现的外人，她一定是被怀疑的那一个！

　　可若是藏在身上，那就更是人赃俱获！

　　怎么办？

　　明明是生死一线的时刻，但司南珺安反而不紧张了，愈发冷静起来，心中不断地思量着对策。

　　吱呀！

　　殿门沉重的转轴声，如同生命进入倒计时的读秒。

　　终于。

　　在殿门被彻底打开的刹那，司南珺安做出了选择。

　　“父皇！”

　　司南珺安声音悲戚，整个人伏在龙榻之上，肩膀微微颤抖。

　　就在她扑倒的瞬间，抓着虎符的双手，借助身体的阻挡，猛地抓住皇帝枯瘦的手掌，借助皇帝手掌遮掩住虎符璀璨的金芒。

　　也就在她完成这个动作的瞬间，殿门被完全推开。

　　柳沐芝在众人的簇拥下踱步走了进来，她凤眸扫过伏在榻前，悲恸欲绝的司南珺安，以及龙榻上仍旧处于昏迷，气若游丝的皇帝。

　　深邃的眸底陡然划过一道精芒。

　　耳旁女儿伤心欲绝的哭泣她置若罔闻，一双凤眸从司南珺安略显凌乱的发髻上，扫向散落在一旁的宽大袖袍。

　　最后落在了两人相握的手掌上，停留了数秒，这才转向司南珺安那早已哭得红肿的双眼。

　　一丝似乎并无异常。

　　柳沐芝面色始终如常，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大殿内除了司南珺安悲痛的哭泣，再无其他声音传出。

　　就这样持续了许久。

　　久到司南珺安伏在龙榻上的躯体都开始僵硬，久到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哪怕柳沐芝什么都没有说，哪怕她只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司南珺安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不敢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放松。

　　“退下吧。”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养心殿内突然响起了柳沐芝的声音。

　　一众太监宫女尽数退下。

　　柳沐芝独自拖着长长的凤袍，迈步走向龙榻。

　　“珺安，你父皇的身体需要静养。”

　　她在司南珺安身后站定，语气平静无波，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这般强闯进来，还在你父皇耳边放声哭泣，若是惊扰了你父皇龙体，该当何罪？”

　　说着，柳沐芝竟亲自伸手，覆盖住了司南珺安紧紧握住皇帝的双手。

　　她突然的举动，根本让司南珺安避之不及。

　　此刻。

　　只要柳沐芝稍一用力，便能让司南珺安与皇帝双手分离。

　　而那隐藏在其中的虎符必然会被柳沐芝发现！

　　司南珺安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可现在的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任何言语和举动，都会成为柳沐芝怀疑她的理由。

　　“咳...咳...”

　　然而就在这时，几声极其微弱，几不可闻的咳嗽声，突然自龙榻上响起。

　　那声音虽小到微乎其微，可在这安静的养心殿中却是显得格外刺耳。

　　柳沐芝动作猛然一动，眼睛死死地盯着皇帝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眼底浮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慌乱。

　　不可能！

　　他不可能醒过来！

　　司南珺安也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惊喜。

　　她怎么也没想到，父皇会在这时清醒过来。

　　不过这是一个好机会！

　　她猛地从柳沐芝手中挣脱，起身的瞬间，袖袍从自然垂落，遮掩住了那一闪而逝的金芒。

　　心神意乱的柳沐芝并未发现这道异常。

　　此刻此刻，她一颗心都在那皇帝身上，甚至连司南珺安什么时候叫来了御医都没察觉。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还是一名太医将她从失神中唤醒，“娘娘不必惊忧，陛下这是好事。

　　虽老臣还未研究透彻陛下身体究竟为何落得如此地步，但只要陛下身体还有回应，那便还有治愈的可能！”

　　太医站在柳沐芝身侧，低垂着脑袋，语气透着一股浓浓的自信。

　　可也正因如此，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柳沐芝眸底毫不掩饰的杀意。

　　只是如此时机场合，让她不得不忍下无法发作。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杀意，装作一副紧张的模样，语气透着浓浓的惊喜和担忧：“那便有劳几位了。

　　若是能成功将陛下救醒，本宫重重有赏！”

　　“臣等必将竭尽所能！”几位太医慌忙谢恩表明衷心。

　　不知道是为了柳沐芝口中的奖赏还什么，几名太医愈发卖力地救治皇帝。

　　三次会诊，五次施针，几位太医轮番上阵，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折腾了两三个时辰，直到大半夜也没见皇帝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而这个过程，柳沐芝和司南珺安也一直在旁边等着，甚至就连收到消息的司南朔光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同在旁侯着。

　　见此结果。

　　母子两人内心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哪怕如今已有大半朝堂落入他们母子手中，可如果皇帝真的清醒了过来。

　　他们也将顷刻陷入被动。

　　毕竟，他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太子。

　　不管从任何方面来讲，他们都是皇帝的附属产物，只要皇帝一日不死，那么他们就永远没有执掌乾坤的那一天！

　　唯有司南珺安是真的在为皇帝没能苏醒而感到伤心。

　　哪怕只有一瞬。

　　柳沐芝和司南朔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心照不宣。

　　“看来，陛下之苦远非一时之功。”柳沐芝脸上适时露出一丝疲惫与失望，挥了挥手，“几位暂且退下吧，轮流值守，若陛下再有什么异样，及时出手也不迟。”

　　“几位太医辛苦了，下去歇着吧。”司南朔光也开口道，“来人，带几位太医下去领赏！”

　　几名太医这才送了口气，急忙谢恩离开。

　　殊不知，他们刚才也是骑虎难下了。

　　待得养心殿内只剩下母子三人。

　　柳沐芝和司南朔光脸上装出来的悲痛瞬间消散于无影，冰冷的目光陡然落在司南珺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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