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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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近日辛苦了,本宫瞧着,脸庞都清减了几分,需得多用些膳食,保重龙体才是。”太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慈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段起鸿微微颔首,执起银箸:“有劳母后挂心,儿臣无恙。”

  亭内一时只闻细微的咀嚼声和微风吹动花叶的细碎声。

  不多时,太后放下汤匙,用锦帕轻拭嘴角,似是随意提起。

  “近日前朝关于迁都一事的议论,似乎颇为喧嚷,本宫在深宫之中,也有所耳闻。不知……陛下心中究竟是何章程?”

  段起鸿执箸的手微微一顿,眉头随即蹙起,语气里染上明显的不悦:“是哪些不知轻重的奴才,竟敢拿这等朝堂重事来扰母后清修?真是罪该万死!”

  他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帝王的威压。

  听到这话,太后面上快速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

  “原也怪不得他们,若非事态紧急,关乎国本,那些人又怎会病急乱投医,想到来本宫这儿寻个门路?不过是……心中惶急罢了。”

  说到这,太后略作停顿,抬眸看向段起鸿,目光柔和却带着探究,“只是本宫心中亦是牵挂,不知陛下对此事,究竟是如何思量的?”

  “迁都之事,万万不可!”段起鸿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此议动摇国本,乱人心志。北渊铁骑虽暂呈汹汹之势,然我大夏立国百年,根基深厚,岂可因一时兵锋便弃守宗庙社稷?母后久居深宫,颐养天年便是,此类朝堂纷扰,实不必劳母后忧心。”

  他的话虽保持着敬意,但拒绝之意已十分明显,甚至带着几分敲打的意味。

  太后被他这番近乎直白的驳回噎了一下,亭内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凝滞。

  周明远和老嬷嬷侍立在下首,早已将头深深埋下。

  二人眼观鼻,鼻观心,屏息静气,恨不得连心跳声都压下去。

  太后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刻意说给皇帝听:“唉……也不知……若是太子在世,面对如今这般局面,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段起鸿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直视着太后,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被侵犯底线般的愠怒:“母后此言何意?太子哥哥若在天有灵,也断不会赞同迁都!这绝非暂避锋芒,而是拱手让出半壁江山,动摇国之根基!儿臣虽不才,也深知守土有责,岂能未战先怯?”

  显然没料到皇帝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太后的脸色微冷。

  她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陛下何必如此动怒?本宫只是……忧心国事,亦忧心陛下龙体。迁都,至少能保全我大夏根本,暂避北渊锐气,以待来日重整旗鼓,亦非不可为之事。陛下难道从未考虑过这其中一丝一毫的可能?”

  “保全根本?母后可知迁都一路,耗费几何?途中变故几多?朝廷威仪尽失,天下人心惶惶!这岂是‘暂避’二字所能轻描淡写?”

  段起鸿语气激动,甚至猛地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若非……若非儿臣这身子骨不争气,恨不能即刻御驾亲征,与那拓跋哲决一死战!何须在此受这等窝囊气!”

  “陛下!”太后惊呼一声,语气中带上些许斥责,“万不可有此念头!你是一国之君,万金之躯,岂能亲蹈险地?此等气话,万万说不得!”

  “有何不可?”段起鸿像是被激起了真火,目光灼灼,“若真到了社稷倾危之时,朕为何不能效仿先祖,提剑上马?朝政事务,届时暂时交托……”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猛地停住,似乎意识到失言,眼神复杂地看了太后一眼,未尽之语消散在空气中。

  太后闭上眼睛轻叹一声,静静地摩梭着手中的佛珠,许久之后才低声道:“陛下……还是太年轻气盛了。”

  亭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看着太后已然不再年轻的容颜,段起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缓缓说道:“母后的养育之恩,教诲之情,儿臣一直铭记于心,从未有一日敢忘怀。”

  太后闻言,拿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颤。

  她抬起眼,看着皇帝,似乎想从他脸上分辨出这句话里究竟有几分真意,几分试探,最终只是轻轻道:“好端端的……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只是皇帝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般,并没有回复。一时间,亭内一时陷入微妙的沉寂。

  太后静默片刻,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光影。

  她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仿佛只是随口闲谈,“本宫心中尚有一事不明,那个白马小将,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段起鸿闻言,将茶盏轻轻放回白玉石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他抬起头,目光异常坚定地看向太后,清晰无误地吐出两个字:“不交。”

  “为何?!”

  虽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皇帝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太后仍是抑制不住地流露出震惊之色。

  “若是不交,那拓跋哲若真要屠城怎么办?陛下,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区区小将,不惜拿万千百姓的性命去赌吗?”太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质问。

  段起鸿冷声道:“如今北渊势头正猛,若是轻易交出,军心士气将顷刻间崩塌,百姓失望,将士寒心,这后果,远比北渊屠城更为可怕!”

  “是么?”

  太后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仿佛在细细咀嚼皇帝话语中的分量,又像是在权衡着别的什么。

  “母后,您深居内宫,这些军政事务波谲云诡,牵扯甚广,实非您应当劳心费神之事。往后……还是不必再过多询问与参与了。儿臣自有决断。”

  太后面上迅速掠过一层薄怒与难堪,尽管她极力抑制,但那骤然紧绷的唇角和骤然冷淡下来的眼神,却明明白白显示了她此刻的不悦。

  “陛下多心了。朝政大事,自有陛下圣心独断。本宫…并非欲干预朝政,只是太医院再三奏报,说陛下近日脾肺失调,最忌劳心忧思。本宫只是……盼着陛下能康健安泰。”

  太后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勉强挤出一丝流于表面的关怀。

  段起鸿听出了她那份被拒绝后的尴尬以及强撑着的、流于表面的关怀。

  他心中亦是复杂,但态度并未软化,只是语气稍缓:“儿臣感念母后关怀。”

  不多时,段起鸿起身道:“儿臣还需回御书房批阅奏折,便不扰母后清静了。”

  太后没有挽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温言道:“国事固然要紧,但陛下也当珍重龙体。”

  段起鸿微微点头,“母后亦是,待此间事了,儿臣定会再来探望母后。”

  说罢,起驾离开。

  太后端坐于凤座之上,目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光影深处。

  良久,她极轻地叹息了一声,一双凤眸深处国事固然重要。

  “皇帝,你今日断了所有转圜之路,他日……莫怪本宫为你择另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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