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火葬祠时,谁披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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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的火,烧透了半边天。山道上,黑压压跪满了人,老妪捶胸顿足,青壮呜咽出声,孩童茫然无措,只是跟着大人磕头,口中喃喃着听不清的祷词。
滚滚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却没人敢起身离开,仿佛一动,就会亵渎了那些“灯使”的亡灵。
王玄策铁青着脸,率领飞骑军将所有上山的路口死死封锁。
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精锐,此刻却一个个眼眶通红,任凭泪水和着汗水在脸上糊成一片。
“他娘的,谁敢擅自上山救火,格杀勿论!”王玄策嘶哑着嗓子吼道,却压低了声音,免得惊扰了“灯使”的魂灵。
禁是禁了,可挡不住百姓自发在山脚设祭。
香烛纸钱不要钱似的往火堆里扔,贡品摆满了一地,哭声震天,仿佛整个长安城的悲伤都汇聚到了这小小的终南山脚下。
长安城内,一辆毫不起眼的药车,轱辘辘地驶进了武媚娘的药园。
密室里,李承乾站在一面特制的铜镜前,透过镜面反射的光芒,遥遥望着终南山那冲天的火光,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裴行俭站在他身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手中的一份竹简。
那是他连夜拟好的《追谥九义士议》。
“九义士不曾存在,但今日起,他们必须‘死’得轰轰烈烈。”李承乾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裴行俭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知道殿下这是在以虚造实,玩弄人心。
可若不立下这“殉道之名”,便无法斩断长孙无忌借“护正统”南下的大义旗号。
这一招,实在是险棋,也是妙棋。
“殿下,这……是否有些……”裴行俭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敢把话说完。
李承乾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裴少卿,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难道还没明白吗?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愿意相信什么。”
武媚娘走进密室,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茶,递给李承乾:“殿下,喝口茶润润嗓子吧。这火烧得这么旺,怕是长安城里不少人的心,都要跟着一起烧起来了。”
李承乾接过药茶,却没有喝,只是淡淡地问道:“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武媚娘微微一笑,”
随即,她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三名容貌清秀的药园女子悄然退下,混入祭民之中。
她们每个人怀中,都揣着一卷用最劣质的纸张抄录的《灯使遗训》手抄本。
这所谓的《遗训》,内容东拼西凑,既有孙思邈的医家语录,又有民间流传的各种谶言,其中最核心的一句便是:“火灭形存,灯熄光在;有难处点灯,无路时念名。”
当夜,长安西市的坊间,便开始有孩童传唱着这句新编的童谣。
稚嫩的嗓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武媚娘并没有停下她的动作。
她又命人将那九十九盏铜灯逐一熔铸,重新制成九枚样式古朴的灯形令牌。
令牌表面光洁如镜,但在隐蔽处,却暗刻着不同的编号。
她将这九枚令牌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女子,沉声说道:“从今往后,持有此令者,可在十二州设立‘暗灯堂’。记住,不治帝王,只救百姓。”
这看似是顺应李承乾的布局,实则,武媚娘却悄然割裂了“灯使”的归属,将这股力量,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她要的,可不仅仅是东宫的恩宠,而是整个天下。
在遥远的漠北,冰天雪地之中,一座简陋的营帐里,阿史那云赤裸着上身,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双手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用牙齿咬破手指,用鲜血在粗糙的羊皮上书写着什么。
三天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封血书从冰窖的通风口抛了出去,能不能送到李承乾的手中,他并不知道。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那个渺茫的希望。
果然,三天后,一支打着蓝旗的商队,悄无声息地逼近了营地。
突厥守将拔灼暴跳如雷,立刻下令围剿。
他恨透了这些偷偷摸摸的商人,也恨透了阿史那云这个叛徒。
但他并不知道,这支商队的首领,正是王玄策的心腹,而他们所携带的,并非什么货物,而是经过改良的“响天雷”引信和大量的火油。
风雪交加的夜晚,商队故意示弱,一路溃逃,将突厥骑兵引入了一处狭窄的山谷。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响彻天地。
“轰——”
雪崩了!
无数的冰雪,如同脱缰的野马,咆哮着倾泻而下,瞬间将整个山谷吞没。
近千名突厥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埋葬在了这冰冷的雪原之中。
混乱之中,两名曾经供奉过“灯影”的突厥守卫,偷偷劫开了冰窖。
阿史那云赤身而出,夺过一匹战马,朝着商队残部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从自己蓬乱的头发里,取出一张用羊皮仔细包裹着的地图,交给了王玄策的部将:“告诉太子——我要的不是赦免,是右翼可汗的头!”
与此同时,孙思邈也来到了终南山的废墟前。
昔日香火鼎盛的灯使祠,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
残垣断壁间,还冒着袅袅的青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孙思邈在灰烬中仔细地翻找着,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块烧焦的蓝布残片上。
那残片上,隐约可见一个被烧得变了形的“承”字。
孙思邈拿着那块残片,凝视了良久,最终,长叹一声,转身返回长安城。
皇宫里,孙思邈将那块蓝布残片呈给了李承乾。
“殿下以民心为薪,烧了一座庙……”孙思邈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可若百姓日后问起九义士的姓名,您答得出吗?”
李承乾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徐惠捧上来一个长长的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一卷卷竹简,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这里面,记录着三百七十二名曾经接受过灯使救治的流民、驿卒、孤老的名字。”李承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他们才是真正的义士。火葬祠,是为了让假神退场,让真信扎根。”
孙思邈沉默了。
他看着那些竹简上的名字,他不知道李承乾的这步棋,最终会走向何方
柳如意蜷缩在城南的一座破庙里,瑟瑟发抖。
她怀中紧紧抱着一块琵琶的残片,那是她最后的依仗,也是她曾经拥有过的美好回忆。
破庙里,四面漏风,柳如意冻得直哆嗦,怀里的琵琶残片都快抱出包浆了。
正绝望之际,一个黑衣蒙面女子像个幽灵似的飘了进来,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汤,一股子怪味儿直冲脑门。
“武姐姐说,你若愿做‘第一盏暗灯’,便可活。”蒙面女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柳如意吓得魂飞魄散,这年头,活着都费劲,还“暗灯”?
搞不好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可她更怕死,颤颤巍巍接过药汤,心里直打鼓:这怕不是孟婆汤的“买一送一”吧?
咕咚咕咚灌下,药汤入口微苦,但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驱散了不少寒意。
咦?
居然没毒,还挺舒服?
看来这武姐姐,玩的不是“鸿门宴”,是“雪中送炭”啊!
柳如意还没缓过神,突然,破庙外一道黑影嗖地窜上屋檐,像只壁虎似的扒在上面。
那人影身形瘦小,肩上扛着半卷破破烂烂的纸,借着月光能看到上面隐约写着“关中”二字。
柳如意揉了揉眼,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疯了的崔明远身边的贴身小僮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扛着半卷《关中虚实录》?
这卷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手上?
他要去哪?
蒙面女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低声说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想点亮这盏‘暗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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