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楔子．4

　　被质疑孔雀开屏的温迪本人此刻正半死不活地趴在岩之神的白玉床上。

　　*

　　白术到底是给他提供了一点可能有用的信息。于是温迪跟白术见完面就带着岩王帝君回了洞府，毕竟他已经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了。温迪得回去做正事。

　　至于帝君，这位现在不能离开洞府太久。

　　钟离的箭伤在见到若陀之后就又开始疼了。疼得钻心，温迪带他回到洞府后这位的状况才好些。

　　不过回到太山府地底之后，一切就又失了控。

　　温迪在被洗干净，并被恢复神智的岩王帝君抱到石桌前写红笺时，发自内心地觉得：

　　他真的不应该在钟离蜕壳的日子里布局。

　　真的。

　　太累了。

　　不过好消息是，这位在刚刚终于完成了蜕壳。

　　温迪估摸着老爷子应该不会再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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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换下来的仙祖法蜕是一团赤金色的光芒。钟离清醒后说这东西其实只是他冗杂记忆与部分力量的承载体——

　　大概天道在创造贵金之魔神时，就猜到造物日后会为子民付出一切，并踏入天理准备的陷阱之中。于是祂早早地为岩之神准备了退路。

　　仙祖法蜕将神明那些不太重要的记忆和一部分神力带走，化作纯粹的力量形态永存世间。而如今岩之神已经积攒了一万多具仙祖法蜕，如果钟离将其全部吸收，毋庸置疑的，他会在一瞬间回到自己最巅峰的时期。

　　或许还不止。

　　这就是天理忌惮岩之神的原因。过去的武神摩拉克斯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对天理造成威胁。

　　所以祂设计让其余尘世执政陨落，却不敢对武神与风神动手。这两位要是联手跟祂玩鱼死网破，那结局会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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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温迪看着那赤金色光团，觉得这东西和自己的想象实在所去甚远。

　　于是。

　　“李明月说，你的仙祖法蜕就是你原形的样子。”温迪一边蘸墨写红笺一边质询，“老爷子，我怀疑你又在蒙我。”

　　然后他听到了岩之神的低沉轻笑。

　　已经变回矜贵青年的岩之神把玩着他的耳垂，悠悠道：

　　“如果我想，它可以变成任何模样。”

　　游戏剧情里的赤金色龙身，也只是仙祖法蜕万千形态的其中一个而已。

　　不过温迪还听出了些许言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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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意乱情迷之时，神志不清的青年带着他到了石厅中央的某个书架前。

　　纤长漂亮的龙尾没缠着他，而是听从主人指令去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出来。

　　“铭海栖霞真君，你还记得么。”青年咬着他的耳垂，从背后托住他，声音似迷乱似悲戚。“他大概是仙人中最不拘小节的那个……又酷爱收集各种奇珍异宝。”

　　温迪当然记得。他又没经历过那六万个轮回，过去的人或事仍历历在目。

　　“你……问这个干什么。”

　　龙尾挪移着翻开了那本书，青年在他耳边亲昵低语：

　　“这些本不该出现在我书架上的画册，全都是他送的。”

　　温迪：……

　　他就知道。

　　然后。

　　“他当时笑着调侃我，说我若有了帝后，日后必要谢他未雨绸缪……真想不到，这事倒是让他说准了。”

　　只是故人已不在了。

　　记得这位的……如今世间也才五人。

　　温迪不知道钟离那时是否因为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心有触动。他只记得自己被逼着看完了那册子，而青年全程都带着发狠的疯劲。

　　所以。

　　三人行什么的还是不要了。

　　温迪觉得一个帝君他就受不住。这位要是突发奇想借仙祖法蜕给自己整分身术……

　　温迪果断停止了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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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写红笺也是件很累的事。因为温迪先前就已耗尽了精力。

　　写了几张就累得抬不起手的温迪试图逃课。

　　只是文字可以用神力复制粘贴，落款处的神名却必须由神明亲手书写。

　　于是他逃了一半课又蔫蔫地提起了笔。

　　钟离看着只觉好笑：“我并非只有狼毫，你不必非得这么折腾自己。”

　　他是有羽毛笔的。温迪也随身带着有。

　　然后。

　　风神幽怨道：“我可大放厥词要娶你……总得拿出点态度来。”

　　他的态度就是签几万张红笺的落款。

　　帝君就去哄他：“反正不是真的，你知道那天一定会有人来砸场子。再说立夏并不是良辰吉日，你难道真打算在那天成婚么。”

　　风神很倔强：“就当提前发请帖了。”

　　温迪的态度感动了帝君。

　　结果就是钟离仿温迪的落款帮忙写了三分之二的红笺，在几个时辰内。

　　温迪：……

　　他郁闷：“你写得好快。”

　　他以为自己的速度已经够快了，钟离就算帮他写也写不了多少。结果到头来，工作的大头还是被老爷子担了。

　　钟离悠悠然：“你若是也批了许多年文书，大概比我更快。”

　　毕竟风神的学习能力有目共睹。

　　非岩王帝君不可为的签名，这位只是在他身边呆了两日就学了个十成十。以假乱真时就连若陀弥怒他们都看不出真伪，除了岩王帝君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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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温迪带着这些红笺去璃月港下了一场蒲公英雨。他拉着钟离坐在天衡山顶，看着璃月人把“风神巴巴托斯降临璃月还刺杀了帝君”的消息传遍码头。

　　共同编造谣言传播恐慌的岩王帝君本人对此不以为然，甚至跟风神交换了一个深吻。

　　再然后。

　　钟离：“我帮了你，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温迪：“嗯？”

　　再再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风精灵又被岩之神拐回了地底，在石室里好一通翻云覆雨。

　　温迪趴在白玉床上，手指都不想抬一下。

　　偏偏某位帝君恶趣味又来了：

　　“不是说要娶我。”

　　“怎么这就不行了。”

　　“不是说要拿出些态度来么。”

　　他语调亲昵，风精灵却只想打他。

　　温迪凑到青年耳边就要施行报复。岩之神身上各处的血肉都太硬，唯一能下口还能让对方感受到痛感的也就只有耳垂。

　　然后他突然顿住。

　　温迪怔怔地看着青年的朱红眼影。这红线勾勒得恰到好处，笔画也不轻佻，丝毫无损帝君本身的威严。青年眼瞳是罕见的棕金色，跟金珀的颜色一模一样。没有眼影看起来就有些非人感，如今多了眼影身上就有了人间烟火气。

　　很漂亮。

　　也恰到好处地……转移了别人的注意力。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谁也不会注意到青年眼底的微红。

　　这个人回到绝云间之后似乎总是悲伤的。而自己竟然无法抚平对方的悲伤半分。

　　温迪想。

　　*

　　“所以，你猜七星开会之后打算让我们去做什么。”

　　李明时说是提问，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毕竟他知道空猜得出来。

　　再说李明时觉得自己手里拿着的那块百无禁忌箓已经在明示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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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光要你去绝云间传口信么。”空木着脸，“虽然我对她会向仙人求助这件事感到些许不可思议，但按你说的眼下境况来看……倒也正常。”

　　璃月想要人治，但七星还不至于自不量力到，认为仅凭人类的力量，就能对抗能当众刺杀帝君的他国神明。

　　虽然在游戏剧情里，七星确实表现得很自不量力。但那是在帝君没有被当众刺杀的前提下。

　　天上只掉下了个仙祖法蜕。没人知道云层里发生了什么，七星又不是傻子，绝云间仙人能想到的他们想不到么？

　　留云说“荒谬！这世上能刺杀帝君的能有几人”的时候，凝光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那时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或许帝君陨落，只是帝君本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帝君已经表态得很明显了，祂有意把未来的道路交由人类自行抉择。

　　所以凝光只需要走程序就行了。

　　封锁全场，排查在场之人嫌疑，凝光以她的职业素养，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完美接上了帝君安排的戏剧。

　　不完全认为这是走程序的大概只有玉衡星刻晴了。

　　在帝君陨落之前，她目之所及只有大多数凡人对于神明的盲信盲从。少年人的叛逆心理总是很强烈的，无怪乎刻晴对“人不可弑神”这个观点怀有偏见。

　　她自然对仙人的判断嗤之以鼻，认为仙人出世太久，过于蔑视凡人的力量。

　　她的偏见，在帝君陨落数月之后，才逐渐消弭。因为帝君陨落后总务司的工作几乎翻了数倍，刻晴带着一干下属都差点做不完岩王帝君一个人的工作。至于群玉阁那边，甘雨一个半仙工作效率就远超凝光的三个秘书。没了甘雨，那三位差点被高强度工作逼疯。

　　直到这个时候，刻晴才真正意识到了人与神明仙众的差距，并客观地去看待仙众神明这样的非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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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她对神明仙人的偏见尚未消除。

　　空：“刻晴应该是反对了吧。”

　　李明时：“何止反对呢……她说七星最好无视掉这样的挑衅，只着重防备温迪对平民下手还有派遣骑士团越过边界线进犯。她说人类不依靠仙人也能做到这些事。”

　　刻晴在这个时候，追求的还是极致的人治。她只想快速完成权力更迭这一环节，然后在自己的岗位上大展宏图。

　　并且此时的玉衡星，心里的执念尚未消除：她想向世人验证，璃月港就算没了帝君，也不会停转。她想要消除世人对神明的盲目崇拜。

　　基于以上种种，刻晴自然反对向仙人求助。

　　李明时暗自叹气。刻晴的初心是好的，她有野心也不是大问题。身居高位者本来也不应畏畏缩缩，帝君赏识玉衡星也正是因为她敢作敢为。

　　然而刻晴此时做出的选择却有些抛弃神明的意味……岩之神为璃月港兢兢业业六千余载，这还不算上那六万多个轮回。祂息战火止兵戈，以文安内以武涤敌。

　　祂功勋无数，祂也的确为这个国度付出无数心血。

　　只是祂现在重伤失踪生死未卜，凶手还张扬地撒下漫天红笺来羞辱。然而七星中却有人想要无视这一切，只关注眼下最实际的问题。

　　李明时觉得，钟离不应得到这样的结局。

　　璃月人也没这么……狠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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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晴的心性的确还是要磨一磨。她太急了。”李明时悠悠然，“不过这些跟我没太大关系，反正摇光和天枢带头否了她的提议。我现在得去绝云间一趟，你这几天做人的时候上点心。”

　　空：……

　　李明时这最后一句话听得他眉头直皱。

　　他平时就不是人了么。

　　不过空听出了言外之意。

　　“七星把我扣群玉阁上了。”

　　“是。”李明时悠悠然，“凝光眼力不一般，看出来我有意无意护着你。她不放心我，又要我帮她办事，当然得把我的软肋看牢了。”

　　空：……

　　他听懂了。

　　深渊王子意识到自己这几天要夹着尾巴做人……至少不要表现得太癫，然后破坏了队友的计划。

　　而且还得拾起许久未用的心眼。

　　空木着一张脸：“我不能跟你换么。”

　　李明时：“不能。”

　　空：……

　　然后他感受到，自己和李明时之间建立起了若有若无的联系。

　　空：？

　　他看向李明时。

　　李明时却没回答他的疑惑。

　　“我走了。”他转身开门，“通讯网给你搭了，有事脑电波联系。”

　　“但是别消息轰炸我。我系统运行要耗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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