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光柱信号

　　眼前是一片化不开的浓墨般的黑暗。爆炸产生的冲天火光和燃烧的巡逻艇残骸如同昙花一现，迅速被无边的夜幕和吞噬一切的大海所湮灭。

　　唯有海面上漂浮的燃烧油污、散落的碎片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焦糊味与硝烟气息，还在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较量。

　　冰冷的海水再次成为他们唯一的庇护所，但也无情地加速着他们体力的流失和体温的下降。

　　特战干员们奋力划水，重新攀上那片冰冷湿滑的礁石。

　　每个人都气喘吁吁，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湿透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沉重而冰冷。

　　外骨骼系统虽然提供了部分动力辅助，但也无法完全抵消失温和力竭带来的负面影响。

　　“清……清理战场……检查还有没有活口……”

　　露娜的声音因为寒冷而断断续续，但命令清晰。

　　她甩了甩头盔上的水珠，端起“奇美拉”步枪，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漆黑的海面。

　　燃烧的油污提供了些许微弱而不稳定的光源，光影摇曳，使得一切看起来都影影绰绰，如同鬼域。

　　深蓝和乌鲁鲁立刻强打精神，占据礁石上相对有利的位置，枪口指向漂浮着残骸的海面。

　　蜂医和夜莺则互相依靠着，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努力检查各自的装备是否还能正常工作。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但异样的水声从不远处传来！

　　“有动静！”

　　深蓝立刻低声预警，枪口瞬间移向声音来源。

　　只见在一片较大的、尚未完全沉没的巡逻艇残骸后面，一艘标准制式的哈夫克橙色救生筏正被拼命划动着，朝着他们所在的礁石方向冲来。

　　筏子上挤着四五名幸存的哈夫克水兵，他们显然是从爆炸中侥幸逃生，此刻正试图抢占这块最近的陆地作为依托，或许还想负隅顽抗，或许只是想求得一线生机。

　　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能看到他们脸上混杂着惊恐、绝望和一种困兽般的疯狂。

　　“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上岸！”

　　露娜毫不犹豫地下令。

　　一旦让这些水兵登上礁石，无论是战斗还是俘虏处理，都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麻烦，甚至可能暴露行踪。

　　根本不需要过多的瞄准。

　　“去死吧！杂碎！”

　　乌鲁鲁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他手中的GS-221轻机枪再次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夜莺也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进行精准的点射弥补。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灼热的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扫过那艘可怜的救生筏！

　　橙色的橡胶艇体几乎在眨眼间就被打得千疮百孔，迅速漏气瘪塌下去。

　　子弹无情地钻进挤在一起的水兵身体里，爆出一团团血雾。

　　惨叫声和咒骂声被激烈的枪声所淹没。

　　仅仅一个短点射，救生筏连同上面的幸存者，便彻底消失在海面上，只剩下几圈涟漪和逐渐扩散开的暗红色污渍，很快被海浪抹去。

　　枪声停歇，礁石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海浪拍打岩石的哗哗声和远处燃烧物的噼啪声。

　　一种冷酷的寂静弥漫开来。

　　战争就是如此，没有怜悯，只有你死我活。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这最后一次清理中缓过一口气——

　　嗡——！

　　一种不同于海浪声、也不同于舰船引擎的、高频而富有穿透力的嗡鸣声，自高空传来！

　　所有人瞬间抬头！

　　只见漆黑的夜空中，几个闪烁着规律红色航向灯的黑影正以极高的速度掠过！

　　它们飞行轨迹稳定而精准，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特有的冷漠感。

　　“无人机！”

　　夜莺失声叫道，声音带着恐惧。

　　蜂医立刻抬起手臂，外骨骼的HUD快速锁定并放大高空目标，数据流在眼前飞速刷新识别：

　　“是哈夫克的A-100‘猎鹰’攻击无人机编队！妈的……至少四架！它们携带了空对地导弹和小口径精确制导炸弹！”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所有人，比冰冷的海水更加刺骨。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装备湿透，体力透支，手上没有任何有效的防空武器。

　　无论是单兵防空导弹还是电子战干扰设备，都在刚才的落水中暂时失效或需要时间恢复。

　　在这种开阔的礁石地带，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无人机的活靶子！

　　“分散隐蔽！找礁石缝隙！”

　　深蓝大吼，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在高精度无人机面前，几乎是徒劳的。

　　他们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紧紧贴附在礁石的凹陷处，心脏狂跳，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的声音。

　　等待着死神从天而降的审判。

　　然而，预料中的导弹呼啸和爆炸并没有到来。

　　那支A-100“猎鹰”无人机编队只是在他们的头顶较高空域进行盘旋，仿佛一群正在观察猎物的秃鹫。

　　无人机的光学传感器和雷达波束无疑已经扫描并锁定了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

　　“它们……为什么不开火？”

　　蜂医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和紧张，“难道没识别我们？”

　　露娜的大脑飞速思考，她紧紧盯着空中那些盘旋的黑影，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出来：“我们的伪装……HvK-003外骨骼和‘奇美拉’步枪……还有，我们刚才使用的是巡逻艇水兵的敌我识别码进行电子欺骗……这些无人机的自主AI，可能依旧将我们识别为‘友军’！”

　　这个推断极其冒险，但也并非不可能。

　　哈夫克的无人机AI虽然先进，但主要依赖于预设的敌我识别信号（IFF）和装备特征库进行判断。

　　它们或许侦测到了下方的交火和爆炸，但最终逻辑判断：

　　这片区域存在的、带有“友军”IFF信号的单位，属于“蓝方”。

　　至于那些已经沉入海底、无法再发送任何信号或反馈的巡逻艇水兵们的“控诉”，无人机的AI根本无法接收和理解！

　　“可……可是它们一直在盘旋……”

　　夜莺的声音颤抖着，“是在确认目标吗？还是……在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无人机的盘旋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它们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谁也不知道冰冷的AI逻辑会在下一秒做出何种决定。

　　就在这时，夜莺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声对露娜说：

　　“露娜姐……我记得哈夫克的‘猎鹰’无人机编队，在执行近距离支援任务时，有时会预留一个低优先级的‘灯光信号确认’通道，用于在电磁干扰环境下与无法进行无线电通讯的地面部队进行极其简单的协同……或许……”

　　露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一个极度冒险的尝试，但或许是唯一能主动摆脱当前困境的方法！

　　“试试看！用你的头灯，发送‘任务完成，按计划撤离’的预置灯光信号代码！频率和闪烁模式参照手册里的‘近距离空中支援-灯光信号’章节！”

　　露娜快速下令，同时紧紧盯着无人机的反应。

　　夜莺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训练中接触过的繁杂信号手册内容。

　　她调整着外骨骼头盔侧面的强光头灯，将其对准空中正在盘旋的领头无人机。

　　短亮-短亮-长亮……

　　停顿… …

　　长亮-短亮-短亮……

　　停顿……

　　三短急闪……

　　一套复杂的、代表特定含义的灯光信号序列被发送出去。

　　光线在黑暗的海空中显得十分微弱，但对于高灵敏度的无人机光学传感器来说，已经足够识别。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空中，领头的“猎鹰”无人机似乎接收到了信号。

　　它的盘旋动作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传感器似乎再次聚焦了一下他们所在的礁石。

　　然后……

　　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领头无人机微微调整了姿态，航向灯规律地闪烁了几下，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回应确认。

　　紧接着，整个无人机编队停止了盘旋，引擎功率加大，发出更加清晰的嗡鸣声，然后……

　　它们竟然真的转向，朝着杜布罗夫尼克城区的方向加速飞去，很快便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直到无人机的引擎声彻底消失，礁石上的五个人依旧保持着紧绷的姿势，几乎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摆脱了绝境。

　　“………成功了？”

　　蜂医喃喃自语，仿佛在梦游。

　　“妈的……这他妈居然都行……”

　　乌鲁鲁一屁股坐在礁石上，感觉浑身虚脱。

　　深蓝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松开了紧紧握着机枪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露娜也缓缓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分毫。

　　她看了一眼夜莺，点了点头：

　　“干得漂亮，夜莺。”

　　夜莺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虚弱的笑容。

　　危机再次解除。

　　他们凭借着精湛的技艺、冷静的判断和一丝运气，又一次从鬼门关前溜了回来。

　　但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的处境依然极其危险。

　　身陷敌后，装备湿透，失去载具，必须尽快找到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露娜环顾四周无尽的黑暗和冰冷的海水，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而锐利。

　　“不能停留。尽快让装备恢复工作状态。我们需要在哈夫克派出下一波搜索力量之前，离开这片区域，找到新的突破口。”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无人机带来的惊吓中完全恢复，露娜手臂上的电子终端再次发出了轻微的震动提示音。

　　她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安静！”

　　她低喝道，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她身上。

　　终端屏幕上，一个之前被标记为高优先级的目标光点，正在电子海图上缓缓移动，而且……

　　正在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礁石区域接近！

　　是那艘他们原本计划夺取的“勒里奇”级扫雷艇！

　　它显然是被刚才巡逻艇的爆炸大火和可能的短暂通讯中断（蜂医的电子干扰可能起了一点效果）吸引了过来，奉命前来查看情况！

　　“见鬼！它冲我们来了！”

　　深蓝也看到了屏幕，立刻端起望远镜看向海面远处。

　　果然，一个更大的、灯火通明的舰船轮廓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怎么办？打还是撤？”

　　乌鲁鲁立刻抓起机枪。

　　但在礁石上和一艘装备了舰炮和重机枪的扫雷艇交火，无异于自杀。

　　“撤？往哪里撤？”

　　蜂医绝望地看着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大海。

　　露娜的目光快速扫过队员们身上的哈夫克外骨骼和作战服，又看向那艘越来越近的扫雷艇。

　　舰桥上的人肯定能用望远镜和夜视设备看到礁石上的他们！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再次闪过。

　　“所有人！立刻脱下外骨骼！快！”

　　露娜厉声下令，同时已经开始快速解开自己身上的外骨骼的固定扣。

　　“什么？脱了它？那我们……”

　　夜莺惊愕道。

　　“执行命令！没时间解释！”

　　露娜的语气不容置疑，“蜂医，深蓝，把那边水里飘着的哈夫克水兵的尸体拖过来！快！”

　　虽然完全不明白意图，但长期的训练和信任让队员们选择了服从。

　　他们以最快速度卸下沉重的、价值不菲的外骨骼系统。同时，深蓝和蜂医忍着恶心和冰冷，迅速从附近海里拖过来几具比较完整的哈夫克水兵尸体。

　　“把他们的作战服扒下来！换上！”

　　露娜指着尸体命令道，她自己已经开始脱去湿透的作战服。

　　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

　　伪装成幸存的水兵！

　　扫雷艇是来查看巡逻艇失事情况的，他们预料到可能会发现幸存者。

　　而舰艇上的水兵，正常情况下是不会穿着全套陆战外骨骼的！

　　如果他们穿着GTI的装备或者甚至只是哈夫克的陆战外骨骼站在礁石上，瞬间就会暴露！

　　时间紧迫，扫雷艇的探照灯光柱已经开始在海面上扫荡，越来越接近这片礁石！

　　队员们手忙脚乱地开始扒下死者身上湿漉漉、带着血迹和海水咸腥味的哈夫克海军作战服。

　　这些蓝色的舰艇工作服虽然也被打湿，但至少看起来“正常”。

　　他们迅速套上这些冰冷且令人不适的衣物，尽量抹去脸上的迷彩油，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落难的水兵。

　　“外骨骼怎么办？”

　　深蓝问道。

　　这些高科技装备绝不能留给敌人，但带着它们又绝对会暴露。

　　“推下海！沉掉！”

　　露娜毫不犹豫地下令。

　　虽然心痛，但这是唯一的选择。

　　噗通！噗通！

　　几声沉重的落水声响起，价值连城的M-5 Relink“神盾”外骨骼和HvK-003外骨骼被纷纷推入深海，迅速沉没消失。

　　他们只保留了贴身的武器和必要的战术装备。

　　做完这一切，扫雷艇已经近在咫尺！

　　巨大的船体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城堡，投下庞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了他们所在的礁石。

　　强烈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实质般打在礁石上，将他们几人完全照亮！

　　刺眼的灯光让他们几乎睁不开眼，只能勉强看到舰桥上方的人影和黑洞洞的枪口。

　　高音喇叭的声音从扫雷艇上传来，带着严厉的质问：

　　“下面的人！报告你们的身份和部队番号！立刻！”

　　露娜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用带着惊恐和疲惫的语气，朝着舰桥方向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们是港口守备旅第三反蛙人巡逻艇的！我们的艇被GTI的水下爆破队炸沉了！就剩下我们几个了！救命！”

　　她的喊声在空旷的海面上回荡，伴随着刻意装出的咳嗽和颤抖。

　　舰桥上沉默了几秒钟，似乎是在核实和判断。

　　探照灯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仔细打量着这几个“幸存者”——

　　穿着正确的海军作战服，浑身湿透，惊魂未定，没有携带任何明显不符的装备。

　　最终，喇叭再次响起：

　　“待在原地不要动！放下救生索！接他们上来！保持警戒！”

　　几条救生索从扫雷艇的舷侧抛了下来。

　　露娜和队员们互相看了一眼，眼中充满了紧张、庆幸和一丝决绝。

　　第一步，混上船，成功了。

　　但他们都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们失去了强大的外骨骼，赤手空拳地登上了敌人的舰艇，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计划已经严重偏离，时间也拖延了太久，下一步能否成功控制这艘扫雷艇，并将其变成刺杀“安德烈亚·多里亚”号的利刃，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们抓住冰冷的救生索，开始向上攀爬。

　　脚下是黑暗冰冷的大海，头上是敌人警惕的目光和枪口。

　　命运的天平，再次开始摇摆。

　　喜欢三角洲行动之第三次世界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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