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你们不了解他

　　地脉通道内黑暗而压抑，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慌乱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中回荡。

　　影刹一手提着几乎站立不稳的灰蛇，另一只手像拎麻袋一样抓着吕方的衣领，速度快如鬼魅，在崎岖的通道中疾驰。

　　乌木和仅存的几名暗鸦队员紧随其后，人人带伤，脸上充满了惊惧与后怕，时不时惊恐地回头望去，生怕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追杀进来。

　　直到狂奔出极远，彻底感受不到后方任何追击的气息，影刹的速度才稍稍放缓。

　　“咳……咳咳……”

　　吕方被颠簸得再次吐出血沫，发出痛苦的呻吟。

　　灰蛇也艰难地喘匀了气，惊魂未定地看向被影刹丢在地上的吕方，又看了看身后只剩下寥寥数人的队伍，脸上肌肉抽搐，心都在滴血。

　　这次损失太惨重了！

　　“多……多谢长老……救命之恩……”灰蛇沙哑地对影刹说道，随即目光复杂地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吕方，“也……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最后推我那一下……”

　　他现在回想起来，若非吕方那看似无意的一撞一推，以及那枚及时激活的护身符箓，他恐怕也和那些手下一样，变成地上的碎肉了。

　　吕方艰难地抬起眼皮，眼神涣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尾款……还没结……”

　　灰蛇：“……”

　　影刹冰冷的目光也扫了过来。

　　吕方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说完这句就脑袋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灰蛇脸上的肌肉再次抽搐了一下，但眼中的怀疑却因此消散了大半,是啊，墨辛这种人贪婪惜命，不是为钱，怎么可能拼死救他？这个理由，反而比任何慷慨激昂的表忠心都更让他信服。

　　乌木上前检查了一下吕方的状况，对灰蛇和影刹低声道：“伤势极重，失血过多，加上急怒攻心，昏死过去了,但性命应该无碍。”

　　影刹沉默了片刻，鸦纹面具下的目光幽深难测。

　　她看了一眼来路，又看了看昏迷的吕方和狼狈不堪的灰蛇，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干涩：“此地不宜久留,浪浪山……赵天齐……比预想中麻烦十倍。”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和前所未有的忌惮。

　　赵天齐最后那轻描淡写却狠辣精准的反杀，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那绝不是一个重伤垂死之人能发出的攻击,情报严重失误！

　　“长老，我们……”灰蛇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立刻撤离。”影刹打断他，“放弃这个据点。所有人，退回总部。”

　　“退回总部？”灰蛇一惊，“那这里的发现？那条密道？还有赵天齐的状态……”他有些不甘心，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难道就这么算了？

　　“你的功劳，无人能抹杀。”影刹瞥了他一眼，“但正因如此，才必须回去。我们需要将这里的一切，尤其是赵天齐的真实情况，当面禀明阁主,浪浪山的威胁等级，必须重新评估,后续如何行动，需由阁主亲自定夺。”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吕方身上：“把他带上,他是关键证人，也是唯一熟悉那条通道的人。他对我们还有大用。”

　　灰蛇闻言，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甘，点头称是。

　　的确，墨辛的价值现在更大了,而且将他带回总部，或许也能更好地控制这个贪婪的家伙。

　　“走！”影刹不再多言，命令一名伤势较轻的暗鸦队员背起昏迷的吕方，一行人拖着伤残之躯，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沿着原路仓惶撤离。

　　他们甚至没有回之前的临时据点，而是直接朝着与暗影阁总部联络的隐秘传送点方向而去。

　　...

　　不知过了多久，吕方在一阵颠簸中悠悠转醒,他发现自己正被人背着，在荒野中疾行,周围是影刹、灰蛇等残兵败将，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醒了？”灰蛇察觉到动静，靠了过来，语气复杂。

　　“……这是……哪儿？”吕方虚弱地问，脸上适时的露出茫然和紧张，“我们……逃出来了？其他人呢？”

　　“哼，托你的福，就剩这几个了。”灰蛇语气沉闷，带着痛惜，

　　“赵天齐那厮……隐藏得太深了！”

　　吕方脸上露出后怕和愤怒交织的神色，喃喃道：“……怪物……都是怪物……” 表现得完全符合一个侥幸逃生者的心理。

　　灰蛇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墨辛，你最后……为什么救我？”他虽然信了吕方贪财的说法，但还是想再确认一次。

　　吕方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真实的肉痛：“……你死了……我的灵石……找谁要去……那护身符……很贵的……得加钱……”

　　灰蛇：“……”

　　他彻底无语了，摇了摇头，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没错，这就是墨辛，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

　　他不再多问，只是道：“我们正在返回总部,此次你发现密道，又……救了我，功劳不小。回到总部，我会为你请功，少不了你的好处。”

　　吕方眼中立刻冒出贪婪的光芒，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多……多谢,我一定……”话没说完，又牵动了伤势，剧烈咳嗽起来。

　　灰蛇嫌弃地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话节省体力。

　　前方，影刹的身影在月光下如同一道冰冷的剪影，她回头瞥了正在交谈的两人一眼，目光在吕方身上停留了一瞬，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加快了速度。

　　吕方低下头，靠在背负他的那名队员肩上，掩去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精光。

　　成功获取信任，下一步，便是深入虎穴，直捣黄龙了。

　　暗影阁总部……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藏头露尾、觊觎浪浪山的组织，究竟是何模样。

　　....

　　吕方被那名暗鸦队员背着，一路昏昏沉沉，只感觉周遭环境数次变幻，气息晦暗阴冷，最终进入了一处充满压抑感的地下空间。

　　但根据模糊的感知，吕方能确定暗影阁总部位于一片终年云雾缭绕、人迹罕至的险峻山脉深处，其入口隐秘至极，通过一系列天然与人工结合的复杂迷阵守护，若非有人引领，根本无从发现。

　　到了地方之后他被安置在一间石室内，石室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床和一个石桌，墙壁上刻着隔绝神识探查的符文，门口有气息不弱的守卫值守。

　　“你在此安心养伤，没有命令，不得随意走动。”

　　灰蛇丢下这句话，又扔给他一瓶疗伤丹药，便匆匆离开，显然是急着去汇报情况。

　　吕方表现得很老实，接过丹药，道了声谢，便虚弱地躺倒在石床上，闭目调息，他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断臂的真实伤势，同时，他强大的神识正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悄无声息地探查着周围的环境。

　　石壁的厚度、符文的强度、守卫的换班规律、远处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和能量波动……所有信息都被他默默记下。

　　他并不急于立刻行动，既然已经成功潜入这龙潭虎穴，那么耐心等待时机，收集更多情报，才是上策。他能感觉到，这暗影阁总部戒备森严，处处透着诡异，绝非可以轻易撒野的地方。

　　...

　　与此同时，暗影阁总部深处，一间灯火通明、布置得却异常雅致，与外部阴森风格格格不入的议事厅内。

　　影刹、灰蛇以及另外几位闻讯赶来的暗影阁高层，正垂首站立，气氛凝重。

　　主位之上，坐着一位身着锦袍、面容俊美近乎妖异的年轻男子。他手指纤细白皙，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听的不是什么损失惨重的行动报告，而是一出有趣的折子戏。

　　此人，正是暗影阁阁主。

　　听完了影刹冷静却难掩一丝后怕的汇报，以及灰蛇的补充后，议事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位面容枯槁、眼神阴鸷的长老率先开口，声音沙哑：“阁主，此事蹊跷，赵天齐何等人物？若他真有传言中那般实力，岂会与几头畜生缠斗如此之久？又岂会让你们有机会窥视甚至逃回？依我看，这分明是浪浪山设下的苦肉计，引你们上钩！”

　　“蝼骨长老所言极是。”另一人附和道，“那突然出现的密道也太过巧合，还有那个墨辛，身份本就存疑，偏偏又是他发现了密道，最后还‘恰好’救了灰蛇一命？此间种种，漏洞百出！请阁主明察！”

　　灰蛇闻言，脸色有些难看，想要辩解，但在阁主面前不敢造次。

　　影刹沉默不语，面具下的目光看向主位上的阁主。她虽然也怀疑，但赵天齐那瞬间爆发出的恐怖实力是做不了假的。

　　这时，那位俊美阁主轻轻笑出了声，他将玉佩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苦肉计？引我们上钩？”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和……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们啊，还是不够了解赵天齐。”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翻涌的云雾，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浪浪山的情景，又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情景。

　　“赵天齐那个人……强大到了骨子里，他根本不需要，或者说他根本懒得用计谋。”阁主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在他眼里我们暗影阁，或许就像几只比较烦人的苍蝇，苍蝇嗡嗡叫，你会特意为它们布置一个精妙的陷阱吗？”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他不会。他若真想清除我们，更可能的方式是……某天心情不好，或者我们吵到他了，然后直接找上门，一巴掌拍死。

　　简单，直接，高效。”

　　这个比喻让在场几位高层脸色都有些难看，但却无法反驳。暗影阁阁主说的关于赵天齐的传闻实在太少，但每一条都指向其深不可测、行事莫测。

　　“那他为何……”枯骨长老忍不住想问。

　　“为何看似重伤？为何与异兽缠斗？”阁主打断他，嘴角笑意更深，“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我猜，他是真的遇到了麻烦，很大的麻烦。”

　　他踱步回到座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或许是在修炼某种秘术出了岔子，或许是那祭坛封印的东西超出了他的掌控，又或许……是被那黑白龙虎缠住了，总之，他的状态肯定不对劲。但这绝不意味着他变弱了。”

　　阁主看向影刹：“你能从他手下逃回来，不是他的计谋成功了，而是他当时的主要精力，根本不在你们这些‘苍蝇’身上。你们只是恰好路过，被他随手拍了一下而已，至于没拍死……”

　　他轻笑一声：“或许是你们运气好，或许是那个叫墨辛的散修确实有点小聪明和小运气。但这改变不了本质——赵天齐，现在很可能正处于一个千载难逢的‘虚弱期’，或者被某种事物极大地牵制了精力。”

　　他的结论，完全推翻了影刹关于“阴谋”的猜测，却又给出了一个更合理、更符合赵天齐行事风格，同时也让暗影阁更加心动不已的解释。

　　“阁主英明！”灰蛇立刻激动地附和，“如此良机，我们绝不能错过！”

　　枯骨长老等人也陷入了沉思，仔细琢磨着阁主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影刹沉声问道。

　　阁主重新拿起玉佩把玩，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机会稍纵即逝。既然发现了通道，知道了他的状态，那就不能再等了。”

　　“影刹，你带回来那个墨辛是关键。给他用最好的药，让他尽快恢复，尤其是关于那条通道的记忆，不能有失。”

　　“蝼骨，你擅长炼魂拷问，去确认一下那个墨辛的底细，用温和点的方式，他现在还有用。”

　　“灰蛇，你功劳不小，下去领赏，然后协助整合资源。”

　　“三天！”阁主竖起三根手指，“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由本阁主亲自带队，影刹、枯骨同行，再调一队‘幽魇卫’，我们一起……再去会会我那位状态不佳的老朋友赵宗主。”

　　他脸上露出愉悦而危险的笑容：“看看这次，是他随手拍死我们这群苍蝇，还是我……趁机叮下他一块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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