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石室困兽

　　露娜、骇爪跟着黑狐，穿过布满碎石和倒塌圣像的修道院回廊废墟，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与其说是地下室，不如说是一个依托山体开凿的巨大石穴，一半被坍塌的修道院建筑残骸覆盖，另一半则暴露在逐渐黯淡的天光下。

　　石穴后方，是一片被高大松柏和茂密灌木层层遮掩的古老墓地，歪斜的墓碑在暮色中如同沉默的守卫。

　　几辆军车静静地停泊在这片相对隐蔽的空间里。

　　两辆btR-22型8x8装甲运兵车，被改装成了移动医疗方舱，车体侧面涂着醒目的红十字标志，但此刻车身布满了弹孔和爆炸冲击留下的凹痕。

　　一辆ZSL-25 NG轮式步兵战车则充当着护卫的角色，它的30毫米机关炮炮管指向墓地的入口方向，炮塔侧面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像是被巨大的爪子撕过。

　　“找到了！”

　　露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后的疲惫。

　　她和骇爪迅速拉开一辆btR-22的后舱门。

　　里面没有伤员，堆满了物资。

　　成箱的5.8、7.62、12.7弹药；

　　成捆的反坦克火箭弹和单兵防空导弹；

　　码放整齐的备用电池组；

　　还有大量用防震箱包装的-5“神盾”外骨骼的关键替换部件——

　　肩部液压关节、腿部动力连杆、破损的装甲板、甚至还有几套备用头盔。

　　“弹药充足！外骨骼备件也很多！”

　　骇爪快速清点着，手指在战术平板上记录，“足够我们支撑一场高强度防御战！黑狐上尉，需要什么？”

　　黑狐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这些物资，又投向那辆ZSL-25 NG。

　　“优先补充反装甲和防空火力。RpG-32、红箭-12、FN-6单兵导弹，各拿三套。通用机枪弹药，5.8穿甲弹，12.7穿爆燃弹，越多越好。另外，” 他指了指ZSL-25 NG，“那辆车的机关炮是主要火力，确保它的弹药充足。外骨骼部件，挑最急需的，肩关节、腿部连杆、头盔，各拿几套备用。”

　　“明白！”

　　露娜和骇爪立刻化身高效的搬运工，开始将沉重的弹药箱和零件箱搬下车。

　　露娜左臂的伤让她动作有些吃力，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咣！咣！咣！”

　　刺耳的金属敲击声回荡在修道院残破的外墙下。

　　乌鲁鲁如同愤怒的人形打桩机，挥舞着一柄沉重的工程锤，将一块块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扭曲钢板，狠狠砸进预先挖好的浅坑里，再用粗大的铆钉和牧羊人递来的塑胶炸药混合物（用于快速固定）进行加固。

　　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脸庞和脖子上的刀疤滚滚而下，混合着脸上的油泥。

　　“这边！乌鲁鲁！这块缺口太大！需要支撑梁！”

　　牧羊人用卷尺快速测量着一处被炮弹炸开的、近两米宽的墙体豁口。

　　他迅速从一堆废墟钢筋中挑出几根相对完好的工字钢，乌鲁鲁怒吼着和他一起，用外骨骼的力量将其硬生生插进豁口两侧的坚固墙体中，形成支撑骨架，再覆盖上钢板。

　　“妈的！这破墙比袋鼠的脾气还难搞！”

　　乌鲁鲁抹了把汗，骂骂咧咧，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他们加固的不仅仅是墙体，更是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

　　磐石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墙，缓缓滑坐在地上。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口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刺着他的肺叶。

　　他尝试着深呼吸，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的唾沫里带着鲜红的血丝。

　　他的外骨骼虽然支撑着他没有倒下，但胸甲内侧的传感器显示着肋骨可能骨裂，肺部有挫伤迹象。

　　他看着不远处手术室帆布门帘下透出的灯光，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仪器声，又看着乌鲁鲁和牧羊人挥汗如雨地加固工事，黑狐带着人在外围警戒，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焦躁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是装甲兵，是驾驭钢铁巨兽的骑士，此刻却只能坐在这里，像个累赘。

　　他狠狠一拳砸在身边的碎石上，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却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红狼如同一尊沉默的钢铁雕塑，矗立在手术室入口不远处。

　　他身上的外骨骼依旧炽热，破损处裸露的线缆偶尔迸发出微弱的火花。

　　他拒绝了医疗兵帮他处理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伤口的提议。

　　他的目光穿透半透明的帆布门帘，紧紧锁定了那个在无影灯下忙碌的、穿着染血手术服的纤细身影——

　　茉剑。

　　里面正在进行着四场与死神赛跑的战斗，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当帆布门帘再次被掀开时，率先出来的是负责无名手术的年轻军医。

　　他脸上带着极度的疲惫，但眼中有一丝如释重负。

　　“中校完成了髂动脉缝合和肠管修补……出血止住了……血压回升到70\/40……暂时……暂时稳住了……但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密切观察……”

　　他喘着气向红狼汇报。

　　紧接着，负责蜂医手术的军医也走了出来，脸色同样苍白：

　　“施密特军医的肺叶切除和膈肌、肝脏修补完成……情况相对稳定……他……他……很坚强……”

　　红狼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了一丝，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门口。

　　终于，茉剑的身影出现了。

　　她摘下了沾满血污的手术帽和护目镜，长发被汗水完全浸透，贴在脸颊和脖子上。

　　手术服的前襟和袖口浸染着大片暗红的血迹，分不清是谁的。

　　她脸上带着一种透支后的极度疲惫，嘴唇干裂，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却依旧明亮、锐利，如同寒夜里的星辰。

　　她一眼就看到了如同磐石般守在外面的红狼。

　　没有言语，她径直走到他面前。

　　两人身上，一个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消毒水味，一个散发着硝烟、机油和钢铁的灼热气息。

　　“阿列克谢……”

　　红狼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茉剑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肺叶切除了……心包修补了……引流管放了……血勉强止住了……但……”

　　她的声音哽了一下，冰封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他的肺功能太差了……血氧一直上不去……能不能熬过今晚……看他自己……也看上帝了……”

　　泪水再次在她眼眶中打转，但被她强行逼了回去。

　　她顿了顿，继续道：

　　“威龙……颅内血肿清除了……暂时解除了压迫……但冲击波造成的弥漫性损伤……只能靠他自己恢复……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不知道……”

　　她抬头看着红狼，眼神复杂，有疲惫，有悲伤，也有一丝完成了不可能任务的坚韧，“他们四个……我都暂时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了……但都还在悬崖边上……”

　　红狼沉默着，他沾满油污和血渍的大手，缓缓抬起，带着外骨骼冰冷的触感，极其轻柔地拂开茉剑黏在额角的一缕湿发。

　　这个细微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就在这时——

　　“咻——！！！”

　　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尖啸，瞬间划破了修道院短暂的平静。

　　紧接着——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在修道院正门前方不足百米处猛烈炸开。

　　大地剧烈颤抖，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泥土，如同海啸般狠狠拍打在修道院刚刚加固过的外墙上。

　　刚刚被乌鲁鲁焊上的钢板发出刺耳的呻吟——

　　“炮击！是哈夫克的155毫米滑膛炮！”

　　黑狐冰冷而急促的警告声瞬间在所有人恢复的通讯频道里炸响。

　　“隐蔽！哈夫克的重装部队！他们追上来了！就在林子外面！”

　　撕裂耳膜的炮弹尖啸和随之而来的地动山摇，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修道院刚刚历经劫难、勉强拼凑起来的脆弱秩序，瞬间被彻底粉碎。

　　“炮击！！！隐蔽——！！！”

　　黑狐的嘶吼在恢复的通讯频道里炸裂，声音因为极致的紧迫而变形。

　　“轰隆！！！”

　　第二发155毫米高爆弹紧随着第一发的冲击波，如同天罚般砸在修道院正门左侧不到五十米的密林中。

　　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巨树被拦腰炸断，燃烧着轰然倒下，砸在修道院外围刚刚被牧羊人和乌鲁鲁加固过的一段矮墙上。

　　碎石混合着燃烧的木头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刚刚焊上去的钢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扭曲变形。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泥土、硝烟和刺鼻的硫磺味，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拍打在红狼和茉剑身上。

　　红狼魁梧的身躯下意识地挡在茉剑前方，外骨骼的肩甲被飞溅的碎石打得叮当作响。

　　茉剑被气浪推得一个踉跄，手术服上沾染的鲜血在尘土中显得格外刺目。

　　“x1300！至少两辆！在林子外两公里处！它们在用火力覆盖开路！”

　　黑狐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迅速分析着局势，“还有轻型装甲和步兵在炮火掩护下快速接近！目标就是我们！指挥官，必须主动出击！把它们钉死在林子里！绝不能让重炮靠近！”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停在院内、引擎尚未熄火的Zbd25履带式步兵战车——

　　这是目前唯一的重火力平台。

　　红狼瞬间明白了黑狐的意图。

　　被动挨打，在这片被炮火覆盖的废墟里，只有死路一条，必须把战火烧在敌人推进的路上。

　　“黑狐！战车交给你！磐石！”

　　红狼猛地转头，看向靠在墙角、脸色惨白的年轻装甲兵少尉。

　　“少校！我……”

　　磐石挣扎着想站起来，胸口的剧痛让他瞬间佝偻下去，额头上冷汗涔涔。

　　“待在驾驶位！你能行！”

　　红狼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需要做的，就是把黑狐送到他能发挥火力的位置！稳住车身！剩下的，交给他和炮塔！”

　　磐石对上红狼那双在烟尘中依旧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一股力量猛地从身体深处涌起。

　　他咬碎了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明白！少校！保证完成任务！”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驾驶舱，每动一下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其他人！依托工事！火力全开！把步兵给我压在林子边缘！”

　　红狼的吼声如同战场上的惊雷，“露娜！骇爪！压制敌方重火力点！乌鲁鲁！牧羊人！交叉火力！给我狠狠打！”

　　“收到！”

　　“明白！”

　　“狗娘养的！来吧！”

　　一连串的回应带着破釜沉舟的杀意。

　　黑狐如同灵猫般跃上Zbd25的车顶，粗暴地拉开顶部舱盖，钻了进去，迅速接管了炮长位。

　　冰冷的钢铁触感和熟悉的火控界面让他瞬间进入杀戮状态。

　　“磐石！目标！正前方！距离800！密林边缘！全速前进！碾过去！”

　　“坐稳了！”

　　磐石的声音带着痛苦和决绝的嘶哑，Zbd25伤痕累累的柴油引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沉重的履带疯狂地卷起泥土、碎石和燃烧的断枝，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钢铁巨兽，猛地冲出修道院那摇摇欲坠的大门，迎着炮火来袭的方向，一头扎进硝烟弥漫、火光冲天的密林！

　　车内，剧烈的颠簸让磐石胸口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每一次颠簸都像有刀子在里面搅动。

　　汗水浸透了他的作战服，视线因为剧痛而阵阵模糊。

　　他死死咬住嘴唇，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双手如同焊在方向盘上，凭借着装甲兵刻入骨髓的本能和对地形的熟悉，操控着这头钢铁巨兽在燃烧的树木、弹坑和倒伏的树干间狂暴地穿行！

　　“目标锁定！十一点方向！距离500！x1300重坦无法进入密林！但是来了一台轻量化‘敏捷守护’机甲！”

　　黑狐的声音在车舱内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炮长瞄准镜的十字线牢牢套住了密林深处一个快速移动、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轮廓——

　　高度约2到3米，人形结构，四肢纤细却覆盖着高强度复合装甲，肩部搭载着小型导弹发射巢和速射机炮，行动异常迅捷！

　　“敏捷守护”显然也发现了这辆迎面冲来的Zbd25，肩部的速射机炮瞬间转向，炮口凝聚起致命的蓝光。

　　“想都别想！”

　　黑狐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的手指在火控面板上如同弹奏死亡乐章般飞速操作。

　　“主炮！dt-47电磁轨道炮！装填钨合金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ApFSdS）！目标！机甲胸甲核心动力舱！连续射击模式！”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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