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暴雨淬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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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淬锋民国三十一年八月的一个星期天,
正值热带雨林的雨季,
然而这一年的日头却比往年更加毒辣。
古之月所在的新兵连驻地,
此时就像一堆烂泥一样,
瘫倒在蓝姆迦基地那破旧不堪的营房里。
昨天下午,
他们几个人利用难得的休息时间,
跑到基地外的上海餐馆去吃饭,
而全连的其他人则留在基地里。
无论是外出的还是留下的,
都没有一个人不是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的。
此刻,营房里鼾声如雷,
此起彼伏,
就连屋顶上的苍蝇,
似乎都被这浓烈的酒气熏得晕头转向。
睡梦中徐天亮感觉自己仿佛正浸泡在秦淮河里,
那凉津津的河水不断地往他的脖子里灌,
让他感到无比的舒适和惬意。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这美妙的感觉中时,
突然间,
一股寒意从脑门袭来,
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温暖的篝火旁,
被扔进了冰窖一般,
浑身一个激灵,
猛地弹坐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一看,
只见自己的蚊帐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
而旁边的地上,
则站着两个端着铁皮水桶的卫兵。
关副官则抱着膀子,
站在营房的门口,
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
他手中的驳壳枪,
在清晨的阳光中泛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哪个龟儿子往老子床上泼水?!”
徐天亮怒不可遏地往外吼道,
声音震得整个房间都嗡嗡作响。
他一边愤怒地咆哮着,
一边手忙脚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水,
那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
浸湿了他的领口。
徐天亮的怒火,
并没有因为这一简单的动作而平息,
反而愈发汹涌。
他瞪大了眼睛,
满脸怒容,
嘴里骂骂咧咧地,
抄起枕边的皮鞋,
像扔手榴弹一样狠狠地甩了过去。
那皮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越过床前两个拿铁皮水桶的士兵,
直直地朝门口的关副官飞去,
仿佛要将他砸个正着。
伴随着皮鞋的飞行,
徐天亮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那金陵话里带着浓浓的酒气,
让人闻之欲呕。
“老子昨儿个喝的可是白老板的米酒,
这要是醉死了,
你担待得起?”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充满了威胁和不满。
然而,关副官却对这飞来的皮鞋视若无睹,
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只见他面沉似水,
稳稳地站在原地,
右手却如闪电般抬起,
将飞到眼前的皮鞋打落。
紧接着,快步走到徐天亮的床前,
将一把驳壳枪顶在了徐天亮的脑门上。
那驳壳枪的枪管泛着寒光,
冰冷的金属质感让人不寒而栗。
徐天亮只觉得一股凉气,
顺着皮肤钻进了骨头缝里,
瞬间让他因为醉酒而头疼的脑袋,
清醒了几分。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
想要避开那黑洞洞的枪口,
但关副官的手却如同铁钳一般,
牢牢地将他固定在原地。
“徐排长这火气挺大啊?
咋,忘了昨儿个晚上在上海餐馆门口,
孙师长咋说的?”
关副官的声音冷冰冰的,
仿佛能把人冻僵,
其中没有丝毫感情,
但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压。
徐天亮听到这句话,
心中猛地一紧,
昨晚的情景如电影般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想起了孙师长那严厉的面容和警告的话语,
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明儿个……全体……
体能训练!
都给我消停点……
敢睡懒觉的,
老子让人拿凉水浇!”
这句话在徐天亮的耳边不断回响,
让他浑身一激灵,
酒意瞬间全消。
他连忙赔着笑,
一边立刻穿衣服起床,
一边说道:
“关副官,您瞧我这记性,
喝高了喝高了……
这不正打算起来出操嘛。”
就在这时,
古之月睡眼惺忪的裹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
从旁边的屋走了出来。
他的苏北话带着一股糯劲,
听起来有些软绵绵的:
“徐天亮你少贫嘴,
吹紧急集合号,
赶紧把弟兄们叫起来,
关副官可是奉了孙师长的令,
来盯着咱们训练的。”
古之月一边说着,
一边揉着太阳穴,
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宿醉中恢复过来。
他闻着营房里那股混合着汗臭、酒气和霉味的空气,
胃里一阵翻涌,
差点就要吐出来。
随着集合号响起,
"整啥幺蛾子!"
赵大虎光膀子蹦起,
东北腔撞得竹棚掉渣。
关副官枪口突转,
击锤扳动的咔嚓声冻住满屋哈欠。
古之月腰伤绷带渗着血,
苏北话却稳如枪架:
"全连!九十秒集合!"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穿透云层,
全连紧急集合的哨声,
就像一道闪电划破了宁静的晨光。
这尖锐的集合哨声如同警报一般,
让士兵们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他们手忙脚乱地抓起衣服和装备,
胡乱地往前套,
然后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有的士兵甚至连鞋子都穿反了,
一瘸一拐地跟着队伍;
还有的士兵匆忙间只扣好了一半的裤腰带,
一边跑一边还得腾出一只手来整理。
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充满了紧张和慌乱的气氛。
在这混乱的人群中,
赵大虎和赵二虎这对来自东北的兄弟,
也互相推搡着跑了出来。
赵大虎扯着嗓子喊道:
“二虎,你个瘪犊子,踩我鞋了!
昨儿个你喝多了,
尿我床上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赵二虎则揉着惺忪的睡眼,
嘟囔着回嘴:
“你咋不说你自己呢,
回来的路上,
抱着电线杆子喊嫂子,
差点没把印度阿三兵又招来!”
古之月站在队伍前面,
看着眼前这些站得歪七扭八、狼狈不堪的士兵们,
心里却稍稍松了一口气。
毕竟,和上次喝醉了集合相比,
这次的速度已经快了不少,
至少快了半袋烟的功夫。
然而,关副官却在旁边冷笑一声,
对古之月说道:
“古连长,孙师长可是说了,
今儿个全连训练要是掉链子,
晚上你自己就去师部大院跑圈,
跑到天亮为止。”
古之月心中一紧,
他知道孙师长从海州军营开始,
一向对训练要求严格,
这次可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很快太阳渐渐爬上了蓝姆迦的旗杆,
金色的阳光洒在基地红色的土路上。
此时,全连的士兵们已经背负着三十斤的装备,
开始在这条土路上艰难地奔跑起来。
古之月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猎豹,
边喊着口号,
边在队伍的最前方狂奔着,
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鼓点上。
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顺着他的下巴滑落,
滴落在红色的地上,
溅起一小团尘土,
仿佛是他与大地之间的一场激烈碰撞。
关副官则悠然自得地坐在一辆破旧的吉普车里,
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后面。
那辆吉普车似乎也和他一样,
显得有些慵懒,
时不时地发出“滴滴”的喇叭声,
像是在催促着前面的人加快脚步。
这声音在寂静的道路上显得格外刺耳,
惊得路边树上的麻雀们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我说古连长,
你们这是在散步呢,
还是在行军啊?”
关副官终于忍不住了,
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手里的文明棍不停地敲打着车顶,
发出“哒哒”的声响,
“我看老太太逛城隍庙,
都比你们走得快!”
孙二狗是个地地道道的河南人,
性格直爽,脾气火爆。
听到关副官的话,
他立刻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
“噌”地一下停住了脚步,
转身怒目而视,
嘴里骂骂咧咧道:
“关副官,您这是坐车坐出幻觉了吧?
您在后边舒舒服服地坐着,
吃着我们的灰,
闻着我们的屁,
还有脸嫌弃我们走得慢?
有本事您下来跑两圈试试,
看看是您的腿金贵,
还是咱的命金贵!”
孙二狗的这番话,
犹如一颗石子,
被狠狠地投入了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一般,
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花。
全连的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一个个憋红了脸,
强忍着不让笑声从喉咙里冲出来。
然而,这股憋笑的力量终究还是难以抑制,
队伍里开始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仿佛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克制着自己,
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笑出声来。
关副官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比锅底还要黑上几分,
他怒不可遏地推开车门,
看样子是准备下车去抓人了。
古之月见状,
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死死地拦住关副官,
脸上还陪着谄媚的笑容说道:
“副官大人,
您可千万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啊!
他昨晚喝得酩酊大醉,
到现在都还没醒酒呢,
脑子糊涂着呢,
说出来的话当不得真!
孙二狗,你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给副官大人赔个不是啊!”
孙二狗却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梗着脖子,硬是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鼻头因为紧张而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这些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与他脸上的灰尘混合在一起,
划出了几道黑漆漆的印子,
看上去颇为滑稽。
关副官见状,
盯着孙二狗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嘴角微微上扬,
露出了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行啊,古连长,
你的面子可真是够大的!
既然你都开口了,
那我今天就暂且不跟他计较了。
不过,我把丑话可先说在前头,
如果再让我听到这小子胡言乱语,
老子可不会再给你面子了,
直接就把他扔进缅北的雨林里去喂蚊子!”
队伍重新开始行进时,
太阳已经高悬天空,
阳光炽热得仿佛要将人的皮肤烤焦。
古之月听到身后传来赵大虎粗重的喘息声,
他抱怨道:
“连长,您说咱们是不是被哪个缺德的家伙给算计了啊?
昨天刚休息喝酒,
今天就被罚来训练,
这手段也太狠了吧!”
古之月并未回头,
只是闷声回应道:
“少废话,赶紧好好跑步,
要是再啰嗦,
晚上就给我加练五公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原本晴朗的天空,
突然被一大片乌云笼罩。
狂风呼啸着卷起沙土,
如鞭子般抽打在人们的脸上,
带来阵阵刺痛。
古之月抬头望向天空,
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这鬼天气,
真是说变就变啊!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黄豆般大小的雨点狠狠地砸在钢盔上,
发出清脆的“当当”声。
全连的士兵们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
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使得他们难以睁开眼睛。
脚下的道路也因为暴雨而变得泥泞不堪,
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水中艰难前行。
关副官的吉普车同样未能幸免,
车轮深陷在泥泞中,
不断地打滑。
他被困在车里,
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这恶劣的天气。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湿透的勤务兵,
骑着马如疾风般从后方疾驰而来,
他的身上溅满了泥水,
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一边策马狂奔,
一边扯开嗓子冲着古之月大声喊道:
“古连长!孙师长有令,
明儿个机场又来新兵,
让你们去接一下!”
古之月听到这喊声,
连忙停下脚步,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定睛看去,
只见那勤务兵满脸焦急之色。
他用苏北话回应道:
“知道了!
你回去告诉孙师长,
就算下刀子,
老子也把人给接回来!”
说罢,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
只见弟兄们一个个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但他们却没有丝毫抱怨,
仍然咬着牙拼命地往前跑。
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日出东方亮堂堂,
咱们弟兄跑断肠……”
这一嗓子仿佛是点燃了火药桶,
紧接着,全连的声音都响了起来,
在瓢泼大雨中显得格外悲壮。
那激昂的歌声,
在风雨中回荡,
仿佛是这群士兵们对命运的不屈呐喊。
雨越下越大,如瓢泼一般倾泻而下,
古之月的视线渐渐模糊,
但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他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只是他们倒霉日子的一个开端。
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
明天在机场等待他们的,
除了那些新兵之外,
还有几个叼着雪茄、满脸横肉的英国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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