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樱花烬落

　　樱花烬落

　　衣柜被踹得移位后，原本被它遮挡的墙壁上，赫然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约莫一人高的洞口！

　　洞口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临时开凿的，一股阴冷潮湿、混合着泥土和某种陈腐气息的风，正从洞内幽幽地吹拂出来！

　　洞口下方，散落着几块松动的砖石和新鲜的泥土痕迹！

　　整个房间瞬间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惊呆了！

　　徐天亮保持着踹柜子的姿势，张着嘴，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郑三炮那宽厚的肩膀猛地绷紧，如同铁铸。小周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步枪。

　　士兵们围拢过来，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洞！

　　地道！是地道！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每个人的脑海！

　　所有的疑惑瞬间有了答案！

　　为什么搜遍指挥部不见人影？

　　为什么山田次郎能人间蒸发？

　　他跑了！

　　从这个该死的、隐蔽的地道里跑了！

　　“地道！狗日的又挖了地道跑了！

　　这都多少次了，每一次打败这老小子，他总是从提前挖好的地道逃跑！”

　　徐天亮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狂怒而变了调，尖利刺耳！

　　他猛地扑到洞口前，端起冲锋枪就要往里扫射！

　　“别开枪！

　　可能有埋伏！”

　　赵大虎一把按住他，东北话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侧耳倾听，洞里只有呜呜的风声和死寂。

　　古之月的身体晃了一下。

　　所有的声音仿佛瞬间离他远去。

　　他的世界只剩下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张嘲讽的大嘴，无声地吞噬了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筹划，所有的血泪！

　　山田次郎……跑了？

　　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从这个洞里……跑了？

　　他仿佛看到了山田次郎那阴鸷的、戴着眼镜的脸，在洞口消失前，朝他投来一个轻蔑而冷酷的冷笑。

　　仿佛听到了那畜生得意的低语：

　　你永远也抓不到我……

　　金陵的漫天大雪……

　　妻子凌觅诗温婉的笑容凝固在血色中……

　　儿子古乐凌稚嫩的小手无力地垂下……

　　养父母汪老夫妇绝望的眼神……

　　轰——！

　　一直强行压抑在胸腔里的那股血气，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猛地炸开！

　　再也无法遏制！

　　一股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猛地冲上喉头！

　　“噗——！”

　　一大口殷红刺目的鲜血，如同怒放的血色樱花，猛地从古之月口中狂喷而出！

　　溅射在身前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在昏暗中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他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

　　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高大健硕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木，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手中的春田步枪“哐当”一声掉落在血泊之中！

　　“连长——！！！”

　　徐天亮的尖叫带着撕心裂肺的惊恐！

　　他猛地扑过去，在古之月身体触地前的一刹那，用尽全力托住了他！

　　古之月双目紧闭，脸色金纸一般，嘴角还不断有鲜血溢出，染红了徐天亮的手臂和前襟。

　　他的身体沉重得像座山，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老赵！小周！

　　快！搭把手！”

　　徐天亮的声音带着哭腔，彻底慌了神，

　　“医疗兵！医疗兵死哪去了？！

　　快来人啊！！！”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和冲上来的赵大虎、小周一起，手忙脚乱地想把古之月扶起来。

　　“连长！连长你醒醒啊！”

　　小周带着哭音的四川话也在颤抖。

　　“日他娘的！山田！

　　老子跟你没完！”

　　赵二虎双目赤红，如同发狂的怒狮，看着连长惨白的脸和地上的鲜血，巨大的悲愤让他浑身都在发抖。

　　“快！抬出去！

　　找新22师的野战医院！

　　快啊——！”

　　徐天亮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和赵大虎一人一边架起古之月的胳膊，小周抬着腿。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帮忙，簇拥着昏迷不醒的连长，跌跌撞撞地冲出这间充满血腥和绝望的卧室，冲出燃烧的指挥部。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浇打在古之月毫无知觉的脸上，冲刷着他嘴角的血迹。

　　徐天亮看着连长那紧闭的双眼和金纸般的脸色，心如刀绞，金陵话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对着雨幕嘶喊：

　　“让开！都让开！

　　救连长！

　　救我们连长啊——！”

　　他的声音在燃烧的加迈城上空回荡，充满了绝望的悲鸣。

　　士兵们抬着古之月，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和瓦砾中狂奔，朝着枪炮声渐歇、后方相对安全的地带冲去。

　　雨水、泥浆和古之月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混在一起，在担架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徐天亮紧紧抓着担架边缘，指节捏得发白，雨水混合着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横流，他不停地嘶吼着，仿佛这样就能留住连长那急速流逝的生命之火。

　　“撑住啊连长！

　　马上就到了！

　　马上就到了！”

　　小周带着哭腔的四川话在古之月耳边响起，声音遥远得如同隔世。

　　郑三炮一言不发，只是咬着牙，用尽全力抬稳担架，脚下的泥水被踩得哗哗作响，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他那张被雨水冲刷的河南汉子脸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愤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

　　山田次郎……这个名字已经刻进了他的骨髓里！

　　雨，更大了。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燃烧的城市，冲刷着遍地的血污和焦痕，却冲刷不掉这弥漫在每一个侦察连士兵心头的巨大悲怆和无边恨意。

　　希望，在触摸到的一瞬间化为泡影，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和一个生死未卜的连长。

　　担架在泥泞中颠簸摇晃，古之月紧闭的双眼下，眼珠似乎在微微颤动，仿佛在无边黑暗的噩梦中，依旧死死追逐着那个消失在樱花地道深处的、魔鬼般的背影。

　　徐天亮抬头望了望天，金陵话轻声说：

　　\"连长，你放心，只要俺徐天亮还有一口气，就一定替你报仇......\"

　　风雨穿过断壁残垣，带着血腥味的叹息，像是在回应他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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