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对不起，我是卧底

　　就在那缕狂暴的源煞之气即将击中吕方面门的刹那，一道清冽如水的剑光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那道黑色箭矢之上。

　　没有剧烈的爆炸，剑光过处，那缕源煞之气如同被净化的冰雪般迅速消融瓦解，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楚云收剑而立，挡在吕方面前，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沉声道：“道友小心！这邪器反噬凶险万分！”

　　他表面上是在提醒吕方，实则全身戒备，提防着那道突如其来的阴冷神识。

　　吕方惊魂未定，喘着粗气，脸上挤出心有余悸的感激：“多…多谢道友出手相救！妈的，这破幡子差点要了老子的命！”

　　楚云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继续指挥玩家小队清剿残余妖兽和彻底净化此地残留的源煞。

　　两人心照不宣，都将刚才那瞬间的危机和救援演绎成了一场修士之间的偶遇。

　　吕方强撑着站起来，将那杆布满裂纹、危险无比的引煞幡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隔绝符箓包裹起来塞进怀里，对着楚云等人拱了拱手：“此地有诸位宗门高足处理，想必无碍了，在下受了点内伤，得找个地方调息，就先告辞了！”

　　楚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道友自便，今日多谢道友先前出手削弱邪气源头。”这话给了吕方一个合理的离开理由，也解释了为什么吕方会在这里并拿着那危险的幡子。

　　他是来“帮忙”的，虽然方式古怪。

　　吕方不再耽搁，忍着经脉的剧痛，迅速离开了这片盆地，朝着与浪浪山主力军团相反的偏僻方向遁去。

　　他必须尽快摆脱可能的追踪，并想办法处理掉怀里这个烫手山芋。

　　然而，就在他深入一片更加茂密、瘴气几乎凝成实质的枯败森林时，前方一棵扭曲的古树后，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转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脸上戴着一个遮住了上半张脸的乌木面具，只露出一个苍白削瘦的下巴和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阴冷而晦涩，与灰蛇、血藤等人同源，但更加深沉。

　　吕方心中一凛，瞬间停下脚步，体内残存的灵力暗自提起，脸上却堆起警惕和不耐烦的表情：

　　“阁下是谁？拦路何事？”

　　黑袍人没有回答，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上下扫视着吕方，最后定格在他怀中那被符箓包裹、却依旧散发着一丝微弱源煞波动的引煞幡上。

　　“你为何要用‘引煞幡’，吸取那里的源煞之气？”黑袍人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听不出年纪，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问意味。

　　吕方心中念头急转，知道正戏来了。他脸上立刻露出被冒犯的恼怒和一丝邪修的桀骜不驯：

　　“你他妈谁啊？老子怎么用幡子关你屁事！好东西白白散了岂不可惜？老子收来自用不行吗？怎么，你也想抢？”吕方故意表现得像个护食的野狗，试图混淆重点。

　　黑袍人周身气息一冷：“那是我等之物。岂容你私自收取？”

　　“放你娘的屁！”吕方直接破口大骂，演技全开，“写你名字了？老子在黑瘴泽捡到的就是老子的！

　　再说了，你看不出来吗，那些东西马上就让那群人弄没了。

　　你们的人让老子来办事，可没说不能捞点外快，怎么，想过河拆桥？黑市上可没这规矩！”

　　吕方抬出了黑市的规矩，暗示自己是灰蛇雇来的，并非暗影阁直属，所以有点自己的小算盘很正常。

　　黑袍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判断吕方话中的真假，吕方表现出来的贪婪、鲁莽、以及对黑市规矩的在意，都符合一个被雇佣邪修的人设。

　　“……你是灰蛇招来的人？”黑袍人语气稍缓，但审视依旧。

　　“不然呢？”吕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那老家伙抠门得很，报酬给得不高，风险还大得要死，老子自己想办法弄点补偿，天经地义！谁知道这破幡子这么不顶用，吸多了差点炸了，还差点被浪浪山那帮家伙当成目标！真他妈倒霉透顶！”

　　他一边抱怨，一边暗中观察黑袍人的反应。提到浪浪山时，他注意到黑袍人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浪浪山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还恰好在你释放源煞之时？”黑袍人追问道，这才是他真正的关注点。

　　吕方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副更恼火的样子：“我他妈怎么知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走漏了风声，幸亏我脑子转的快，不然被他们堵住，老子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到时候耽误了你们的大事，可别怪到我头上！”

　　吕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倒打一耙。

　　黑袍人再次沉默，似乎在用某种方式与远处沟通验证。片刻后，他周身的冷意稍稍收敛：“看来是个误会，你收取源煞之事，暂且不提。随我来，灰蛇要见你。”

　　吕方心中暗松一口气，知道第一关算是又混过去了，但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他嘴上却不依不饶：“见他？干嘛？还想克扣老子的报酬不成？老子可是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黑袍人不再理会他的抱怨，转身向着森林深处走去。吕方嘴里骂骂咧咧，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七拐八绕之后，黑袍人带着吕方来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地下洞穴。

　　洞穴内，灰蛇、血藤老妪都在，显然这里是一个暗影阁的临时据点。

　　灰蛇的惨白面具转向吕方，深陷的眼窝看不出情绪：“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引煞幡为何破损？”他已经通过黑袍人知晓了大致情况。

　　吕方立刻开始他的表演，添油加醋地把过程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自己如何“英勇”地试验引煞幡、如何“艰难”地吸取源煞、如何“惊险”地躲过浪浪山的突然出现和幡子的反噬，最后把锅全甩给了“幡子质量不行”和“浪浪山来得太巧”。

　　灰蛇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

　　“浪浪山……他们的净化阵法效果如何？”灰蛇突然问道。

　　吕方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在核实情报，他回想了一下楚云他们的手段，描述道：“挺厉害的，那光阵一罩上来，源煞之气就被压得动弹不得，还能慢慢化掉，”

　　灰蛇点了点头，似乎对浪浪山的介入并不意外，甚至可能在他的某种预料之中。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对吕方道：

　　“墨辛，你虽行事莽撞，但胆量不小，也有些歪才，你想不想……接一个报酬更高的任务？”

　　吕方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露出极度感兴趣和贪婪的神色：“更高的报酬？多少？先说好，太玩命的活儿我可不干！”

　　灰蛇发出几声干涩的笑声：“放心，这次的任务，或许比你想象的要轻松。”

　　他顿了顿，惨白面具对准吕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你，加入浪浪山。”

　　“哦，啊？”

　　吕方猛地一愣，差点没控制住表情。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灰蛇会提出这个要求。

　　“加…加入浪浪山？”

　　吕方结结巴巴地重复，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荒谬以及一丝你们是不是疯了的表情，

　　“老子一个修邪功的，去那群自诩正道的家伙窝里？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你们想让我去送死？”

　　“非也。”

　　灰蛇缓缓道，“浪浪山商会鱼龙混杂，招收人员并不像传统宗门那般严格审查根脚。你只需换个身份，隐藏好修为功法，以散修的名义投靠即可。你此次‘帮助’他们削弱源煞，正好可以作为投名状。”

　　“你的任务很简单：潜伏进去，摸清他们的底细。他们的真正实力、人员结构、资源来源，尤其是……他们背后是否真有一位姓赵的修士的支持，以及那位修士如今到底是什么状态。”

　　灰蛇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沉的算计：“报酬，是之前所有任务总和的三倍。而且，你若能提供有价值的情报，另有重赏。如何？”

　　吕方的心脏狂跳起来，大脑飞速运转。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他正愁如何更深入地打入暗影阁内部，获取核心情报，对方竟然主动要求他去浪浪山卧底？这等于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双重身份掩护！

　　但他不能答应得太痛快。

　　他脸上露出极度挣扎、权衡利弊的表情，犹豫了半天，才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三倍？！妈的……富贵险中求，这活儿老子接了，不过得先付一半定金，而且我得准备一下，弄个靠谱的身份，你们还得帮我。”

　　“可以。”

　　灰蛇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细节会有人与你对接。记住，进去之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一切以潜伏和收集情报为主。”

　　“知道了知道了。”吕方摆摆手，一副我懂规矩的样子。

　　潜伏浪浪山？回自己家还要演戏，这体验可真够新鲜的。

　　灰蛇似乎对他的识趣很满意，惨白面具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对旁边的黑袍人道：“乌木，带他去换身行头，熟悉一下新的身份和规矩，三日之内，我要他出现在浪浪山的招募处。”

　　名为乌木的黑袍人躬身应下，然后对吕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依旧冰冷：“跟我来。”

　　吕方嘴里嘟囔着“麻烦”，但还是跟着乌木离开了洞穴主厅，走进了旁边一条更狭窄阴暗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个简陋的石室，里面只有一张石桌，两把石椅，以及一个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黑色箱子。

　　乌木示意吕方坐下，自己则从怀中取出几样东西放在石桌上：一枚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身份玉牌，几套质地普通但款式与吕方身上邪修黑袍截然不同的粗布衣衫，一本薄薄的册子，以及一个小巧的黑色耳钉。

　　“这是你的新身份。”乌木指着那枚玉牌，“墨辛，散修，擅长一些粗浅的追踪和采药术，出身西南一个小山村，村庄早年毁于妖兽袭击，一直独自流浪修行。因为仰慕浪浪山商会对抗妖兽的事迹，正好利用你刚刚‘帮忙’的由头去投奔。”

　　吕方拿起玉牌看了看，做工还挺逼真，上面的神识印记微弱而稳定，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量产货”。他撇撇嘴：“这身份也太低了吧？老子……”

　　“不高调行事是基本要求。”乌木打断他，声音毫无波澜，“你的核心任务是探查，不是战斗。除非万不得已，不得暴露真实实力。这些衣服换上。”

　　吕方不情不愿地拿起那些粗布衣服，触手粗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和尘土混合的味道，细节满分。他走到角落屏风后迅速换上，宽大的黑袍和邪气凛然的气质被掩盖，瞬间变成了一个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普通散修。

　　“这是你需要重点关注的信息列表。”

　　乌木将那本薄册子推过来。吕方翻开，里面罗列着密密麻麻的项目：浪浪山高层的姓名、预估的修为、性格特点；资源点的分布和守卫情况；各种奇怪设施的用途猜测；最重要的是关于“宗主”的一切信息，包括其可能出现的地点、修为深浅、与浪浪山的具体关系等等，极其详尽。

　　吕方看得暗自心惊，暗影阁对浪浪山的渗透和情报收集工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入，许多信息虽然不尽准确，但大方向没错，显然下了很大功夫。

　　“最后，这个戴上。”乌木拿起那枚黑色的耳钉，“这是‘隐魂钉’，可以完美掩盖你功法的邪异气息，模拟出最普通的土属性灵力波动。同时，它也是紧急联络法器，若有极端重要情报，可向其注入灵力，我们会收到信号并设法与你联系。切记，非生死攸关，不得使用，以免暴露。”

　　吕方接过耳钉，入手冰凉。他能感觉到这里面蕴含着极其精妙的隐匿符文和一丝极隐晦的追踪印记。暗影阁果然不会完全信任他，这既是工具，也是枷锁。

　　他装作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戴在了左耳上。一股微凉的波动瞬间传遍全身，他刻意运转的一丝伪装邪功气息迅速被压制下去，转而流露出一种平平无奇的、带着些许厚重感的土灵力。

　　“啧，好东西。”吕方咂咂嘴，一副占了便宜的样子。

　　乌木对他的配合似乎很满意，继续冷冰冰地交代：“我们会为你制造一个合理的‘遭遇’，让你恰好遇到一支从黑瘴泽外围撤退的浪浪山巡逻小队，并身受轻伤，届时如何取得信任加入他们，就看你自己了。记住，少说多看，低调行事。”

　　接下来的两天，吕方就在这个暗影阁的临时据点里，恶补他的“新身份”。乌木时不时会来考问他，模拟各种可能遇到的盘查场景，甚至包括一些浪浪山内部的俚语和近期发生的小事。

　　吕方表现得就像一个有点小聪明、急于完成任务拿到赏金的贪婪散修，偶尔还会“不小心”问出一些超纲的问题，被乌木严厉呵斥后，又讪讪地缩回去。

　　第三天清晨，一切准备就绪。

　　乌木将吕方带到黑瘴泽边缘某处，冷冷道：“从此地向东三十里，你会‘恰好’遇到一队浪浪山修士。之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黑袍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雾气，消失不见。

　　吕方深吸一口带着淡淡瘴气和血腥味的空气，感受了一下耳垂上“隐魂钉”的冰凉，整理了一下身上粗糙的布衣，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些许惶恐、疲惫又有一丝渴望的眼神。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用并不高明的身法，略显踉跄地朝着东面跑去，同时暗中用灵力逼出些许汗水，弄乱了头发，甚至偷偷在手臂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跑了约莫二十多里地，他敏锐的感知已经捕捉到了前方传来的灵力波动和脚步声。

　　来了！

　　他立刻调整呼吸，让气息变得更加紊乱，脸上挤出混合着惊慌和一丝希望的表情，朝着那个方向奋力跑去，一边跑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呼喊：

　　“前面……前面可是浪浪山的道友？救命……救命啊！”

　　声音凄惶无助，演技浑然天成。

　　很快，一队五人的浪浪山巡逻小队出现在视野中，他们身上带着战斗后的痕迹，显然刚经历了一场小规模遭遇战。看到狼狈冲来的吕方，小队立刻警惕地停下，为首一名队长模样的青年看到吕方的时候面色古怪，但只是愣了一瞬便持剑喝道：

　　“站住！什么人？！”

　　吕方如同看到救星般，脚步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喘着粗气道：“散修墨辛……在黑瘴泽采药，遇…遇到了发狂的妖兽群……好不容易逃出来……求仙师收留！等我伤好我愿意帮助浪浪山对抗妖兽！”

　　那队长打量了他一番，神识扫过后队员交换了一个眼神，收起长剑，语气缓和了些：“原来是遇难的散修朋友。我们是浪浪山第三巡逻小队。你先跟我们一起回临时营地吧，至于加入之事，需由上面定夺。”

　　“多谢道友！多谢道友！”吕方脸上露出狂喜和感激，连连作揖，完美融入了落难者的角色。

　　面前的队长手指敲在剑鞘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你这是干嘛？”

　　吕方低垂着头跟在巡逻小队身后，手指点在腰间的玉佩上，发出轻响回应。

　　“对不起，我是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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