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瞬间拔枪

　　“云顶”咖啡馆内，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每一秒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张力。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将精致的咖啡桌、银质的餐具以及桌上那个小小的、却承载着无数秘密的银白色存储盒映照得闪闪发光，却也投下了愈发浓重的、扭曲的阴影。

　　丰川祥子纤细的、戴着黑色丝绒手套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几不可闻的“哒、哒”声。

　　她墨镜后的目光（安妮推测）如同冰冷的探针，审视着对面那个看似镇定、实则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的瓦西里·彼得连科。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背景里舒缓的爵士乐都显得格外刺耳。

　　经过唇语解读和肢体语言分析，安妮大致还原了刚才那场无声的、却刀光剑影的交锋：瓦西里在交出部分“样品”后，似乎又壮着胆子，提出了更苛刻的条件——

　　不仅仅是巨额金钱和中立国护照，可能还涉及哈夫克对其女儿的某种更高级别的、近乎永久性的安全保障承诺。

　　祥子的反应极其微妙。

　　她身体的重心似乎向后移动了极其细微的一丝，交叉叠放的双腿换了一个更显慵懒却也更显距离感的姿势。

　　她捏着咖啡杯柄的手指，那微微的僵硬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仿佛暴风雨前宁静的松弛。

　　她没有立刻反驳，甚至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怒意，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墨镜镜片反射着窗外明亮的光线，让人完全无法窥探其后的情绪。

　　她居然……

　　默许了？

　　允许这个贪婪的叛徒继续坐地起价？

　　安妮的心沉了下去。这不符合她对丰川祥子的侧写。

　　这位年轻的“樱”机关长，以其冷酷、高效和绝对掌控欲闻名，绝不是一个会被轻易要挟的人。

　　这种反常的“宽容”，背后往往隐藏着更深的算计和更致命的杀机。

　　“侍者，”安妮抬起手，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耐烦，“请再给我一杯……你们这里最好的‘克什米尔之光’金酒，加冰。”

　　她需要一点酒精来镇定自己飞速运转的大脑，也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继续停留在这个观察位上。

　　酒很快送上，晶莹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芒。

　　安妮小口啜饮着，辛辣而馥郁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两人，不敢有丝毫放松。

　　接下来的唇语解读变得更加困难。

　　瓦西里的语速似乎加快了，手势也增多，似乎在极力解释或承诺着什么。

　　祥子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才嘴唇微动，吐出几个简短的词。但安妮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碎片：

　　（瓦西里）

　　“……最后一次……保证……绝对核心……战略部署……GtI东线……致命……”

　　（祥子）

　　“……代价……你清楚……”

　　（瓦西里）

　　“……明白……之后……消失……”

　　（祥子）

　　“……可以……”

　　最终，在经过一番看似激烈、实则完全不对等的交锋后（安妮感觉更像是祥子在单方面给予施舍般的最后通牒），瓦西里似乎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承诺。

　　他脸上露出一种如释重负又夹杂着巨大贪婪的复杂笑容，身体前倾，伸出了右手。

　　祥子顿了顿，才缓缓抬起自己戴着丝绒手套的右手，极其短暂地与瓦西里握了一下。

　　两人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仿佛那不是达成协议的握手，而是某种肮脏交易的确认仪式。

　　握手之后，瓦西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又像是赌徒押上了最后的筹码，他将身旁那个沉重的黑色公文包整个提起，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祥子面前。

　　真正的交易，此刻才正式开始！

　　祥子身后那名如同铁塔般的“助理”立刻上前一步，但他没有动公文包，而是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祥子本人则亲自打开了公文包的搭扣。

　　里面并非文件，而是数个更加精密、带有独立电源和物理锁的银黑色金属存储单元，以及一些造型奇特的接口设备。

　　祥子拿出另一个更加复杂的军用级验证终端，开始逐一将这些存储单元连接上去。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点击，神情专注而冷漠。

　　数据流如同无形的瀑布，在她墨镜片后的瞳孔中倒映、刷新。

　　她在验证这些情报的真实性、完整性和最终的价值。

　　就是现在！

　　安妮的心脏狂跳不止！

　　证据确凿！交易正在进行！

　　她立刻通过隐藏的耳麦，用极其急促低沉的声音向佐娅，同时也向GtI情报处伊斯兰堡站和所能联系上的、理论上可靠的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ISI）内部反间谍部门发出预警：

　　“目标确认！瓦西里·彼得连科！与哈夫克‘樱’机关长丰川祥子正在进行情报交易！地点双子星b座25层云顶咖啡馆！请求立即支援！逮捕所有人员！拦截情报！重复，请求立即支援！”

　　“收到！我已就位！初华还在监视，暂无异常。”

　　佐娅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同样紧绷。

　　安妮发出预警后，一边继续死死盯着交易现场，一边迅速操作着隐藏的摄像设备，将所能拍摄到的一切——

　　祥子验证情报的画面、瓦西里紧张又期待的表情、那个打开的公文包

　　——全部通过加密频道，实时传输回GtI情报处莫斯科总部的终端。

　　这是铁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祥子的验证似乎很顺利，她偶尔会微微点头。

　　瓦西里的表情也越来越放松，甚至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然而……

　　预想中的警笛声、突击队员破门而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咖啡馆外依旧是一片繁华宁静，只有电梯偶尔的叮咚声和远处街道模糊的车流声。

　　支援，杳无音信！

　　安妮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窖。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

　　内鬼！

　　巴基斯坦相关部门的高层，甚至ISI内部，果然有哈夫克的人！

　　她的求援信息，可能直接被拦截甚至转告给了祥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

　　正在操作终端的丰川祥子，动作突然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她并没有抬头，但安妮清晰地看到，她那被墨镜遮挡的脸庞，似乎……

　　极其极其细微地，转向了自己所在的大致方向！

　　紧接着，祥子的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不是一个代表愉快或满意的笑容。

　　那是一种……

　　洞悉一切、掌控一切、带着极度嘲讽和残忍意味的、极其诡异的笑容！

　　仿佛在说：

　　“我知道你在那里。我知道你叫了人。可惜，你叫不来任何人。”

　　完了！

　　安妮瞬间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冻结！

　　她们暴露了！

　　支援不会来了！

　　而祥子的数据验证，眼看就要完成！

　　一旦她确认所有情报无误，就会立刻带着东西，在初华的掩护下，从容离开！

　　到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

　　不能再等了！

　　绝不能让她带走情报！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安妮和躲在对面大楼消防栓后的佐娅，透过遥远的距离和冰冷的玻璃，仿佛达成了某种悲壮的默契，做出了同一个决定——

　　立即行动！

　　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情报转移！

　　“动手！”

　　安妮的声音和佐娅的怒吼，几乎同时在加密频道里炸响！

　　安妮猛地从座位上暴起，一直放在手袋里的手瞬间抽出，手中紧握的手枪没有丝毫犹豫，枪口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噗！噗！噗！噗！噗！

　　她没有瞄准人，而是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度，将子弹全部倾泻向那个打开的公文包以及桌上正在传输数据的验证终端！

　　昂贵的金属存储单元在特制子弹的冲击下瞬间变形、碎裂，迸发出细小的电火花。

　　验证终端的屏幕轰然炸开，零件四散飞溅，连同下面昂贵的咖啡桌一起，被打得千疮百孔！

　　“不！！！”

　　瓦西里·彼得连科发出了一声绝望而惊恐到极点的嘶吼，他看着自己用生命和灵魂背叛换来的一切在眼前化为碎片，下意识地想要扑上去！

　　噗！噗！

　　安妮的枪口没有丝毫停顿，又是两发精准的点射！

　　子弹直接钻入了瓦西里的胸膛和腹部。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巨大的震惊和不甘之中，身体猛地一颤，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昂贵的西装，他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抽搐着，眼看是不活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根本无法反应！

　　直到这时，丰川祥子似乎才从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中回过神来。

　　她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冒着青烟的破碎设备和倒在血泊中的瓦西里，那张永远保持着优雅和冷漠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一种极致的、扭曲的愤怒瞬间席卷了她！

　　“你找死！！！”

　　一声尖锐到破音的嘶吼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几乎是以一种非人的速度，从西装内侧拔出了一把极其小巧精致、却散发着致命寒光的银色手枪，根本不需要瞄准，凭借本能和怒火，朝着安妮的方向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不再是微声手枪的闷响，而是清脆刺耳的爆鸣！

　　子弹呼啸着穿过空气！

　　安妮在开枪打碎情报的瞬间，就已经预料到了反击的到来。

　　她试图向旁边的装饰柱后方翻滚规避！

　　但是，祥子的反击太快，太狠，太准。

　　第一发子弹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带出一溜血花。

　　第二发子弹直接命中了她的右胸，防弹衣？（她穿着轻便的软质防弹衣）但那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她呼吸一窒，动作瞬间变形！ 第三发子弹……第三发子弹……如同死神的亲吻，精准地、无情地，钻入了她的眉心……

　　安妮的身体猛地一顿，所有动作瞬间停止。

　　她那双雾灰色的、总是闪烁着智慧与温柔光芒的眼眸，此刻凝固着一种混合着惊愕、决绝和一丝……

　　解脱的复杂神情。

　　额头上，一个细小的弹孔中，殷红的鲜血缓缓渗出。

　　她手中的枪无力地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后，她就像一根被折断的芦苇，软软地向后倒去，倒在了这片异国他乡的、充满咖啡香和血腥味的战场上。

　　“安妮！！！”

　　耳麦里，传来佐娅撕心裂肺的、几乎要冲破云霄的尖叫和怒吼！

　　几乎在安妮拔枪的同时，对面A座27层！

　　一直全神贯注监视下方交易的三角初华，在她拔枪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异常。

　　她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就在佐娅从消防栓后闪身而出，举枪瞄准她的后背的刹那，她仿佛背后长眼一般，猛地一个侧扑翻滚！

　　砰！砰！砰！

　　佐娅射出的子弹全部打空，将她刚才站立位置的落地玻璃窗击出数个蛛网般的裂洞！

　　初华在翻滚中已然拔出了自己的手枪！身体尚未完全站稳，枪口已然喷出火焰！子弹如同毒蛇般射向佐娅！

　　佐娅凭借本能和丰富的经验，快速移动规避，同时连续还击。

　　两个顶尖的女特工，在这空旷的、布满灰尘的废弃办公楼里，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近距离枪战！

　　子弹呼啸着穿梭，击打在混凝土柱子上，打碎更多的玻璃，扬起漫天灰尘。

　　枪口焰在昏暗的光线下不断闪烁，映照出两人冰冷而充满杀意的脸庞！

　　啪！咔！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的手枪都发出了空仓挂机的声响。

　　子弹打光了！

　　没有任何犹豫，两人如同约好了一般，同时扔掉了打空的手枪，如同两只被激怒的母豹，朝着对方猛扑过去！

　　新一轮的、更加残酷血腥的肉搏战瞬间爆发！

　　这一次，佐娅有了准备，她知道对方的力量和技巧都在自己之上。

　　她不再硬碰硬，而是利用环境，利用更加狠辣和不要命的打法！

　　砰！

　　她被初华一记沉重的侧踢踹中腹部，踉跄后退，撞在墙上，喉咙一甜，又是一口血喷出。

　　但她也趁机一记手刀狠狠劈在初华持枪的手腕上（虽然枪已扔掉），让对手的动作微微一滞。

　　唰！

　　初华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抓向她的咽喉，被她险之又险地偏头躲过，指甲在脖颈上划出深深的血痕。

　　她则低头猛地用头槌撞向初华的面门！虽然被对方用手臂挡住，但也撞得初华闷哼一声！

　　两人如同野兽般撕打在一起，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关节技、锁喉、重击……

　　所有致命的技巧都被毫无保留地施展出来。鲜血从她们的嘴角、鼻子、伤口处不断渗出，染红了衣服和地面。

　　她们都打红了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死对方！

　　最终，一次全力的对撞之后，两人都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摔去，重重地跌倒在地，一时间都无法再爬起来。

　　只能剧烈地喘息着，用充满仇恨和杀意的眼神死死盯着对方，试图积蓄最后一丝力量。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密集而刺耳的警笛声。

　　GtI的特战干员们和真正的、未被渗透的巴基斯坦军方特种部队，终于赶到了！

　　初华挣扎着抬起头，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看到楼下街道已经被无数军车和武装人员包围。

　　她紫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极度不甘的怒火和怨毒。

　　她知道，今天已经无法完成任务，甚至自身难保。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用充满杀意的眼神最后剐了佐娅一眼，声音沙哑而冰冷地用日语说道：

　　“今日之耻……我三角初华铭记……下次见面……必取你性命！”

　　说完，她不再犹豫，强忍着伤痛，如同受伤的野兽般，踉跄地冲向消防通道，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楼梯间里。

　　佐娅也想追，但刚一动弹，全身就如同散架般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再次无力地瘫倒在地。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紫色的身影消失。

　　而楼下咖啡馆里，在开枪射杀安妮之后，丰川祥子甚至没有再多看地上的尸体和破碎的情报一眼。

　　她面无表情地收起那把她银色的小手枪，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西装，对着那名壮硕的“助理”微微颔首。

　　两人如同鬼魅般，在第一批冲进来的GtI队员赶到之前，已经从咖啡馆另一个紧急出口悄然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狼藉和血腥。

　　案发现场很快被大批全副武装的当地军警和GtI特工层层封锁。

　　黄色的警戒线拉了起来，无关人员被驱散。

　　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

　　他们首先检查了倒在血泊中的瓦西里·彼得连科——

　　确认死亡。

　　然后，他们小心翼翼地、充满敬意地，将安妮的遗体抬上担架，蒙上了洁白的布。

　　另一组急救人员找到了楼上重伤昏迷的佐娅，迅速进行现场急救后，也将她抬上了担架。

　　躺在摇晃的担架上，佐娅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

　　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旁边另一个担架上，那被白布完全覆盖的、娇小却已然毫无生息的轮廓。

　　尽管蒙着白布，但她知道……

　　那下面，就是安妮……

　　那个在科尔松与她相逢、在伊斯兰堡的夜色中与她并肩作战、温柔而坚韧、最终选择用最壮烈的方式守护了秘密的……

　　战友。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地滑落。

　　剧烈的悲痛和滔天的怒火，如同野兽般撕咬着她的心脏，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死寂的黑暗，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

　　窗外，伊斯兰堡的天空依旧湛蓝，泡防御塔的能量嗡鸣依旧低沉。

　　但在这片繁华之下，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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