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六名士兵被押下，岩面上的血符已被护灵师用灵火灼尽。风从断崖上刮过，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张鸣站在队伍前方，手中光图仍在跳动，那团暗红轮廓已不再变化，静止在栈道中央，像一具埋伏已久的尸体。

　　“清心散准备。”他开口，声音不高，却传遍中军。

　　药雾很快升腾起来，淡金色的微粒随风扩散。护灵师们盘坐成圈，指尖轻叩灵灯，低频震音如脉搏般稳定推进。士兵们闭眼调息，呼吸逐渐归一。

　　李碧莲走到他身边，手里多了三枚银针，针尾缠着细如发丝的灵线。

　　“他们还能醒。”她说。

　　“不重要。”张鸣盯着光图，“重要的是，敌人等不及了。”

　　话音刚落，前方雾中传来脚步声。三道黑影从栈道尽头走出，踏在石板上没有回响。为首的黑袍人脸上覆着骨面，两道凹陷的眼孔里泛着幽蓝火光。他手中提着一杆短戟，戟尖滴落的液体渗入石缝，立刻腾起白烟。

　　“张鸣！”他声音嘶哑，像砂石磨过枯骨，“你藏头缩尾，靠女人救场，也算正道领袖？”

　　身后两名随从同时冷笑，掌心翻出三枚血钉，狠狠拍入地面。钉子周围迅速蔓延出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向联军阵前爬行。

　　几名年轻弟子手按兵刃，呼吸加重。

　　张鸣没动。

　　他缓缓抬起手，示意全军止步，但阵型继续缓推。游龙穿心阵的双翼微微收拢，医修队稳居中央，灵灯连成一片光幕。

　　“敌以言乱我心。”他传令，“我以静破其计。目不斜视，灵力内敛，继续前行。”

　　命令逐队传达。脚步声重新响起，整齐如潮。

　　黑袍人见无人回应，冷笑更甚。他猛然挥戟，血旗自袖中飞出，迎风展开。旗面扭曲，浮现出火焰与废墟的画面——一间茅屋正在燃烧，一个男人跪在门前，手里攥着锄头，嘶吼着什么。

　　正是张鸣第三世家中被焚那一夜。

　　“你救不了他们！”黑袍人厉喝，“你也救不了这支军队！今日，你们都将葬身此地！”

　　数名弟子瞳孔一缩，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张鸣眼神未变。他悄然启动【记忆宝库】，《镇神诀》片段瞬间调出。一道无形波纹自他眉心扩散，覆盖全军神识，如冷水浇头，压下所有躁动。

　　他抬头，直视骨面之人。

　　“你放的幻象。”他声音平缓，“比我亲眼所见差远了。”

　　顿了顿，嘴角微扬。

　　“若只有这点本事，不如回去烧纸祭祖。”

　　语毕，他转身，抬步继续前行。

　　联军阵列随之推进，铁甲摩擦声沉稳如雷。

　　黑袍人僵在原地，幽蓝火光剧烈跳动。他猛然怒吼，双掌拍地，灵力震荡如潮，整段栈道剧烈晃动，石板炸裂，碎石飞溅。

　　“给我停下！”

　　几名弟子脚步微乱，有人差点踏空。

　　张鸣却在这震动中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全军。

　　“他们不敢正面交锋。”他声音清晰，穿透轰鸣，“只敢跳梁骂街，说明——我们走对了。”

　　他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真正的强者，从不靠嘴活着。”

　　全军沉默一瞬，随即脚步更加沉稳。阵型未散，反而因这挑衅而凝聚如铁。

　　黑袍人脸色阴沉，手中血旗再次挥动，欲施新术。但他眼角余光一扫，发现李碧莲已悄然移位，三枚银针悬于掌心，针尖微颤，正对他的咽喉与双目。

　　他身后两名随从呼吸一滞，灵力波动紊乱。

　　张鸣轻轻抬手，示意李碧莲勿动。

　　“让他们走。”他说。

　　随即望向黑袍人，语气平淡。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真正的较量，不在嘴上，而在战场上。我，随时恭候。”

　　他不再看对方一眼，转身前行。

　　联军继续推进，脚步声如战鼓，碾过碎石与裂痕。

　　黑袍人死死盯着张鸣背影，骨面下的火光明灭不定。他缓缓收旗，后退一步，再退一步。两名随从急忙跟上。

　　三人身影渐渐退入浓雾，消失不见。

　　张鸣走在阵眼位置，手中光图依旧亮着。那团暗红轮廓已开始移动，缓慢后撤，方向指向战场深处。

　　他没有下令追击，也没有放松警惕。

　　“他们不是来杀人的。”他低声对李碧莲说，“是来探我们反应的。”

　　“试探主帅心性。”她收起银针，“也试探军心。”

　　“结果让他们失望了。”张鸣目光如铁，“我们没乱。”

　　李碧莲点头，忽然察觉什么，皱眉看向地面。

　　刚才血钉插入之处，黑色纹路并未完全消散。它们像根须般钻入石缝，延伸向栈道下方的地脉节点。其中一道细纹，正以极慢速度爬向队伍中央。

　　她刚要开口，张鸣已抬手制止。

　　“看到了。”他低声道。

　　他没有惊动全军，而是悄然调出【模拟推演】。三秒后，系统反馈：纹路携带微量神识烙印，目标为医修队核心成员，激活条件为“持续接触地面超过半盏茶时间”，效果为“短暂失神与灵力反噬”。

　　虚招。

　　真正的杀机，藏在他们离开之后。

　　张鸣不动声色，传令护灵师轮换路线，绕开污染区域。同时命医修队脚下垫入灵木板，隔断地脉接触。

　　一切悄然完成，无人察觉。

　　队伍穿过栈道，前方地势渐宽，雾气稀薄。远处山峦轮廓隐约可见，那是决战战场的边缘地带。

　　风从谷口吹来，带着焦土与金属的气息。

　　张鸣停下片刻，抬头望向前方。

　　那里没有旗帜，没有呐喊，只有寂静。

　　但他知道，敌人已在等。

　　他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全军脚步未停，阵型如龙，穿行于山脊之间。

　　李碧莲跟在他侧后方，忽然低声问：“你刚才说‘随时恭候’，是真的想让他们来？”

　　张鸣没有回头。

　　“我不是在等他们。”他说，“我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让他们以为自己赢了的机会。”

　　他脚步一顿，指尖轻触剑柄。剑未出鞘，但刃口已有微光流转。

　　前方雾中，一道石碑静静矗立，碑面斑驳，刻着两个残缺大字：破邪。

　　那是七派联军誓师时立下的战碑，本应立于集结地，如今却出现在战场边缘。

　　张鸣盯着石碑，眼中无惊无怒。

　　他抬起手，指向石碑。

　　“绕过去。”他说，“不要碰它。”

　　队伍缓缓转向，避开石碑所在区域。

　　就在最后一排士兵即将通过时，石碑背面忽然渗出黑液，顺着碑脚流入土中。地底传来极轻微的震动，如同心跳。

　　张鸣脚步未停。

　　他手中光图突然闪烁，标记出地下三十丈处的一处空洞。洞内有九个点，呈环形分布，正缓慢旋转，频率与之前“九阴锁魂阵”完全一致。

　　阵眼转移了。

　　而且，比之前更深，更稳。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光图调至最大，默默记下坐标。

　　李碧莲走过来，看了眼光图，眉头微蹙。

　　“他们在等我们主动踏入。”她说。

　　“那就让他们等。”张鸣声音平静，“等我们准备好。”

　　他抬头望向前方。

　　雾已散去大半，远处山口清晰可见。那里没有敌人，也没有旗帜，只有一片荒芜的平地，中央立着一根断裂的旗杆，旗面早已不见。

　　风拂过断杆，发出低沉的呜咽。

　　张鸣抬起脚，迈步向前。

　　全军紧随其后，脚步声如雷，碾过焦土与碎石。

　　就在队伍即将进入平地时，他忽然停下。

　　右手缓缓按在剑柄上。

　　剑未出鞘。

　　但剑柄末端，一滴血正缓缓渗出，顺着纹路滑落，滴在焦黑的土地上，晕开一朵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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