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章 人生的随机性

　　晚上，我们耳鬓厮磨，他换了个地方像是摆脱了老总的身份，整个人变得温柔。

　　他说：“你刚才说爱我？你爱我什么呢？”

　　我睁大眼睛：“你不相信我爱你吗？”

　　他包容的笑笑，用脸颊磨了磨我的鬓边，说：“司葭，我希望你能爱我。可是不爱我也不要紧。我只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要求一个年轻女孩爱一个老头子是很奢侈的事。”

　　“你为什么总说自己老？”我假装不愉快，拧起了眉头，认真说，“你一点都不老。顶多是成熟一点儿。”

　　他勉强地笑了笑，眼神中满是不信，但他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抱紧了我。

　　隔了很久，他才说：“可是老蒋五十六岁就走了。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经常能听到这样的事情。没法提醒自己不老……”

　　我用手掩住了他的唇：“你再说，我要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他笑了，笑过之后认真的说，“明年，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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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提早一天回来给画展做最后的验收。

　　所有的画都已经挂上去了，美术老师主攻的方向并传统流派，是后现代风和强烈色差对照的波普艺术，这让冰冷的工业风仓库内洋溢起一种无与伦比的热烈。

　　不得不承认，胡之菲说的是对的。

　　他很有才华。连我一个门外汉也感觉得到。

　　可惜的是，天底下满是有才华的穷人。如果没有胡之菲的“热心”帮助，他的这些画作仍堆在画室的角落里积灰，这让人不得不唏嘘。

　　我在一幅巨型的由彩色线条以及几何形状和圆点交织的画作前，停滞了很久，脑中思潮翻涌。

　　此时，穿了一身驼色套头毛衣的美术老师拿着纸杯咖啡走过来。他走到很近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他，并且先由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唤起，我抬头凝望向他。

　　“你喜欢这幅画？”

　　他的笑容很温暖。身材偏瘦，骨架却很宽，那毛衣宛如挂在身上。他身上也有一种王子气质，只是不同于黄子爵的英武精干，他的王子气质带着一种被迫成为继承人，时常感到不堪重负的忧郁。

　　“我不懂画。”我抱起了胳膊，“我只是在看这画有没有摆正。”

　　他没有因为我的讽刺而不快，也没有配合地当做玩笑笑出声，而是说：“谢谢你。还有菲菲。是你们让我完成了开画展的心愿。”

　　我斜了他一眼：“菲菲拜托我的。”

　　我的话听上去有一种明显的距离感。

　　他依旧温柔，柔声说：“我请你喝咖啡吧。”

　　他将手中的咖啡递给我，手臂伸得直直的，叫人难以拒绝。

　　我接过咖啡，说：“谢谢。”喝了一口，是巧克力味的摩卡，很甜，刚好是我喜欢的口味。

　　他有一种洞悉人心的本事，说：“你在想我从哪里知道你喜欢喝摩卡的？”

　　就算我对他有一点不爽，此刻也只能举手投降了，我笑着说：“你很厉害。”

　　他笑了笑，不语。抱着胳膊，将目光转向画作。

　　胡之菲走过来，不避讳的提起肩膀，把胳膊搁在他的肩上，说：“好巧，我也喜欢这幅。”

　　男人转过头，对胡之菲抱以温柔一笑。

　　他们看上去很般配，明显是一对坠入爱河的男女。

　　我的心情闷闷的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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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的试展，来的都是业界的同行，很多都是他美院的朋友。

　　临近结束的时候，他和胡之菲躲在后门抽烟，胡之菲见我出来，招呼我一起，我笑了笑，摆摆手，说：“戒了。”

　　胡之菲不信地笑了笑。

　　里面有人走出来找胡之菲，她见到人，把烟一扔，欢快地和她勾肩搭背走回会场。

　　那是她服装学院的朋友，她也请过来一起捧场。

　　胡之菲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需要低调。她已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了。

　　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我走过去，看着美术老师。

　　“有话要说？”

　　“你和胡之菲走得很近？”我舔了舔嘴唇。

　　他淡淡地笑：“是啊。我很喜欢胡之菲。”

　　我皱起了眉头：“你在追她？”

　　他笑了笑，没答。

　　这算什么意思？

　　“胡之菲有男朋友的。”我直截了当地说，“你应该远离她。”

　　他对着地面呼出一口气，然后洒脱地抬头道：“我猜到了。她常常神出鬼没的。一消失就是好多天。”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脸上还带着微笑。

　　见他玩世不恭的模样，我一方面感到不悦。同时也突然有了底气，口气有些冲地说：“胡之菲是不会离开她男朋友的，如果能离开早就离开了。她爱他。”

　　他又不屑地笑笑。

　　我有些着急了：“你是不是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你应该远离胡之菲，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他一句话都没说，径自走回展厅，到门口的时候。

　　我再度喊了一声“喂”，他回了个头，对我耸了耸肩，一副I don't care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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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件事过去了很多天之后，我仍然感到郁闷。

　　李莉劝我：“每个人到这世界上来的目的都不同。你又何必用自己的价值观，去套用每一个人的生活？”

　　“我知道。可是她是我最好的闺蜜。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就不管了。”我沮丧道。

　　“你想要安稳。她想要爱。每个人的追求都不同。”李莉看着我说。

　　“她爱的是黄子爵。我知道。”一时间，我也陷入了某种执迷的状态之中，“我很了解她。她只是不甘心，想要报复黄子爵的不够专一。可是如果真的要选，她还是会选黄子爵。她会把美术老师伤害得一地鸡毛，然后再拍拍屁股走人。”

　　“可我听起来，美术老师并不介意她是这样的女人。”李莉总是那么透彻。

　　我一时语塞，只好又找别的理由：“这还是其次。万一黄子爵知道了呢？黄子爵要是因为这件事和胡之菲提分手，胡之菲一定会很难过。她又会像之前和自己的大学老师那样，失恋过后，一蹶不振的。”

　　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更何况，现在她和黄子爵的事业还绑在了一起。如果真的闹分手，她会既丢了感情又丢了事业。同时，美术老师的吸引力也瞬间消失……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这样的。她偶尔想要吃别的水果，但她最喜欢的还是西瓜。让她再也不吃西瓜，从此以后改吃蓝莓，她很快就会倒胃口的！”

　　“这真是天才的比喻。”李莉歪着头审视着我，说了一句，“司葭，我发现你在着急的时候，会爆发出逻辑学家一般的口才。”

　　我苦笑，有些抓狂地揪了揪额前的刘海。

　　李莉沉默片刻后才喃喃道：“这么说，她是这样的女人呀。”

　　“什么？”我停止了揪头发的动作。

　　“艺术家人格。”李莉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把生活当做爱情的试炼场。需要一次次痛彻心扉的回忆，毁灭之后，再涅盘重生，一次又一次。”

　　“你是说，她潜意识里乐意当一个饱受爱情折磨的人？”我有些费解的看着李莉。

　　“没准。”李莉对我耸了耸肩，“你不觉得安稳，等于无聊吗？”

　　“琼瑶火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人生本来就很无聊，必须要找一些撕心裂肺的恋爱感觉，让自己平淡的人生多一些波澜起伏。”李莉认真的对我说，“尽管我不认同。但我尊重这样的人生。”

　　“听你这么说，她好像跟美术老师还挺般配的。”我苦笑着道，“一个需要爱情增加人生的趣味。一个需要混乱激发自己的创作灵感。”

　　“完了完了。”我喃喃道。

　　“不会完。”李莉冲我挑了挑眉，“人生哪有那么容易玩完。”

　　我摇了摇头，觉得李莉过于乐观。

　　李莉哈哈大笑起来：“司葭。你得了一种病。”

　　“你在说什么啊？”我斜着眼看她。

　　“你是不是从小就被教育要做个好学生？”李莉一笑起来就没完，“哈哈哈哈……”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只能摇了摇头，“我不懂。”

　　李莉反而笑得更厉害了，她捂着肚子说，“优秀，其实就是一种心理疾病，而且还是强迫症的一种！”

　　虽然我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但却隐约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从小到大，我的确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好学生，努力学习，取得好成绩，过上那种人人都羡慕的生活。我认为只要我足够努力，就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

　　可是，李莉的话却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想法。她说得没错，人生并不是事事都能按照计划进行的。即使我们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也可能会因为一些意外而失去原本应得的东西。

　　“人生如果事事都靠计划就能达成，那为什么还需要运气这种东西呢？”李莉的笑声渐渐平息下来，但她的话语却依然在我耳边回响，“你越是事事都做到最好，就越是在消灭人生的随机性。到最后，你会发现自己努力经营的一切，都不及别人靠运气得来的。久而久之，你肯定会心理失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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