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亡命归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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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归建古之月的二十响匣子枪在石缝里卡得直颤抖,
仿佛随时都会脱手而出。
枪管被连续射击产生的高温烤得滚烫,
简直可以用来烙饼了。
洞外的鬼子们每隔半袋烟的时间,
就会用手电灯光扫进洞内,
将洞顶倒挂的钟乳石照得如同白惨惨的骷髅爪子一般。
古之月紧张地数着鬼子的手电光,
当第七道白光掠过他那已经磨破的绑腿时,
洞口终于传来了第一声闷响。
然而,这并不是炮弹爆炸的声音,
而是有人用枪托砸石头的动静。
“狗日的要摸进来了。”
古之月低声嘟囔着,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苏北口音。
他的手指紧紧地扣在扳机护圈上,
掌心早已被汗水湿透。
在他身旁,孙二狗正手忙脚乱地把大刀往刀鞘里塞。
那把大刀的刀把上系着的红布条子,
早已被鲜血浸透,
此刻紧紧地黏在他的掌纹里,
怎么扯都扯不开。
这个来自河南的大汉,
打仗时总是喜欢咧着嘴笑,
可现在他的牙花子上还沾着一块鬼子的指甲盖。
就在这时,洞道口突然炸开了一团蓝色的烟雾,
四个头戴钢盔的身影如鬼魅般猫着腰冲了进来。
古之月手持二十响手枪,
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迅速,
他先是连开两枪,
准确地击中了两个鬼子,
将他们击倒在地。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射出第三颗子弹,
这颗子弹犹如闪电一般,
瞬间掀翻了第三个鬼子的下巴,
让他当场毙命。
而此时,剩下的那个鬼子才刚刚把刺刀举过眉梢,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孙二狗便如饿虎扑食般冲了上去。
只见孙二狗手起刀落,
他手中的大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狠狠地劈在了鬼子的身上,
直接将其劈成了两半。
然而,由于用力过猛,
孙二狗的大刀深深地嵌在了鬼子的锁骨里,
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其拔出。
孙二狗见状,不禁怒从心头起,
他对着鬼子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两脚,
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
“龟孙儿,临死还跟老子较劲!”
待孙二狗将四杆三八大盖摞在洞口后,
他便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开始清点起子弹来。
这个来自河南的汉子紧紧地攥着弹夹,
仔细地数了三遍,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猛地将枪托砸在了石头上,
嘴里骂道:
“奶奶的!
四杆枪就三十三发子弹?
连个手榴弹都没有,
这比俺们老家要饭的裤腰带还干净!”
一旁的赵大虎和赵二虎兄弟俩正用刺刀撬着鬼子的牛皮靴,
听到孙二狗的话,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哭音。
尤其是老二,他的鞋底早就磨穿了,
脚趾头在泥水里泡得发白,
此刻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了劝降的喇叭声,
那声音夹杂着缅甸语的怪腔,
在这狭小的洞穴里回荡着:
“……大日本皇军优待……”
赵大虎往洞口滋了泡尿:
\"整这出给谁看呢?\"
东北腔在岩洞里嗡嗡回响。
月光如水,透过石缝,
洒在吕老四身上。
他紧紧抱着半截血糊糊的胳膊,
那是李满仓最后留给他的念想。
孙二狗见状,
怒不可遏,抄起大刀,
准备劈向吕老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古之月眼疾手快,
飞起一脚,狠狠地蹬在孙二狗的腿弯处。
孙二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屌!要砍先砍老子!”
古之月怒目圆睁,用苏北话吼道。
他的声音在洞顶回荡,久久不散。
孙二狗被这一脚踹得有些发蒙,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嘴里骂骂咧咧地踢了踢地上的枪堆,
不屑地说:
“活该他们被老子砍脑袋,
一个个穷酸样儿,
连咱国军裤裆里的虱子都不如!”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喇叭声。
那声音异常生硬,
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还夹杂着浓浓的痰音。
“中国兵听着!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皇军优待俘虏……”
古之月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的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孙二狗的话语,
声音低沉而严肃地喊道:
“别再啰嗦了,
赶紧把伤员往洞深处挪动!”
他的目光紧盯着洞口外那摇曳的火把影子,
心中暗自思忖着鬼子的意图。
这次,鬼子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往洞里投掷手雷,
这让古之月感到十分诧异。
他不禁猜测,
或许是鬼子已经摸清楚了他们所剩无几的弹药情况。
古之月怀里的指南针此刻正硌得他的肋骨生疼,
但他根本无暇顾及。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下午走错的那条岔路,
心中懊悔不已。
如果不是吕老四突然说看到了山魈的眼睛,
他们现在恐怕已经在三十里外的补给点,
尽情享受着压缩饼干的美味了。
正在这时,赵大虎拎着半壶凉水走了过来。
他的枪管上还挂着从鬼子尸体上扯下来的太阳旗,
那面旗帜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孙二狗闻声转过头去,
一眼就看到了蹲在李满仓尸体旁边的吕老四。
只见吕老四的肩膀不停地抽动着,
显然是在哭泣。
李满仓的肚子被打穿,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为了保护孙二狗而挡下了那颗致命的子弹。
孙二狗的河南口音突然变得沙哑起来,
他怒声吼道:
“吕老四,你哭个球啊!”
“哭你娘个腚!”
孙二狗抄起枪托就往前窜,
“老子让你盯着后洞你在这儿装孝子?
山魈把你肠子叼走都没人给你收尸!”
吕老四没躲,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却还是盯着孙二狗的脸道:
“排长,满仓哥的鞋还没脱下来……
他说打完仗要寄回山东老家……”
古之月怒不可遏,
他猛地伸手一把揪住孙二狗的后衣领,
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怒吼道:
“够了!
你们两个要是再这样无休止地闹腾下去,
老子就把你们俩一起扔给那些该死的鬼子,
让他们拿去喂狼!”
他的目光落在吕老四那还在渗血的后脑勺上,
突然间,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小子入伍的时候才不过十六岁,
只不过因为一脸老态,才从小吕四变成吕老四,
那时候他连扛枪都还没有扛锄头来得熟练呢。
洞外,那刺耳的喇叭声依然在不停地响着,
与夜风中飘来的硝烟味交织在一起,
仿佛是老家晒谷场上燃烧麦秸的味道。
这股味道让古之月的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思乡之情。
“都给老子听好了!”
古之月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低沉,
同时,他手中的那把二十响手枪也在掌心灵活地转了个花,
“后半夜换岗的时候,
赵大虎你带着二虎守在洞口,
孙二狗,你去盯着后洞那条裂缝。
昨天你不是说看见有蛇从那里爬过吗?
说不定那地方能过人呢。”
孙二狗一听,刚想张嘴反驳,
古之月立刻瞪了他一眼,接着又补充道:
“还有,你把你的那把大刀磨得锋利一点,
你可收好了,
可别到时候砍到自己人的脚后跟!”
洞里的时间仿佛被浸泡在了浓稠的醋里,
变得黏滞而缓慢,
无论怎样用力拉扯,
都无法将其扯开。
古之月无聊地数着洞顶滴落的水珠,
当第十九滴水珠砸在手背上时,
后洞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石头滚动声响。
他心中一紧,迅速摸黑拧开手电筒。
光柱刚一扫过凹凸不平的洞壁,
就瞥见一个黑影紧贴着岩壁微微晃动了一下。
古之月毫不犹豫地将二十响手枪顶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
黑洞洞的枪口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那人浑身湿漉漉的,
衣裳破烂不堪,仿佛被山猫狠狠地抓过一般。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
他的嘴里竟然还叼着半支烟,
火光在一明一暗之间闪烁,
隐约照出他脸上沾着泥土的笑纹。
“老总,别开枪,我是中国人。”
一口云南保山话中夹杂着些许缅甸腔调,
混合着烟叶和腐叶的味道,
如同一股陈腐的气息钻进了古之月的鼻中。
“把手举起来!”
孙二狗的大砍刀从侧面压了过来,
刀刃刮过对方的手腕时,
古之月才注意到他掌心的老茧竟然比枪托还要厚实。
那人慢慢转身,
火把光里能看见他腰间别着把砍柴刀,
脚腕上缠着浸血的布条:
“我叫陈阿发,
在瓦城开杂货店的。
听见枪响就顺着山溪找过来,
你们后洞的裂缝通着条暗河,
鬼子没料到后边还有路。”
赵大虎突然用东北话嘀咕:
“别是鬼子的探子吧?
这口音比俺们连长的苏北话还绕。”
陈阿发却从裤兜掏出个铁皮盒,
里面装着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
“上个月在曼德勒见过新 38 师的弟兄,
他们给过我这个。”
古之月接过饼干,
摸到铁皮盒底刻着的 “青天白日” 徽记 ——
确实是国军发的制式干粮盒。
“跟我来,”
陈阿发往洞里走了两步,
突然回头,
“把火把灭了,
暗河里有蝙蝠,
见光就扑人。”
他说话时,
古之月听见水珠滴落的频率变了,
远处似乎有潺潺的水流声,
混着某种类似翅膀振动的轻响。
孙二狗凑过来耳语:
“副连长,要不我先去探探路?”
“你把刀给我。”
古之月按住他的肩膀,
转而对陈阿发说:
“你走前边,我们三个跟着。
其他人在洞口留两发子弹,
听见三声鸟叫就往暗河跑。”
他没说的是,
自己握枪的手还在抖 ——
从下午到现在,
他已经干掉七个鬼子,
可每回扣扳机前,
眼前都会闪过母亲在灶台前烙饼的样子。
暗河的水刚没过脚踝就冷得刺骨,
陈阿发的砍柴刀在前面拨拉着垂下来的藤蔓。
古之月听见赵二虎在身后打了个喷嚏,
接着是孙二狗的咒骂:
“把嘴闭上,小心蝙蝠飞进你喉咙里下崽!”
洞顶果然传来扑棱声,
像无数张砂纸在摩擦,
嗅觉里突然多了股酸臭的蝙蝠屎味。
也不知走了多久,
前边的陈阿发突然停住。
古之月看见他举起火把,
火光照出前方岩石上的刻痕 ——
歪歪扭扭的 “中国” 两个字,
旁边还有行更小的字:
“民国二十九年,
李大哥带弟兄们从此处入缅。”
陈阿发用刀背敲了敲刻痕:
“十年前远征军留下的记号,
这条暗河直通山后竹林。”
当第一丝天光从岩石缝隙里漏进来时,
古之月听见洞外传来鬼子的枪响 ——
大概是发现了他们留下的假脚印。
孙二狗突然指着前边笑出声:
“奶奶的,可算看见活竹子了!
比老子老家的高粱地还亲!”
陈阿发却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个竹筒:
“顺着竹林往东走二十里,
有个废弃的马帮驿站,
驿站墙上画着个断了角的牛头,
那是我们侨民的联络点。”
古之月接过竹筒,
摸到里面卷着的纸条,
油墨味混着竹子的清苦: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陈阿发摇摇头,
砍柴刀在手里转了个圈:
“我得回去看看,
还有没有没逃出来的乡亲。”
他转身时,古之月看见他后背的衣裳全被血水浸透,
脚腕的伤还在往下滴血。
“拿着。”
他把剩下所有法币630块塞给陈阿发,
二十响在腰间磕出声响,
“到了曼德勒,
找新 38 师,
就说古之月的侦察排还活着。”
陈阿发接过子弹,突然笑了:
“古长官,你这苏北话,
比我老家的酸木瓜还难懂。”
晨光里,竹林的露水打在钢盔上,
像撒了把碎钻。
古之月回头望向黑黢黢的洞口,
突然想起李满仓临死前说的话:
“副连长,等打完仗,
咱去山东看海吧。”
他摸了摸胸前的指南针,
针尖正对着东南方 ——
那里,应该就是曼德勒的方向。
孙二狗在前面踢飞块石头:
“副连长,咱这回算捡回条命,
回去得让炊事班炖锅猪肉粉条子!”
赵大虎兄弟俩跟着笑,
吕老四却蹲下来,
把李满仓的鞋脱下来揣进怀里。
古之月没说话,
他听见远处传来鬼子的嚎叫声,
混着山风掠过竹叶的沙沙声,
像极了老家麦田里的麦浪。
陈阿发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竹林深处,
只留下些折断的竹枝指向东方。
古之月摸了摸腰间的二十响,
枪柄上的防滑纹还带着体温。
他知道,天亮之后,
他们要穿过的不只是这片竹林,
还有数不清的鬼子据点,
以及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缅甸雨季。
但此刻,他听见弟兄们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踩碎晨露的声音,
像极了母亲往灶里添柴时,
火星子噼啪炸开的响动。
这一仗,他们活下来了。
而下一仗,永远在看不见的下一个转弯等着。
但至少现在,太阳正从竹梢升起,
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像一杆杆永远不会倒下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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