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卤鼎生妖藿，爹叹育儿艰

　　陆炎（东皇太一）于星辰案板角落盘膝而坐，周身帝威如深潭微澜，试图将那被娃儿搅得波澜起伏的道心强行抚平。他默念上古清心咒，幻想自己正置身于鸿蒙未辟时的绝对寂静，而非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人工时停”的灾难厨房。

　　然而，混沌厨房的“静”注定是短暂的。

　　就在那被强行打破的静止法则余韵尚未完全消散，量断勺的火焰还在为劫后余生而微微颤抖，醒味汤海的咕嘟声还带着一丝心有余悸的变调时——

　　异变陡生！

　　或许是小家伙那跑偏的“静心诀”法则残留下了什么诡异的催化作用，或许是那被压缩的“混沌怪味珠”在暗中共鸣，又或许是这亿万年老卤厨房本身积攒的灵蕴在熊孩子的一次次折腾下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只见那口承载着无尽岁月、熬炼过万千奇珍、象征着混沌美食之道源头的——混沌卤鼎，突然发出了沉闷的异响！

　　“咕噜…咕噜噜…”

　　这声响并非往日汤海欢腾的咕嘟，而是更像某种粘稠、滞涩、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鼎内深处艰难孕育、挣扎欲出的蠕动之声！

　　鼎身之上，那些铭刻的先天道纹、鸟兽虫鱼、日月星辰图案竟开始自行流转，光芒明灭不定，时而炽热如熔岩，时而幽冷如寒渊。鼎内那原本醇厚悠远、包罗万象的卤香，此刻竟也变得诡异起来，夹杂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腥臊气？

　　“滋…帝圣！”量断勺率先察觉不对，勺柄上的火焰猛地窜高，发出警惕的嗡鸣，“卤鼎…卤鼎好像吃坏肚子了！”

　　话音未落，只听“噗”的一声，一大团粘稠的、色彩混沌不堪的、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复合怪味的泡沫，从鼎口猛地喷涌而出！

　　这泡沫并非普通泡沫，其色如锈如瘀，其味混杂了腥膻、腐酸、焦苦、以及一种蛮荒的土腥气，闻之令人神魂颠倒，胃海翻腾。泡沫迅速膨胀，竟在空中扭曲变形，隐约间化作了种种扭曲狰狞的虚影：有头角峥嵘却满身癞疮的怪羊，有獠牙外翻流淌涎水的凶豕，有羽毛秃败眼神怨毒的瘸鸟…

　　“咿？！”正无聊舔爪子的小家伙立刻被吸引，暗金大眼瞪得溜圆，好奇地凑近几分，小鼻子抽动了一下，随即被那怪味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阿嚏！阿嚏！咿…臭臭！”

　　陆炎骤然睁眼，帝眸之中神光暴涨，瞬间看透泡沫本质，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糟了！万载卤底蕴化的‘食秽精粹’竟被引动，合着方才那静止法则的残韵与怪味珠的异气，化生出了卤鼎妖藿（huo）！”（注：藿，泛指豆叶，古时亦指粗劣之物，此处引申为卤鼎杂质所化之妖。）

　　此乃卤鼎自行排毒祛秽之异象，本是正常，但经由方才一连串意外催化，这排出的“秽气”竟生了灵性，化为了妖物！虽本质不强，但其味其形，足以污秽灵宝，沾染神魂，甚是麻烦！

　　那团巨大的“妖藿泡沫”剧烈蠕动，中心处猛地裂开一道缝隙，如同一张扭曲的巨口，发出刺耳的嘶鸣：“呷——！！！”

　　伴随着嘶鸣，无数小号的、色彩各异的泡沫如同毒瘤脓包般喷射而出，劈头盖脸地朝着整个厨房溅射！

　　这些泡沫诡异无比：

　　· 有的炽热如熔岩，溅落在星辉地板上，立刻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

　　· 有的冰寒如玄冰，沾到量断勺的火焰，竟让火焰表面结出一层冰壳；

　　· 有的腥臭无比，撞在怨鸹时钟上，那些鸟喙立刻被染成污绿色，发出痛苦的干呕声；

　　· 更有甚者，直冲那串着诸多世界美食的“万界美食回廊”，眼看就要污染那些珍贵食材！

　　“放肆！”陆炎岂容此寮作乱？帝袍一挥，浩瀚星辉如银河倒卷，瞬间于厨房内布下一道晶莹壁垒，将大多数污秽泡沫阻挡在外。

　　然而，那妖藿主体却趁机猛地一缩一胀，竟如同弹跳的粘液怪，避开了星辉壁垒的主要方向，直扑向厨房中最“薄弱”的一环——正看得目瞪口呆的小家伙！

　　“咿？！”小家伙只见一团巨大、丑陋、散发着极致怪味的泡沫怪物朝自己扑来，吓得绒毛炸起，下意识地就要施展刚刚“学会”的静心…啊不，是定身术！

　　它那小爪子慌忙抬起，又要开始结那歪歪扭扭的“混沌归真定神诀”！

　　远处的陆炎眼角狂跳！这要是再让它在厨房里来一次无差别定身，再加上这妖藿捣乱，今日这混沌厨房怕是真的要彻底报销！

　　“不可！”陆炎一声低喝，声如道音震鸣，瞬间打断了小家伙结印的前摇。与此同时，他身形一闪，已跨越空间，挡在了小家伙与妖藿之间。

　　面对那扑面而来的、足以污秽大罗金仙法体的腥臊泡沫，陆炎面色冷峻，并未动用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对付这种污秽之物，大范围法术反而可能助长其扩散。

　　他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的动作——抄起了旁边案板上的…量断刀！

　　“厨间妖孽，灶头秽物，岂容尔等猖狂！”陆炎声沉如水，手握那紫冷锋锐的量断刀，帝威与厨道意志完美融合于刀身之上。

　　刹那间，量断刀光华大放，紫气冲霄，刀身之上竟浮现出龙纹凤篆、山海异兽之影，刀芒吞吐间，仿佛能裁定天地味觉，斩断一切污浊腥膻！

　　“看刀！太初斩秽式！”

　　陆炎手腕轻抖，量断刀化作一道惊世紫电，并非直劈，而是以一种玄妙无比的轨迹，于身前划出一道道紫芒刀网。

　　刀光过处：

　　· 那些炽热泡沫被刀芒中蕴含的极寒卤韵瞬间冷却，化为齑粉；

　　· 那些冰寒泡沫被至阳的厨火道则蒸发，嗤嗤作响；

　　· 那些腥臭泡沫被锐利无匹的刀意直接分解，还原为最本源的秽气，随即被帝威净化；

　　刀法精准玄妙到了极致，每一刀都恰到好处地斩在泡沫最脆弱的“味觉节点”上，如同最高明的庖厨解牛，以无厚入有间，游刃有余！紫芒闪烁间，竟带起一串串奇异的音爆，仿佛刀锋斩开的不是泡沫，而是无数个味道的宇宙！

　　“呷！！！”妖藿泡沫发出一声吃痛的尖啸，显然被这专门克制污秽的厨道帝刀所伤。它猛地收缩，试图退回卤鼎。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陆炎冷哼一声，量断刀交予左手，右手虚空一抓——竟将那颗被封存的、不断变幻色彩的“混沌怪味珠”抓了出来！

　　“以毒攻毒，以怪制怪！去！”

　　他屈指一弹，那颗怪味珠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射入妖藿泡沫的核心！

　　下一刻，极致的变化发生！

　　怪味珠轰然爆发，难以形容的复合怪味与妖藿本身的腥臊秽气剧烈反应，如同发生了某种味道层面的核聚变！

　　那妖藿泡沫瞬间膨胀、变色、扭曲…最后在一声极度压抑的、仿佛吃撑了的“嗝~~~”声中，猛地坍缩下去，化作一地灰白色的、再无任何气息的灰烬，甚至散发出一丝淡淡的…檀香？（怪味珠里似乎有一味底料是檀香？）

　　危机…似乎解除了？

　　陆炎微微松了口气，量断刀挽了个刀花，紫芒敛去，将其轻轻放回案板。帝威流转，开始净化空气中残留的些许异味。

　　整个厨房一片寂静。量断勺、怨鸹时钟等厨具噤若寒蝉，显然被帝圣刚才那一手“厨道帝刀”震慑，又心有余悸于那诡异的妖藿。

　　然而，总有那么一个存在，是危机感延迟的…

　　“咿！！！爹！！好厉害！！！”

　　小家伙眼见那可怕的怪物被爹亲几刀砍得灰飞烟灭，还打出了个好听的“嗝”，顿时将刚才的惊吓抛到九霄云外，暗金大眼里爆发出无比崇拜的星星光芒！

　　它兴奋得忘乎所以，体内那太初卤韵因情绪激动而自发奔涌，小身子化作一道银灰色流光，狗刨式飞扑，就要给陆炎来一个热情的“胜利拥抱”！

　　它忘了… 它刚才被妖藿吓得炸毛… 也忘了… 它狗刨的姿势从来就没什么准头… 更忘了… 它那小爪子上，还沾着刚才戳凝固火焰和汤面时沾染的、尚未完全消散的…静止法则余韵！

　　陆炎刚放松心神，正准备检查一下卤鼎的情况，就听到身后那声兴奋的“咿”，以及一道破空而来的、能量波动极不稳定的银灰色身影。

　　他下意识地转身——

　　噗！

　　小家伙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的怀里，小脑袋正好顶在他的胸膛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真的静止了。

　　并非法术，而是源于陆炎那瞬间的懵逼与难以置信。

　　他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小家伙撞过来的力道不大，但就在接触的刹那，它小爪子上那些微弱的、本应很快散去的静止法则余韵，竟然…透过帝袍，丝丝缕缕地渗入了他的体内！

　　虽然以陆炎的修为，这股微弱的法则根本不可能定住他哪怕万亿分之一瞬，但是…

　　但是这股力量的作用点…太过刁钻！

　　它没有去定他的仙元，没有去定他的神魂，更没有去定他的道果…

　　它偏偏…作用在了他刚刚因无奈、愤怒、战斗而微微加速流动的…‘父爱’之上！

　　没错！就是那丝连东皇太一自己都未必察觉到的、对这只皮得上天入地、拆家灭灶的熊孩子产生的、极其细微又无比复杂的老父亲之心！

　　嗡…

　　陆炎只觉得心头那丝极其细微的情感波动，猛地…一滞。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绝伦的、冰冷僵硬的麻木感，如同冰冷的星尘，瞬间弥漫在他那本应古井无波的帝心深处。

　　这种感觉无法言喻，就像是你正想对淘气的孩子又爱又恨地叹口气，那口气却突然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无情的…空洞。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那惯常的冷漠、偶尔的无奈、方才战斗时的凌厉…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近乎雕塑般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空白。

　　他甚至能清晰地“内视”到，自己胸膛里那颗亘古跳动、蕴藏着混沌太阳之力的帝心，依旧在蓬勃跳动，力量奔涌不息，但包裹着帝心的那一层极其细微的、属于“陆炎”而非“东皇”的情感层面，却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名为“父爱暂时性冻结”的冰霜。

　　小家伙毫无所觉，还在兴奋地用脑袋蹭着爹亲的胸膛：“咿呀！爹！棒棒！打怪物！嗝~~~”

　　它甚至模仿了一声那妖藿最后被打出的嗝。

　　陆炎：“……”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不是拥抱，也不是推开，而是…用手指极其僵硬地、轻轻地戳了戳自己心脏的位置。

　　咚…咚…咚…强而有力的心跳，属于东皇太一。 但那份属于“爹”的柔软…触感冰凉，反馈麻木。

　　陆炎沉默了。

　　混沌星海在他身后无声流转，恢弘的厨房里，量断勺的火焰小心翼翼地燃烧，不敢发出半点滋声；怨鸹时钟的所有鸟喙都紧紧闭着，连咕咕报时都忘了；醒味汤海努力压抑着咕嘟声，假装自己是一片死海…

　　所有厨具，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帝圣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比混沌妖藿更加令人窒息、更加令人绝望的…无爱苍凉。

　　良久。

　　陆炎那空洞的目光，终于缓缓聚焦，落在了怀里对此一无所知、还在兀自兴奋蹭蹭的银灰色毛团身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保持着那个一手微微抬起、指尖轻触心口的僵硬姿势，用一种仿佛来自万古冰原深处的、没有任何波澜的语气，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了四个字：

　　“……逆、子、啊、…”

　　声音不大，却回荡在寂静的厨房里，带着一种被抽离了所有情感的、纯粹的、冰冷的…

　　认命。

　　这一声“逆子”，道尽了多少混沌秘辛，多少育儿辛酸，多少道心沧桑。

　　小家伙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停止了蹭蹭，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爹亲那张毫无表情的俊脸：“咿？”

　　陆炎不再看它，只是缓缓放下手，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厨房最幽暗的角落。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不周山，帝威依旧浩瀚如星海。

　　但不知为何，所有厨具都仿佛看到，那背影周围，飘落着无形的、冰冷的…

　　雪花。

　　还有那若有若无、仿佛错觉的…

　　心碎的声音。

　　小家伙歪着头，看着爹亲走到角落，慢慢坐下，闭上眼，连周身流转的星辉都变得黯淡而沉默。

　　它困惑地眨巴着暗金大眼睛，用小爪子挠了挠头。

　　“咿？”

　　爹…

　　好像…

　　又输了？

　　那…

　　还玩不玩定身游戏了？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尝试着再次笨拙地结印。

　　“镇…神魂…”

　　一缕微弱的、歪歪扭扭的星光，再次于它指尖浮现…

　　角落里的陆炎，帝躯几不可查地…

　　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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