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凤凰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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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偶遇

  时光荏苒,半个月转瞬即逝。

  长沙城垛子上,那触目惊心的弹痕依旧清晰可见,

  仿佛在诉说着那场激烈战斗的惨烈。

  弹痕处,血痂凝结,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文副参谋长身着那件破旧的棉军装,

  被凛冽的朔风肆意地卷动着,发出猎猎作响的声音。

  他站在城垛子上,脚下的黄土地里,

  还深埋着未被挖掘干净的迫击炮弹碎片,

  这些碎片无声地见证了曾经的战火纷飞。

  古之月站在文副参谋长身旁,凝视着远处的车队。

  他默默地数着车辆,心中不禁一紧——

  车队里竟然少了一辆卡车!

  原本,那四辆卡车应该挤满了三十七个生死与共的弟兄们,

  可如今,那空荡荡的铁皮车厢里,

  只剩下半车湖南腊肉和两箱汉阳造零件,显得格外冷清。

  \"都给老子把腰杆挺直喽!\"

  文副参谋长的怒吼突然在晨雾中炸响,

  如同一道惊雷,惊得电线上的寒鸦扑棱着翅膀四散飞去。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湖南口音,

  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响亮。

  \"三个多月前,你们从渝城来到这里的时候,可是整整三十七个人啊!\"

  文副参谋长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悲愤和无奈。

  他紧紧握着那张被炮火熏黄的名单,

  上面有十六个名字被红笔圈得发皱,那是已经牺牲的弟兄们。

  徐天亮畏缩在队列的最后,

  他那带着金陵口音的话语中,

  夹杂着些许哭腔和鼻涕泡:

  \"参谋长,要不……

  把这些腊肉分给弟兄们在路上吃吧?\"

  他的破军帽歪戴着,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

  而那帽檐下则露出了一个青肿的眼眶,

  这显然是昨天和川军弟兄掰手腕时所留下的“战利品”。

  古之月站在队列之中,

  操着一口苏北话,闷声闷气地说道:

  “你这家伙就知道吃,难道没瞧见参谋长袖口上的补丁吗?”

  张营长的山东腔则像拉锯一样,在空气中回荡着:

  “都别吭声!

  参谋长有正经事要说呢。”

  他腰间的盒子炮皮套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口子,

  那里面油光锃亮的枪管若隐若现,

  仿佛在诉说着它的主人经历过的风风雨雨。

  古之月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张营长的布鞋帮子上,

  只见那上面竟然渗着丝丝血迹,

  显然是连夜急行军时被磨破的。

  他不禁心中一紧,对这位张营长又多了几分敬意。

  就在这时,文副参谋长突然将手中的名单塞进怀里,

  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铁皮盒子。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一股发霉的火药味和干辣椒的呛人气息顿时扑鼻而来。

  古之月定睛一看,

  只见盒子里装着的,竟然是王二柱的家信。

  “这是王二柱的家信,他娘还在枣庄等着他寄盐巴回去呢。”

  文副参谋长的声音有些低沉,

  似乎带着些许无奈。

  徐天亮见状,赶忙伸长了脖子,急切地说道:

  “参谋长,这信就交给我来保管吧!”

  “保管个卵子!”

  文副参谋长突然怒不可遏地吼道,

  他猛地将手中的盒子砸向徐天亮的胸口,

  那盒子仿佛是一颗炮弹一般,直直地飞向徐天亮。

  徐天亮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

  但他迅速反应过来,稳稳地接住了盒子。

  “带着它回军校,毕业时再交给我。

  要是弄丢了……”

  文副参谋长的话戛然而止,

  他转过身去,目光紧紧地盯着远处那座正在冒烟的岳麓山。

  山上的烟雾弥漫,还不时有日军飞机投下的传单飘落下来。

  文副参谋长的金丝眼镜蒙着水汽:

  \"诸君此去,当以笔为枪...\"

  话音未落,徐天亮突然吹响缴获的日军号角,

  破音声惊飞满树寒鸦。

  \"报告长官!\"

  他瘸腿敬礼的姿势像只折翅的鹭鸶,

  \"这调子是《樱花谣》,专送小鬼子投胎的!\"

  张营长的烟锅敲在他钢盔上,

  震得豁口的青天白日徽叮当乱响。

  就在这时,车队开始发动,

  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气中回荡。

  古之月坐在车厢里,突然听到车厢底下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他心生疑惑,于是掀开了覆盖在车厢上的油布,想看个究竟。

  当他揭开油布的一角时,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定睛一看,只见三只灰不溜秋的老鼠正躲在车厢的角落里,

  它们正津津有味地啃咬着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

  徐天亮见状,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烤红薯,

  毫不犹豫地掰成两半,递给古之月一半,说道:

  “吃吧,吃完给老子好好打仗。”

  那三只老鼠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

  它们立刻停下了啃咬的动作,警惕地抬起头,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突然,它们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迅速窜进了黑暗的角落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队继续在湘西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这条路就像一条烂肠子一样,蜿蜒曲折,崎岖不平。

  卡车在悬崖边行驶时,

  古之月总觉得自己能够听到山风里传来的呜咽声,

  那声音时有时无,仿佛是大山在诉说着它的哀怨。

  当车队行至凤凰城外时,暮色已经如墨般浓稠。

  远处的吊脚楼在江面上投下一片片破碎的光斑,

  宛如点点繁星坠落凡间。

  古之月突然闻到一股腥甜的血味,

  这股味道比他在长沙城防工事里闻到的还要浓烈。

  凤凰城的石板街突然炸起湘妹子的尖叫:

  \"救命啊!\"

  三个敞怀的痞子围着蓝布衫姑娘,

  酒气混着蒜臭味熏得冰面起雾。

  停车!\"

  徐天亮突然扯开嗓子,

  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

  伴随着这声怒吼,卡车猛地一个急刹车,

  歪歪扭扭地停在了青石板路上。

  古之月定睛一看,

  只见巷口的灯笼不知被谁给扯破了,

  暗红色的绸布在风中肆意飘飞,

  宛如一面被鲜血染红的旗帜。

  而在那灯笼下方,

  三个流里流气的痞子正将一个身穿蓝布衫的姑娘逼到了墙角。

  姑娘的发簪掉落在地,

  玉坠子也已摔得粉碎,仿佛她那破碎的心。

  \"住手!\"

  徐天亮见状,怒不可遏,

  他那原本带着些许金陵口音的话语,

  此刻竟如同炸雷一般在空气中炸裂开来。

  话音未落,徐天亮顺手抓起驾驶室里的扳手,

  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径直朝那三个痞子冲了过去。

  古之月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是徐天亮的胶鞋踩碎瓦片所发出的清脆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为首的那个痞子刚转过身来,

  徐天亮手中的扳手便如同闪电一般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痞子的鼻梁骨应声而断,

  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

  溅落在姑娘的蓝布衫上,

  形成了一朵诡异而妖艳的红花。

  古之月的鼻中顿时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其中还夹杂着那痞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劣质烧酒味,令人作呕。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第二个痞子眼见同伴受伤,慌忙抽出匕首,

  想要反击。可他的动作哪有徐天亮快,

  只见徐天亮飞起一脚,如疾风骤雨般踹在他的裆部。

  那痞子顿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

  手中的匕首也\"当啷\"一声掉进了阴沟里。

  最后一个痞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逃跑。

  可他的速度又怎能快过徐天亮呢?

  徐天亮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轻而易举地扯住了他的后衣领。

  紧接着,徐天亮手中的扳手再次高高举起,

  然后狠狠地敲在了那痞子的后脑勺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

  那声音就如同砸烂了一个熟透的西瓜一般。

  古之月赶到时,徐天亮正用刺刀尖挑开痞子的裤腰带:

  \"说!哪条道上的?\"

  冰面映出海棠冻红的脸,

  鬓角的海棠花早被揉碎在雪泥里。

  吊脚楼的炭火盆噼啪作响,海棠烘着湿透的蓝布衫。

  湘妹子冻裂的手指比划着:

  \"你们走那日,我去营房送鞋...\"

  突然瞥见徐天亮兜里的红鸡蛋,耳根比炭火还红。

  姑娘缩在墙角发抖,怀里紧抱着个包袱。

  徐天亮蹲下身,扳手滴着血:

  \"没事了,我是军校学生。\"

  姑娘突然抬头,

  古之月看见她左眼下方有颗泪痣,

  像粒没化开的墨点。

  \"徐大哥......\"

  姑娘突然哽咽,包袱里掉出半块烤红薯,

  \"我......我找了你半个月......\"

  古之月凑近时,闻到姑娘身上有野山椒和桐油的味道。

  徐天亮挠着后脑勺笑:

  \"你这小辣椒,怎么跑到凤凰来了?\"

  姑娘抹着眼泪:

  \"你们走那天,我去找张营长......\"

  她突然顿住,盯着徐天亮手里的扳手,

  \"你受伤了......\"

  徐天亮这才发现自己左手虎口裂开条血口。

  他把扳手往裤腰上蹭了蹭:

  \"小意思。\"

  转头对古之月说:

  \"去把张营长送的急救包拿来。\"

  古之月转身时,听见徐天亮用金陵话小声嘀咕:

  \"这丫头,比长沙会战的鬼子还难缠......\"

  包扎伤口时,古之月注意到姑娘包袱里除了红薯,

  还有本被翻烂的《孙子兵法》。

  徐天亮突然用扳手敲了敲书皮:

  \"哟,还是黄埔版的?\"

  姑娘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我......我在书店捡的......\"

  车队重新出发时,姑娘挤在徐天亮和古之月中间。

  卡车颠簸时,她的辫子总扫到徐天亮下巴。

  古之月突然用苏北话问:

  \"姑娘,你叫啥名字?”

  姑娘小声说:\"刘海棠......\"

  徐天亮突然笑出声:

  \"好名字,比我们教官的外号'老树皮'强多了。\"

  夜色渐深时,古之月听见海棠均匀的呼吸声。

  他捅了捅徐天亮:

  \"你小子,打算怎么安置人家?\"

  徐天亮突然蹦起来:

  \"带她回渝城?军法处能把老子阉了!\"

  海棠默默掏出张《中央日报》,

  头条赫然是\"女学生千里送寒衣\"。

  文副参谋长的批注龙飞凤舞:

  \"战地佳话,可振士气。\"

  徐天亮举着报纸对灯细看,油墨蹭了满脸:

  \"日他...日头要出来了!\"

  徐天亮望着车窗外的凤凰山影:

  \"先带回军校呗,总不能让她再被痞子欺负。\"

  古之月冷笑:

  \"军校可不许带家属。\"

  徐天亮突然压低声音:

  \"那你帮我打掩护......\"

  卡车拐过弯道时,古之月看见月光下的沱江泛着冷光。

  他突然想起一个月前牺牲的王二柱,

  那个总说要带弟兄们去枣庄吃煎饼卷大葱的山东汉子。

  车斗里的腊肉味飘过来,

  混着海棠身上的野山椒味,竟有种奇怪的和谐。

  徐天亮突然哼起小调,金陵口音在山路上蜿蜒:

  \"小乖乖来小乖乖,你到金陵我家来......\"

  海棠在睡梦中笑了,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古之月望着车窗外飞逝的竹林,

  突然觉得这场战争,或许不全是血与火的残酷。

  车队行至黎明时,古之月听见徐天亮和海棠的低语。

  \"你咋知道我们走这条路?\"

  徐天亮问。海棠迷糊地说:

  \"张营长告诉我的......\"

  古之月突然警觉起来,

  张营长为何要把路线告诉个素不相识的姑娘?

  他回头时,看见徐天亮正往海棠手里塞块巧克力,

  晨光里,那巧克力包装纸上的\"军用品\"字样格外刺眼。

  卡车爬上最后一道山梁时,渝城军校的轮廓出现在雾霭中。

  古之月听见徐天亮用金陵话小声说:

  \"小辣椒,以后跟着我,没人敢欺负你。\"

  海棠红着脸点头,

  怀里的《孙子兵法》滑落在地。

  古之月弯腰捡起书,

  突然发现扉页上用铅笔写着\"赠徐天亮同学\",落款是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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