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旱季里的钢铁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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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季里的钢铁盼头在蓝姆迦的旱季里,太阳宛如一个被烧得通红的巨大铁秤砣,
沉甸甸地悬挂在天空的正中央,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压垮一般。
空气异常干燥,仿佛能够被点燃,吸入肺部时,带来的是砂纸般粗糙的摩擦感。
营区内的红土地被强烈的阳光暴晒得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变得苍白而毫无生机。
一脚踩下去,滚烫的尘土瞬间扬起,淹没至脚脖子处。
在远处,新坦克营区的方向传来一阵低沉而雄浑的引擎轰鸣声,
这声音如同滚滚的雷声在大地上碾压而过,日夜不停,持续不断地搅动着那沉闷而燥热的空气。
这声音不仅如此,它还深深地搅动着徐天亮那颗比旱季太阳还要焦灼的心。
一辆吉普车在通往谢尔曼坦克营区的硬化土路上疾驰而过,车轮卷起了一道长长的黄龙。
徐天亮紧紧握着方向盘,将车开得飞快,仿佛要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酷热。
方向盘在他手中左右扭动,破旧的威利斯吉普就像一条突然发疯的土狗,
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蹦跳着前行,底盘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古之月,一只手紧紧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
另一只手则紧紧按着军帽,生怕它被风吹走。
他的身体随着车身的剧烈颠簸而上下左右摇晃,
感觉自己的早饭——那点糊糊,似乎随时都可能从喉咙里喷涌而出。
“慢……慢点啊!
天亮!我的肠子都要被颠出来啦!”
古之月扯着嗓子大声喊叫着,他那带着苏北腔调的声音,
在引擎的嘶吼声和车身的噪音中显得格外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淹没。
然而,徐天亮却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
他的头甚至都没有回一下,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
随着距离的拉近,
那高大的铁丝网和门口醒目的“4 Sheran battalion”(4谢尔曼坦克营)英文标识牌,
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徐天亮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复杂的表情,其中既有兴奋,又有急切,
还有一种志在必得的自信。他的额头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油光在阳光下反射出一丝光亮。
“慢?慢个卵!”
他嘴里嘟囔着,
“我可是把证件都带齐了!
看这次还有哪个王八蛋敢拦我!”
说着,他得意地拍了拍自己军装左胸口袋,那里硬邦邦地揣着他的军官证,仿佛那是他的护身符一般。
接着,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早上他特意刮了胡子,
脸上那点汗水泥印子也被他洗得干干净净,此刻的他自觉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就在这时,吉普车突然来了一个急刹,
轮胎在营区大门前几米处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仿佛是在向这个地方宣告着他们的到来,拖出两道黑印,
带起的漫天尘土像黄雾般扑向门口岗亭。
在阳光炽热的照耀下,两个卫兵如两座钢铁铸就的雕塑般矗立在阴影之中。
他们头戴崭新的 1 钢盔,背负着春田步枪,身姿挺拔,宛如坚不可摧的防线。
刺刀在烈日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眼的光芒,仿佛在警示着任何来者的冒犯。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卫兵们猝不及防,他们被扬起的尘土呛得咳嗽了几声。
然而,他们的警惕性丝毫未减,瞬间将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那辆冒失的吉普车上。
他们的手如同闪电般迅速地按在了枪身上,只要稍有异动,便能在瞬间做出反应。
徐天亮显然没有察觉到这紧张的气氛,他甚至不等车辆完全停稳,便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一样从车上一跃而下。
这一跳带起了一阵尘土,如烟雾般扑向他的面庞,但他却浑然不觉,仿佛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挺直了腰板,仿佛要将自己的军官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脸上绽放出他自认为最和煦、最亲切的笑容,
那笑容中透露出一种“老熟人”的熟稔,
仿佛他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相识已久。
徐天亮大步流星地朝着岗亭走去,每一步都显得自信而果断。
他与岗亭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之遥,但他却仿佛要将这几步路走出一种豪迈的气势。
当他走到岗亭前时,他毫不犹豫地亮出了自己的证件,那动作犹如甩扑克牌一般潇洒利落。
“兄弟!辛苦了!”
徐天亮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响亮,带着金陵腔特有的热情与豪爽。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真诚,让人不禁对他产生好感,
“侦察连一排长徐天亮!
找你们张爱军张连长!
老熟人!
渝城炮校的老同学!
约好了的!”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证件慢慢地往前递过去,
然而他的目光却完全没有落在卫兵身上,而是越过他们,热切地朝着营区里面张望。
他的耳朵也像雷达一样竖了起来,
全神贯注地捕捉着那诱人的、代表着力量与梦想的履带轰鸣声。
站在左侧的那个年纪稍长的卫兵,脸上毫无表情,就好像戴着一张铁面具一般。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迅速地扫过徐天亮递来的证件,
接着又扫过他肩上的中尉领章,确认无误后,
他并没有像徐天亮所期望的那样让开道路,
反而向前迈了一步,
恰好挡住了徐天亮试图往里探视的视线。
卫兵的声音平板得像一台机器,不带丝毫感情,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报告长官!证件核实无误。
但是张连长有命令:在训练期间,一律不见外客。
尤其是……徐天亮徐排长和古之月古连长。
请您回去吧。”
“啥?!”
徐天亮听到这句话,
脸上的笑容瞬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面门上一样,
凝固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吉普车那震耳欲聋的引擎声给震坏了。
“不见?不见谁?不见老子?!”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八度,尖锐得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
手指几乎要戳到卫兵的脸上,
“你再说一遍?!
张爱军!张爱军他亲口说的?!
不见我徐天亮?!”
卫兵却像完全没有感受到徐天亮的愤怒一般,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眼神直视着前方,就好像徐天亮的暴怒对他来说不过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是!长官!”
徐天亮的怒火愈发炽烈,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的青筋都因为愤怒而凸起,
“张连长特别交代:任何人不得打扰训练,
尤其……徐排长和古连长。
请长官理解,不要让我们为难。”
卫兵的话语虽然客气,但是其中的冷漠却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徐天亮的心里。
他的拳头紧紧地握起,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都开始泛白。
而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卫兵,也似乎感受到了徐天亮的怒意,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手中的刺刀闪烁着寒光,
那寒光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冷冽,仿佛在警告着徐天亮不要轻举妄动。
一股无法遏制的邪火“腾”地一下从徐天亮的脚底板直冲顶门!
这几天来的期盼、他精心准备的证件、还有那刮得发青的下巴……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被那句冰冷无情的“不见”砸得粉碎!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背叛的愤怒瞬间淹没了他!
“放他娘的狗臭屁!”徐天亮怒不可遏,他的吼声震耳欲聋,仿佛整个世界都能听到。
他的唾沫星子像雨点一样四处飞溅,与扬起的尘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团浑浊的雾气,直接喷到了卫兵的脸上。
这团雾气不仅带着浓烈的汗酸味,还有刺鼻的机油味,让人作呕。
“张爱军!
你个狗日的王八蛋!
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老子……”
徐天亮气得浑身发抖,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有些嘶哑。
他挥舞着拳头,似乎想要冲进营区,将张爱军揪出来当面对质,
又或者是想给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卫兵再来一个狠狠的大耳刮子!
就在这时,古之月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上来,他以惊人的速度抱住了徐天亮的胳膊。
古之月深知徐天亮的脾气,他知道如果再让徐天亮这么闹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禁闭室那令人作呕的恶臭滋味,他可不想再去体验一次。
“天亮!冷静!
哨兵只是传话!别犯浑!”
古之月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把暴怒的徐天亮往后拖,
一边对着那两个如临大敌、枪口都微微抬起的卫兵急促地说道,
“兄弟,别介意!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急和无奈,
希望卫兵能够理解他们的处境,不要把事情闹大。
徐天亮此时的状态,就如同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公牛一般,
他的身体在古之月强有力的钳制下,不断地挣扎着,但这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又一阵不甘的、如野兽般的低吼,
那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怨恨,仿佛要冲破云霄。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营区深处,似乎想要透过那些营房和钢铁巨兽,
将那个“忘恩负义”的张爱军给揪出来。
他的心中充满了怒火,恨不得立刻将张爱军生吞活剥,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那震耳欲聋的坦克轰鸣声,此刻却如同恶魔的嘲笑一般,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
原本,这声音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可现在,它却成了最刺耳的讽刺,让他的内心更加痛苦不堪。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蓝姆迦的太阳仿佛被定格在了天顶,时间变得异常漫长而又粘稠。
徐天亮就像一头焦躁不安的困兽,在侦察连营房和谢尔曼营区外围之间来回徘徊。
他已经放弃了狂野的吉普车驾驶,因为那玩意儿现在只会让他想起自己失败的耻辱。
更多的时候,他选择徒步前行,顶着那能把人烤化的烈日,
如幽灵一般在坦克营区高大的铁丝网外游荡。
汗水像小溪一样从他额头上淌下,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也顾不得擦。
迷彩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结出一圈圈白色的盐渍,紧贴在皮肤上,又闷又痒。
红土被晒得滚烫,隔着厚厚的军靴底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浓烈刺鼻的柴油味、机油味和钢铁被高温炙烤后散发的微腥铁锈气,
混合着飞扬的红尘,吸进肺里火辣辣地难受。
耳朵里灌满了营区内永不停歇的轰鸣:
引擎的咆哮,履带碾压地面的沉重“嘎啦”声,金属碰撞的脆响,
还有偶尔响起的、短促而有力的口令声。
这些声音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徐天亮的心。
他有时蹲在铁丝网外一个能勉强看到训练场一角的土坡上,一蹲就是大半天。
目光像探照灯,在烟尘弥漫的训练场上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当看到那庞大魁梧的谢尔曼坦克在教官车(通常是敞篷威利斯)的引导下,笨拙却充满力量地练习着转向、爬坡、越过障碍时,
徐天亮的呼吸会不自觉地屏住,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尤其是当其中一辆坦克的炮塔上,隐约显露出张爱军那戴着坦克帽、拿着通话器的侧影时,
他眼中的渴望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射出去!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愤懑和不甘——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古之月偶尔陪他来,更多是怕他惹事。
他靠在一棵被晒得蔫头耷脑的树下,
看着徐天亮那固执而孤独的背影,在蒸腾的热浪中扭曲变形,像一幅荒诞的剪影。
远处谢尔曼庞大的身躯在烟尘中时隐时现,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散发着冰冷而诱人的气息。
古之月心里也痒,但更多的是无奈。
张爱军的态度,像一堵无形的、比谢尔曼装甲还厚的墙。
终于,在一个傍晚,
夕阳将天边烧成一片血红的火海,给营区的钢铁巨兽都镀上了一层悲壮的暖金色。
营区大门打开,几辆吉普车鱼贯而出。
徐天亮像打了鸡血,猛地从藏身的土沟里跳出来,不顾浑身尘土,直扑向打头那辆挂着连长标志的吉普车!
“张爱军!张爱军!停车!”
徐天亮挥舞着手臂,拦在路中央,声音嘶哑地大喊。
吉普车一个急刹停下,车轮带起的尘土扑了徐天亮满头满脸。
车门打开,张爱军跳了下来。
他穿着笔挺的坦克兵常服,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脸上带着一丝训练后的疲惫,
但眼神锐利,肩上的少校星徽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他看到拦路的徐天亮,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随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
“徐排长?有事?”
张爱军的声音很平淡,带着北方口音特有的硬朗,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甚至没看旁边同样走过来的古之月。
“张爱军!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徐天亮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土,一步冲到张爱军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带着多日积攒的怨气和汗酸味,
“老子三番五次找你!你躲着老子不见?!
当上谢尔曼连长就翻脸不认人了?!
渝城军校的交情喂狗了?!”
张爱军身体微微后仰,避开口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更冷了些:
“徐排长,请注意你的言辞和军容。
这里是军营。”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
“我没有躲任何人。
训练任务重,时间紧,所有精力都扑在新装备熟悉和人员磨合上。
上面催得紧,雨季前必须形成战斗力。
没时间,也没精力处理私人事务。”
他目光扫过徐天亮那身脏兮兮的军装和布满血丝的眼睛,补充道,
“特别是…一些不合规的请求。”
“不合规?!”
徐天亮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
“老子就想摸摸坦克!
学学怎么开!这他娘的犯哪条天规了?!
能耽误你张大军官几分钟?!
当年在草鞋岭,老子替你挡的弹片是假的?!”
提到“草鞋岭”和“弹片”,张爱军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神深处似乎有瞬间的波动,
但很快被更深的无奈和某种坚持覆盖。
他深吸了一口气,傍晚燥热的空气似乎也无法驱散他话语里的冰冷:
“天亮,一码归一码。
草鞋岭的情分,我张爱军记在心里。但规矩就是规矩!
坦克,不是吉普车!
它是武器!是装备!
动用、训练,都有严格的条例!
没有上峰的正式命令和训练计划安排,
别说让你开,就是让你靠近摸一下,我这个连长都担不起责任!”
他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上次喝酒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你想让我再进一次禁闭室?
还是想把这身刚穿热乎的皮再扒下来?!”
他看了一眼远处营区门口警惕望过来的卫兵,
又看了看徐天亮身后一脸无奈的的古之月,声音缓和了一丝,却带着更深的疏离:
“回去吧。好好带你的侦察连。
坦克的事…别想了。
至少,在我这里,不行。”
说完,他不再看徐天亮那因为愤怒和失望而扭曲的脸,转身拉开车门,利落地坐了进去。
“开车。”
平淡的命令从车内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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