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战

　　清凉峰巅，古阁飞檐，杜浩之抚须远眺，目光深邃如海，将数里外灵墟殿废墟上那场惊世之战尽收眼底。封兮与英秀两个小童，得师父灵气加持，亦能清晰看到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小脸吓得煞白，紧紧依偎在杜浩之身侧，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杜浩之为两个小徒讲解那“三花聚顶”玄奥之境，话音甫落之际——

　　那边战场，异变再生！

　　尊子轩以万花灵瞳催动浩瀚花海，化滔天巨浪，将赫宇童连同其八臂金身法相死死束缚、碾压，眼看便要将其彻底磨灭。赫宇童怒吼连连，金身之上裂纹遍布，已是强弩之末，岌岌可危。

　　“啧啧啧，真是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玄灵门，竟然能让天机门老祖师天机子和九宵宗宗主雷霄上人亲自大驾光临！”

　　一声充满讥讽与自嘲的冷笑，骤然自那银色花海怒涛中心传出。正是尊子轩！他虽全力压制赫宇童，灵识却时刻笼罩全场，就在那四道身影自灵气风暴中踏出的瞬间，他便已洞悉其真正身份！此刻，他声音冰寒刺骨，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扎向那刚刚现身、气息滔天的四人，“两位灵神境界的大能，不惜自降身份，行此鬼蜮偷袭之举，当真是给我玄灵门天大的面子！”

　　尊子轩一出口便是凌厉的嘲讽起手！那后面出现的三名修士中，那对头顶悬浮三朵道花、气息与天地交融的老者与童子，正是他口中之人——老者乃是天机门早已不理俗务、闭关数百年的老祖师天机子！而那看似稚嫩的童子，竟是九宵宗宗主雷霄上人！此二人，皆是踏入了灵神境界初期的恐怖存在！其修为境界，远超寻常灵婴，已是真正触摸到天地法则边缘的大能！

　　那童子模样的雷霄上人闻听嘲讽，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与其外貌极不相符的阴厉。他冷哼一声，并未言语，只是小巧的身躯微微向前一步。

　　嗡——！

　　一股浩瀚磅礴、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天幕，轰然自他那小小的身躯内弥漫而出！这威压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刹那间，方圆千丈之内，所有灵婴境界以下的修士，皆感到神魂剧震，识海翻腾，仿佛被无形的巨山碾压，法力运转瞬间滞涩不堪！距离稍近的一些玄灵门弟子，更是闷哼一声，口鼻溢血，眼神涣散，竟是被这纯粹的灵神威压生生震伤了神魂！

　　雷霄上人那灵神境界初期的威压如同怒海狂涛，瞬间冲击在尊子轩的万花怒海领域之上！那原本柔韧绵密、困锁赫宇童的银色花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镜面，剧烈荡漾起来，无数花瓣虚影哀鸣着破碎、湮灭！束缚之力骤然减弱！

　　“噗——！”赫宇童趁此良机，怒吼一声，八臂金身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强行挣开一丝缝隙，满是血污的佝偻身躯如同炮弹般从即将合拢的花海裂缝中倒射而出，重重砸落在远处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溅起漫天烟尘，虽狼狈不堪，气息萎靡，却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

　　雷霄上人一击逼退尊子轩的领域，救出赫宇童，便负手而立，不再出手，那双清澈却冰冷的童眸，淡漠地扫视着整个战场，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以其身份，救出“饵料”便已足够，自然不会轻易与尊子轩死斗。

　　而另一边，那天机子老祖，面容枯槁，眼神古井无波，仿佛世间万物皆难动其心。他缓缓抬起枯瘦如鸡爪的右手，一个仅有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看似朴实无华的木盒子凭空出现在手中。

　　那木盒子方一出现，便传出一阵密集而沉闷的“咔哒”声，仿佛其中蕴藏着无数精密机括正在疯狂运转！盒盖并未完全打开，只是掀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咻咻咻咻——！

　　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只见无数只仅有指甲盖大小、通体由某种奇异精铁打造、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微型傀儡士兵，如同决堤的蚁潮般，从那盒子的缝隙中蜂拥而出！它们一离开盒子，迎风便长，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变形声，瞬间便涨到与常人一般大小！

　　这些傀儡士兵造型统一，面目模糊，唯有双眼处镶嵌着两点猩红的光芒，手中持有凝聚能量形成的刀剑枪戟，周身刻满了繁复的防御符文。它们无声无息，却行动迅捷如风，组成一支支森严冰冷的战阵，如同死亡的洪流，瞬间便冲入了因玄灵门灵脉大阵枢纽核心爆炸后、灵力彻底失控暴乱、烟尘弥漫的混乱战场之中！

　　“所有人立刻结阵！莫要单独迎敌！”尊子轩见状，瞳孔骤然收缩，厉声大喝，声音如同惊雷，瞬间传遍整个混乱的战场，“所有长老组织好弟子反击！陆佟，你来对付已受重创的赫宇童！万龙、方长空，你二人持我令牌，全力操控阴阳通天镜，对付雷霄上人，干扰其施法，绝不能让他再轻易插手！聂媛清交给司徒镜对付！我来亲自对付天机子和杨仓衡！”

　　尊子轩语速极快，却条理分明，瞬间便将最棘手的对手分配完毕。此刻的玄灵门，可谓内忧外患。事发突然，宗门毫无准备！御兽堂的灵兽大军尚未集结，剑堂的弟子分散各峰，执法堂的精锐更是大部分被派往边境巡视！偏偏就在宗门防御相对空虚之时，被内奸精准地引爆了宗门灵脉核心！

　　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不仅瞬间重创了位于灵墟殿地底深处的灵脉本源，更是给玄灵门的护宗大阵——翻海云雾阵，撕开了一个难以弥补的巨大缺口！爆炸中心形成的灵气风暴与空间裂痕，至今仍在疯狂吞噬、扭曲着周围的灵气，使得护宗大阵的能量循环被彻底破坏，那个缺口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修复！也正是这个致命的缺口，才使得早有预谋的天机子、雷霄上人等人，得以趁机绕过外围警戒，直接潜入了玄灵门核心区域！

　　所有玄灵门修士听到尊子轩的命令，立刻强压下心中的惊骇与慌乱，循着尊子轩的安排，迅速锁定对应的对手。残存的长老们声嘶力竭地呼喝着，组织起身边还能战斗的弟子，结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战阵，剑光、术法光芒再次亮起，与那些冲杀而来的玄铁傀儡悍然碰撞在一起！

　　霎时间，整个灵墟殿废墟及其周边区域，彻底化作了血腥的绞肉场！金铁交鸣声、术法爆炸声、临死前的惨叫声、傀儡行动时发出的冰冷摩擦声……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此刻，楚阳、尉迟翰林、李寒山、柳依依四人，刚刚驾驭遁光赶到战场边缘。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经历过浩然峰惨案的楚阳，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

　　目光所及，一片狼藉，断壁残垣间，火光冲天，烟尘弥漫。原本仙气缭绕的殿宇楼阁，如今已化为废墟。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源源不断、仿佛无穷无尽的玄铁傀儡！它们不知疼痛，不惧死亡，防御力极其强悍，普通术法轰击上去，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更要命的是，一旦它们被强大的攻击打得濒临损坏，体内便会瞬间亮起刺目的白光，旋即轰然自爆！爆炸的威力极其恐怖，堪比灵丹境界修士的全力一击！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不下千名玄灵门修士，因为躲闪不及，或是被傀儡围攻，或是被其自爆的威力波及，瞬间尸骨无存，化为飞灰！鲜血染红了焦黑的土地，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场面惨烈到了极致！

　　由于事发突然，玄灵门毫无准备，各大战斗堂口根本来不及召集人手，就被奸细里应外合，精准地炸毁了灵脉核心，导致护宗大阵破损，强敌瞬至，瞬间便陷入了极其被动挨打的局面！

　　尉迟翰林死死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双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着远处那如同炼狱般的战场，看着本门弟子不断惨死在傀儡海中，又看了看身边气息依旧有些不稳的楚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沉痛。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着楚阳、李寒山、柳依依三人开口道，声音沙哑而沉重：

　　“楚阳，你们三人还年轻，天赋异禀，未来的路还很长。”他的目光尤其在楚阳身上停留了一瞬，“这一次，恐怕是我玄灵门立派以来，所遭遇的最大劫难了！天机子和雷霄上人，都是灵神境界初期的绝世强者，实力深不可测！单凭门主一人，即便是有着护宗大阵残存的余威勉强加持，将战力暂时提升到了灵神境界初期，也绝无可能敌得过老谋深算的天机子！更何况……”

　　尉迟翰林的目光投向战场另一端，那个自始至终都沉默抱刀而立、仿佛与周遭惨烈厮杀格格不入的身影——杨仓衡。

　　“更何况还有一个灵婴境界中期的杨仓衡！此人……是个真正的武痴，刀道之上的奇才！”尉迟翰林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似乎对此人极为了解，“他早年并非修士，而是国都刀兵护卫团的总教习，乃是一名纯粹的体修，凭借一把凡铁长刀，便将肉身锤炼到了极致，刀法出神入化。后来，据说是抓住了一次天大的机缘，意外走上了修行路。因其武道根基无比扎实，心志坚韧远超常人，修炼速度更是一日千里，惊才绝艳！”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凝重：“直到后来，他渡灵婴雷劫之时，心魔骤然入体，导致了走火入魔，神智发疯，竟屠杀了半个刀兵护卫团的同僚！此事震惊朝野，本该被处死，但国师念及旧情，最终还是力排众议，只是废去了他的官职，将其赶出了国都，任其自生自灭，从此成为了一个散修。”

　　尉迟翰林眼中掠过一丝追忆与忌惮：“后来，这杨仓衡在一次秘境争夺战中，和我师傅食天灵君不打不相识。不过，此人心中根本没有正邪善恶的立场，唯有对武道巅峰、对挑战强者的执念！挑战并击败更强的对手，似乎已经成为了他存在的唯一意义，是他的道！当初他和我师傅激战数日，最终打成了平手，二人便定下了百年之后再战的约定。”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言的唏嘘：“不成想，刚好那时候，妖族大举入侵，师公（膳食老祖）战死沙场。师傅为了给师公报仇，一腔热血，孤身深入妖族大地，四处寻找当年击杀师公的妖族大将复仇，最后……终因寡不敌众，力战而竭，被围攻致死。”尉迟翰林的声音有些哽咽，“不过这杨仓衡，在约定之期前，曾来玄灵门找过一次师傅。当他听说师傅已然战死妖土后，一言不发，只是在师傅那衣冠冢前，枯坐了三天三夜。最后，他拔出身后的长刀，一剑劈碎了师傅的墓碑，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你未能赴约，这一刀，是你该承受的’。而后便飘然离去，再无音讯。想不到……今日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还与天机门搅和在了一起！”

　　说完这些尘封的往事，楚阳、李寒山、柳依依三人心中凛然，这才再一次仔细看向战场中那个抱刀而立的杨仓衡。果然发现此人的与众不同！他从出现到现在，就没有出过手，只是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屹立在混乱战场的边缘。那双深邃的眼眸半开半阖，似乎对周围的厮杀、惨叫、爆炸都漠不关心，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怀中那柄古朴的长刀之上。他仿佛在等待，等待一个值得他拔刀的、合适的对手出现。他也并未和天机子一起围攻尊子轩，只是沉默不语地抱着刀，如同一个局外人，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尉迟翰林再一次深深地、复杂地看了一眼楚阳，那眼神中似乎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有关切，有嘱托，更有一种决别的意味。随后，他便不再犹豫，双手紧紧握了握手中的玄铁双刀，脚下那柄玉如意法器发出莹莹青光，载着他，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毅然冲向了下方那片如同绞肉机般的傀儡战场！

　　“尉迟师叔！”李寒山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还想说些挽留的话语。那边的战场太过混乱危险，灵婴级别的战斗余波，以及那些堪比灵丹境界一击的自爆傀儡，对于灵丹境界的尉迟翰林而言，无疑是致命的！但凡被一点点逸散的能量沾上，恐怕都是非死即伤的下场！

　　然而，李寒山却发现身边的楚阳，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沉默地看着尉迟翰林冲入战场，竟未有只言片语的阻拦。李寒山到了嘴边的话，不由得又咽了回去，只是眼中忧虑更甚。

　　一边的柳依依却是心细如发，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楚阳的不对劲。按照她对楚阳的了解，在这种同门长辈慨然赴险的情况下，楚阳绝对不会如此一言不发，如此……冷漠。

　　柳依依脚下古炎剑微微一震，载着她飞到楚阳身边，清冷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探究与担忧，开口道：“楚阳，你这次回来，好像有些不对劲。尉迟师叔此去凶多吉少，那边都是各大高手的战斗，能量逸散极其恐怖，你……就不拦一下他？但凡被一丝能量波及，尉迟师叔恐怕都很难抵御。”

　　楚阳的目光，依旧追随着驾驭玉如意、悍然冲入傀儡群中，双刀翻飞，艰难地与数具傀儡缠斗在一起的尉迟翰林的身影。他沉默了足足十几息，似乎在观察，在计算。周围的喊杀声、爆炸声仿佛都离他很远。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尉迟师傅，他不会一个人战斗的。”

　　果然！

　　就在楚阳话音刚刚落下的刹那！

　　咻！咻！咻！

　　三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迅疾强悍的流光，如同彗星经天，自绝天峰膳食房的方向疾驰而来！速度快得惊人，显然是全力催谷，不顾消耗！

　　来人正是赵硕、孙青、李侯三人！他们先前按照尉迟翰林的吩咐，将重伤的雷诺、万景行、独孤灵送回安顿后，便一刻不停地赶了过来！三人中间，共同托举着一尊古朴厚重、散发着氤氲白气和浓郁食物香气的巨鼎——正是膳食房至宝，食天灵君留下的万食鼎！

　　三人一和尉迟翰林汇合，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只是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多年的默契便在瞬间达成！四人立刻分立四方，手掐玄奥印诀，体内法力毫无保留地疯狂注入中央的万食鼎中！

　　嗡——嗷！！

　　万食鼎发出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低沉嗡鸣，旋即鼎身光芒大放！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尊巨鼎的形态骤然发生变化！鼎耳化作羽翼，鼎足利爪，鼎身膨胀延伸，竟在眨眼间化作一头神骏非凡、通体覆盖着深蓝色光鳞、翼展足有数丈大小的鲲鹏法相！

　　这由万食鼎所化的鲲鹏，虽非实体，却凝练无比，散发出强大的吞噬气息！它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长鸣，巨大的尾翼一摆，上面挂着尉迟翰林等四人身上散发的四道颜色不一的灵力流光（赤焰、青木、玄水、庚金），如同战舰拖着尾焰，悍然冲入了那源源不断从天机子手中那个名为“天机匣”的法宝盒子中涌出的玄铁傀儡群中！

　　鲲鹏利爪撕扯，羽翼拍击，巨口吞噬！每一次攻击，都能将数具乃至十数具玄铁傀儡撕成碎片！它周身缭绕的食气更是有着奇效，能不断消磨傀儡表面的防御符文，大大降低了傀儡的威胁！有了这鲲鹏的加入，尉迟翰林四人所在的这片区域，压力顿时大减！四人依托万食鼎所化的鲲鹏，结成一个奇异的战阵，竟暂时抵挡住了傀儡洪流的冲击，如同激流中的磐石！

　　战场，因为万食鼎的加入，以及更多反应过来、开始结阵反击的玄灵门修士的拼命，变得愈发激烈和混乱。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也有傀儡被拆成碎片后轰然自爆，带走周围的生灵。

　　高空之上，尊子轩与天机子的战斗也已进入白热化。尊子轩凭借万花灵瞳的玄妙和残存护宗大阵的加持，周身万花流转，时而化作坚不可摧的盾牌，时而变成无孔不入的利刃，时而衍化迷惑心神的幻境，与天机子斗得难分难解。

　　天机子则显得从容许多，他头顶三花缓缓旋转，手中不断打出各种玄奥的法诀，引动天地之力。那天地之力在他手中，时而化作狂暴的雷霆，时而变成沉重的山岳，时而又成为蚀骨的阴风，从四面八方攻向尊子轩。他甚至还有余力，时不时屈指弹出一道灵光，没入下方的天机匣中，令那匣子喷吐傀儡的速度再次加快！

　　尊子轩面色凝重，他看似与天机子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偶尔还能凭借灵瞳玄妙反击一二，但他自己心中雪亮，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依靠着护宗大阵残存的能量在强行支撑！

　　灵墟殿内的灵脉中枢大阵核心被门内的奸细设计炸毁了，护宗大阵失去了最根本、最持续的能量来源，此刻完全是在消耗以往积累的底蕴和灵石储备！这种局面，会随着时间拖长，被彻底打破！一旦大阵储备能量耗尽，或者被天机子彻底磨灭，自己失去了阵法加持，修为瞬间就会跌回灵婴境界后期。届时，面对灵神境界的天机子，还有虎视眈眈的雷霄上人以及那个一直未出手的杨仓衡……下场唯有败亡一途！

　　“必须尽快想办法！”尊子轩心中焦急如焚，“灵脉中枢被毁，大阵能量无源之水，支撑不了多久！秦啸……希望他能成功！”

　　因此，尊子轩在激斗之余，不惜耗费心神，暗中向一直潜伏在暗处、负责守护铸剑池的贴身侍卫秦啸传去了一道隐秘的灵识讯息！命他立刻放弃外围一切固守，不惜一切代价，立刻进入铸剑池最深处，将那柄汇聚了玄灵门数万年心血、却因缺少最后一样至宝而未能彻底开封、剑灵尚未完全苏醒的仙剑带走！若是玄灵门今日真的守不住，被攻陷，那么自己将会循着早年在仙剑核心处留下的独特能量印记，日后再去寻找他们！至于让仙剑彻底开封、剑灵苏醒的机缘，只能是再等，再图后计了！

　　更何况……尊子轩内心飞速盘算，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战场边缘，那个静静站立、周身散发着与周遭血腥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的蓝衣青年——楚阳。“那个楚阳就在战场外围观战，观其气息似乎也就是灵丹境界初期，极不稳定。但他百万年灵药的身份，必定有隐藏的底牌和战力。不过观其气息起伏不定，似乎不太稳定，要么是上一次浩然峰重伤未愈，要么就是身上有伤……若是关键时刻，能引得他出手，或者……将其擒下，利用其本源来为仙剑开封，说不定……能立刻扭转战局！就算不能，以其百万年灵药的身份，若是暴露，也足以瞬间吸引走天机子和雷霄上人所有的注意力！到时候，我便可趁乱脱身！”

　　也是在这时候，与尊子轩对战的天机子，似乎也是看出来尊子轩脸上的那一丝并非完全源于战局的、异样的从容。老谋深算的他，心中立刻升起警惕与猜测。

　　“这个尊子轩，到现在了还如此镇定，甚至偶尔眼神闪烁，似乎另有所恃……想必是留了极其厉害的后手！那传说中的、由天外仙铁打造的神兵，据说已然炼制成功，只差最后一步开封……若是被他暗中命人带走，我等策划潜伏了数十年、不惜暴露多个重要暗棋、甚至请动雷霄道友和杨仓衡才换来此次良机的大计，不就彻底落空了？不行！必须赶紧解决掉他，找到那铸剑池的所在，将那仙兵掌控在手！否则后患无穷！”

　　天机子眼中寒光一闪，心中杀意更盛。他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个闯入玄灵门后，自始至终都如同泥塑木雕、没有出过手的杨仓衡，心中冷哼一声，忽然一边催动术法压制尊子轩，一边朗声开口，声音如同蕴含着奇异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杨仓衡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与一丝隐含的威胁：

　　“杨仓衡！还不出手，随我速速解决尊子轩，你就休想要等到那东西，救活她！”

　　此话一出，一直在一旁如同磐石般静立观望的杨仓衡，那半开半阖的眼眸骤然睁开！双眼中猛地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但那精光之中，却夹杂着一丝深深的犹豫和挣扎！一股凌厉无匹的刀意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迸发而出，将他周身的空间都切割得嗤嗤作响！

　　但是，似乎是被天机子口中的那个“她”，深深牵动了内心深处某根绝不能触碰的情感之弦。杨仓衡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所有的犹豫都化为了一声无奈到极致的叹息，那叹息中充满了被胁迫的痛苦与不甘。

　　“唉……”一声长叹，仿佛抽走了他所有的坚持。

　　无奈之下，杨仓衡一直抱在怀中的那柄古朴长刀，终于发出了龙吟般的嗡鸣！他缓缓抽刀出鞘，刀身如一泓秋水，冷冽刺骨。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向着尊子轩那浩瀚磅礴、变幻莫测的万浪花海领域，挥出了一刀！

　　杨仓衡虽然只是灵婴境界中期，但是其对刀道的理解与凝聚，早已超脱了境界的束缚，在灵婴境界中已经罕有人能及！这一刀，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他毕生的武道意志与对力量极致的掌控！刀锋过处，空间仿佛被无声地切开一道细线！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到极致的撕裂声响起！

　　尊子轩那由万花灵瞳衍化、足以困杀灵婴后期、甚至能短暂抵挡灵神境威压的万浪花海领域，竟如同最华美的锦缎遇到了最锋利的剪刀，被这一刀硬生生地从中剖开！刀气所过之处，万千花瓣虚影哀鸣着破碎、湮灭，汹涌的花海怒涛被一股无形的锋锐之力强行向两侧排开、镇压！

　　一条宽达数丈、笔直通透、再无一丝花浪存在的无形通道，瞬间贯穿了百丈花海，直抵尊子轩身前数十丈之处！仿佛在怒海狂涛中，开辟出了一条绝对平静的死亡走廊！

　　天机子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就在杨仓衡一刀破开花海领域的瞬间，他眼中精光爆射，早已蓄势待发的杀招紧随而至！

　　只见天机子干枯的右手抬起，五指张开，对着尊子轩所在的方向虚空一抓！轰隆！周遭天地间的白色天地元气仿佛受到了帝皇的征召，疯狂地汇聚而来，发出海啸般的轰鸣！磅礴的天地之力在他掌心高度压缩、凝聚，瞬间化作一杆长约三丈、通体泛着毁灭性白色灵光、符文缭绕的能量长枪！枪尖寒芒吞吐，锁定尊子轩面门，携带着搅动风云、破灭万物的恐怖威势，如同白色的陨星，沿着杨仓衡一刀开辟的通道，以超越闪电的速度，悍然轰向尊子轩！

　　尊子轩见状，瞳孔骤缩！但他身为门主，历经风浪，临危不乱！他双眸之中，万花灵瞳运转到极致，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星辰瞬间诞生又幻灭，推演着这一枪的轨迹与破绽！同时，他双手急速结印，身前空间如同受到无形巨力撞击的镜面，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寸寸碎裂！

　　然而，这些碎裂的空间碎片并未四散崩飞，而是在一种玄妙的力量牵引下，瞬息间重新组合、凝聚，形成一面足有丈许厚、由无数菱形空间镜面紧密拼接而成的、透明剔透的巨大盾牌，挡在了那白色灵光长枪的必经之路上！

　　铛——！！！！

　　下一刹那，白色能量长枪狠狠撞击在菱形空间镜面盾牌之上！

　　震耳欲聋的、令人牙酸的刺耳金铁摩擦声瞬间爆发！如同两件绝世神兵在以最狂暴的方式硬撼！碰撞的中心点，爆发出比太阳还要刺目千百倍的光芒！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咔嚓！咔嚓！咔嚓！

　　碰撞周围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根本无法承受这两股恐怖力量的交锋，纷纷裂开一道道漆黑狰狞、蜿蜒如闪电状的空间裂缝！漆黑色的虚空乱流从裂缝中汹涌渗出，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幽暗气息！

　　不过，这二者之间的对抗，虽然激烈无比，却并未持续太久。毕竟天机子这一击是蓄势已久，而尊子轩的防御则是仓促形成。

　　仅仅持续了数十个呼吸！

　　轰隆！！！

　　白色灵光长枪与菱形空间镜面护盾，同时达到了承受的极限，轰然崩碎！化作无数狂暴肆虐的能量光点和空间碎片，向着四周疯狂溅射、爆炸！

　　“噗——！”尊子轩如遭重击，身形剧震，脸色瞬间一白，一口滚烫的鲜血抑制不住地脱口喷出，显然在这次的硬碰中吃了不小的亏。

　　而天机子则被那爆炸的反震之力震得身形微微一晃，向后飘退了数步，方才卸去力道，脸色也是略显潮红，显然调动如此庞大的天地之力，对他消耗也是不小。

　　爆炸的能量渐渐平息，破碎的空间在天地法则的自愈下缓缓弥合。尊子轩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心念一动，周围被震散的万浪花海再次迅速汇聚，重新形成一个方圆百多丈的花海领域，将他护在中心。进入其中的人会不断被幻术影像心神，还会被万千花浪缠绕束缚，致使行动速度大减。这也是为什么天机子在杨仓衡没有出手破开万浪花海时，只能和尊子轩简单周旋，很难真正发动致命杀招的原因。

　　像尊子轩这种修炼出特殊领域的修士，在战斗中极占优势，甚至能够越级战斗。不过，尊子轩此刻之所以能够凭借灵婴境界后期的修为，和高出一个大等阶、达到灵神境界初期的天机子暂时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勉强扛住对方蓄力一击，根本原因，还是依赖着护宗大阵残存的能量在源源不断地加持着他的战力和修为！一旦大阵储备的能量消耗殆尽，等待尊子轩的，毫无疑问，只有败亡一途。

　　交战双方对此都心知肚明。因此，天机子这才开始催促杨仓衡动手，欲要尽快耗尽大阵能量，毕其功于一役。而尊子轩这边，则是在拼命拖延时间，他希望自己的心腹秦啸能够在这段宝贵的时间中，顺利将仙剑带出玄灵门，并隐藏起来。至于自己，他自然还预留了最后的脱身手段。

　　而那个脱身的关键……尊子轩在激烈斗法的间隙，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极其隐晦地扫过战场边缘的楚阳。很显然，楚阳百万年灵药的身份，就是他最大的护身符和脱身的后手！一旦楚阳的身份暴露，相信到那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和贪婪都会被那株“行走的天地至宝”所吸引，谁还会在意他尊子轩的死活和去向？

　　楚阳的灵觉何其敏锐，他立刻隐隐感受到了一股来自高空、若有若无、却又带着一丝算计意味的灵识锁定。他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穿透数千丈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那片无尽万浪花海之中，正与天机子和杨仓衡激烈厮杀的尊子轩身上。两人目光似乎在虚空中短暂地碰撞了一下，尊子轩迅速移开，而楚阳的眼神，则变得更加深邃冰冷。

　　就在杨仓衡略微调息，再次挥动长刀，爆发出凌厉刀芒，第二次强行破开尊子轩的万浪花海领域之时，天机子再一次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施展了更强力的术法！

　　“昊天掌印！”

　　天机子低喝一声，右手掌心朝天，仿佛将整片天空都托举而起，旋即猛地向下一按！一只遮天蔽日的、由纯粹天地法则之力凝聚而成的巨大掌印，搅动着方圆数里的空间，引动风云变色，带着碾碎一切的磅礴伟力，狠狠拍向那被刀芒撕裂的花海领域！

　　轰隆隆——！！！

　　万浪花海被这恐怖的掌印硬生生卷起十几丈高，无数花瓣被碾碎、蒸发！两股堪称毁天灭地的能量再一次悍然碰撞！这一次的爆炸，比先前更加猛烈！爆炸中心，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裂开数道长达十几丈、宽达数尺的漆黑空间裂缝！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和灵气！

　　“噗——！”尊子轩再一次被那狂暴的能量冲击震得气血逆流，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形在空中踉跄后退，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瞬间萎靡了不少。

　　天机子则被震退出百丈有余，周身护体灵光剧烈闪烁，显然也是不太好受。但他眼中杀机更盛！

　　“杨仓衡！快出手，趁机击杀尊子轩，不要再拖了！”天机子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和怒意，大声喝道。

　　杨仓衡，看了一眼十几丈外吐血后退、气息紊乱的尊子轩，以及那周围如同受到惊吓般、正在疯狂涌动、试图再一次快速合拢修复的万浪花海领域。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挣扎，但最终还是被天机子的威胁和内心深处那份执念所压倒。

　　他猛地一咬牙，双手紧紧握住那柄古朴长刀的刀柄，体内灵婴境界中期的法力毫无保留地疯狂注入刀身！同时，他背后虚空扭曲，一尊高达三丈、身披古朴战甲、面容模糊却散发着惊天战意与凌厉刀意的灵婴法身，骤然显现！那法身同样双手虚握，一柄完全由精纯刀意和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巨大长刀雏形，出现在其手中！

　　杨仓衡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吸入肺中，一股强烈到令人窒息的天地之力受到他刀意和法身的牵引，开始疯狂地向着灵婴法身手中那柄朝天举起的巨大长刀虚影汇聚而来！狂暴的天地之力直接冲散了周围试图合拢而来的万浪花海领域，形成了一个短暂的绝对刀域！

　　嗡——嗡嗡——！

　　一股凌厉无匹、仿佛能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恐怖刀罡，震荡着周围的空间，使得空间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如同哀鸣般的吱呀声响！龙纹长刀周围的空间，被这强烈的刀罡之气极致压缩、扭曲、最终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来，化作万千细小的、折射着死亡光芒的空间镜面碎片！

　　“破镜玄气斩！”

　　杨仓衡口中吐出五个冰冷的字眼，如同死神的宣告！剧烈的空间波动自他周围爆发而出！随后，他眼神一厉，双手握刀，朝着半跪在空中、正竭力平复体内震荡气息的尊子轩，决然一刀斩落！

　　他背后，那尊身着铠甲的灵婴法身，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双眼之中爆发出玄白色的、长达数丈的实质光虹！紧接着，法身也是毫无花哨地、将汇聚了滔天力量的能量巨刀，以开天辟地之势，紧随杨仓衡的本体长刀，狠狠斩下！

　　轰——！！！

　　一道庞大无比、凝练如实质、长达百丈、边缘闪烁着撕裂空间黑芒的恐怖刀芒，宛如一颗来自天外的毁灭彗星，携带着斩破虚空、磨灭一切的绝对意志，撕裂长空，朝着尊子轩陨落般斩去！这一击，几乎抽干了杨仓衡所有的法力和精气神，其威力之强，已然堪比灵婴境界后期巅峰强者的全力一击！这也是杨仓衡爆发出所有潜力、毫无保留的舍身一击！

　　尊子轩看着那气机死死锁定自己灵魂本源、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百丈毁灭刀芒，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绝望。他知道，自己已无法闪避，只能硬抗！

　　他手印疯狂变动，周围残存的万浪花海如同受到召唤，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向他身前汇聚、压缩！万千花浪与星辰光芒交织、融合，瞬息间凝聚成一面厚达丈许、宽达十几丈、闪烁着璀璨星辉与繁花符文的巨型护盾，横亘在那彗星般坠落的刀芒之前！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强防御——万花玄星盾！

　　二者即将碰撞的刹那，所有位于千丈范围内的修士，无论是玄灵门弟子还是入侵者，都感觉到周围的灵气瞬间被抽空，变得稀薄无比！脚下驾驭的飞行法器灵光急剧暗淡，仿佛失灵了一般，纷纷发出哀鸣，不受控制地向着下方坠落而去！

　　一股难言的、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恐怖压力骤然降临！所有人都感到呼吸极度困难，胸口如同被巨石压住！修为低于灵丹境界的修士，更是连惨叫都发不出，眼前一黑，直接昏迷过去，如同下饺子般从千米高空向着下方狼藉的大地跌落，生死不知！

　　楚阳、李寒山、柳依依三人，也在这恐怖一击的影响范围之内！

　　李寒山脚下的飞剑瞬间灵光溃散，发出一声哀鸣，直接失灵！他一个不稳，惊呼一声，身形就要向着下方坠落！一股难以言喻的、直击神魂本源的力量冲击着他的识海，若非他神魂比同阶修士坚韧一些，加上有一些护魂的底牌，此刻估计也要像那些修为低的修士一般，直接昏迷坠入千米高空，摔成肉泥！

　　柳依依倒是还好一些，她脚下的古炎剑似乎有着些许的灵性，剑身嗡鸣震颤，血光大放，强行稳住了下落之势，但也是向下坠落了一丈多才勉强停住，使得柳依依的身形在空中左右剧烈摇晃，花容失色，好不容易才重新稳住。

　　就在李寒山下坠、柳依依摇晃的瞬间！

　　楚阳心念微动，一直沉寂于他体内窍穴温养的剑十三，分离出一缕精纯凝练、蕴含着无上剑道真意的剑气，快如闪电般飞出！

　　咻！

　　那缕剑气瞬间在李寒山脚下虚空之处凝聚、延展，化作一个由无数细密银色剑气交织而成的、约莫桌面大小的银色剑气平台，稳稳地托住了李寒山下坠的身躯！

　　同时，无数细小的、并无具体固定形态、却散发着凌厉剑意的无形气剑，在楚阳、李寒山、柳依依三人前方一丈处的虚空中凭空而生，迅速汇聚、交织，凝聚成一面半透明的、流转着无数玄奥剑符的弧形剑气光盾！

　　就在这面剑气光盾刚刚成型的刹那！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合着毁灭性能量与极致刀意的恐怖能量涟漪，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毁灭星辰，以碰撞点为中心，呈环形一圈圈地急速扩散而来！涟漪所过之处，空间扭曲，万物凋零！其上的毁灭能量，足以瞬间抹杀任何灵玄境界的修士，重创灵丹境！

　　嘭！

　　能量涟漪狠狠撞在楚阳凝聚出的剑气光盾之上！光盾剧烈震颤，表面无数剑符疯狂明灭流转，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竟硬生生将那毁灭性的冲击波切割、瓦解、偏转开来！护住了身后的三人！

　　柳依依惊魂未定地看着前方那面由无数细小气剑构成、散发着凌厉剑意、却稳稳挡住恐怖能量冲击的光盾，又看了看楚阳脚下以及托住李寒山的那个剑气平台，冰蓝的美眸之中瞬间充满了极度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红唇微张，声音都因惊骇而带上了一丝颤抖：

　　“这…这这这，这是…以自身剑意引动天地灵气，瞬间凝气成罡，化无形为有形，聚则成盾，散则万剑！这是唯有凝聚了本命法剑的真正剑修，将剑意修炼到‘养剑于体，藏剑于窍，念动剑生，凝剑杀敌’的极高境界，才可以做到的事情！”她死死盯着楚阳那平静的侧脸，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楚阳你…你也是剑修？而且已经凝聚出了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剑？！”

　　李寒山这时候也是才发现楚阳周身隐隐流转、虽然内敛却无比纯粹凌厉的剑意，以及那护住他们的精妙剑气。他先是长松了一口气，随即脸上露出复杂无比的神色，叹口气道，语气中充满了感慨和一丝自嘲：“楚阳啊楚阳，你的秘密可真不少啊！这才十几年不见，你不仅修为大进，竟然还成了真正的剑修！已经凝聚了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剑了！唉~赵无尘那家伙要是看见这一幕，非得气死不可！他花费无数心血，闯了那么多秘境，几次险死还生，才勉强凝聚出大半的本命剑意，距离真正凝聚本命法剑，至少还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水磨工夫！你这个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得简直匪夷所思！”

　　面对李寒山和柳依依那充满震惊与探究的言语，楚阳依旧沉默不语，面无表情，仿佛他们讨论的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只是微微抬着头，目光穿透肆虐的能量乱流，死死地盯着高空之中，那百丈刀芒与万花星辰巨盾即将碰撞的核心点。

　　然而，无人看到，在他那冰冷深邃的眼眸最深处，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波澜。他仿佛想要伤感，想要为即将发生的某些事情流泪，但是奈何，灵魂中被同生蛊侵蚀出的冰冷与麻木太深了，已经快忘记了该如何去表达这种情感。

　　之所以会如此，那就是在刚刚那毁灭性的百丈刀芒，即将与尊子轩拼尽全力凝聚出的万浪花海护盾猛烈相撞的前一刹那！

　　一道急促无比、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极限的黑芒，从下方那混乱不堪、傀儡与修士惨烈厮杀的战场中冲天而起！那黑芒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扭曲了周围的空间，带出一道道模糊的残影！它义无反顾地、带着一种决绝的悲壮，瞬间挡在了万浪花海护盾的前方！

　　仔细看去，那黑芒赫然是一只仅有丈许大小、通体覆盖着深蓝色光鳞、形态神骏、却明显是由能量构成的鲲鹏！正是由万食鼎所化的第二形态，也是其攻击和防御力量最为强大的形态——鲲鹏！而那鲲鹏巨大的尾翼之上，正牢牢挂着四道颜色不一的、已然燃烧到极致、变得无比黯淡的流光！正是尉迟翰林、赵硕、孙青、李侯四人燃烧自身本源、拼死催动万食鼎所化的能量连接！

　　其他人或许还不知道那四道流光意味着什么，但是楚阳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就是万食鼎所化的鲲鹏，需要四位师傅心意相通、齐心协力，不惜代价才能催动出的最强守护形态！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赴死的鲲鹏的抢先阻挡，加上其后万浪花海护盾的全力抵御，尊子轩这才侥幸免于被杨仓衡那舍命一刀直接斩中，避免了当场重伤甚至陨落的凄惨下场！

　　但代价是惨重的！

　　毁灭刀芒的第一个目标，便是那奋不顾身挡在前方的能量鲲鹏！

　　嗤——轰！！！

　　如同热刀切入了牛油，能量鲲鹏几乎在接触刀芒的瞬间，就被那无坚不摧的凌厉刀气从中一破为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万食鼎哀鸣一声，瞬间被打回原形，变回那尊古朴厚重的大鼎本体，如同陨石般向着下方坠落而去！而那丈许大小的鼎身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长达半米、深可见内部符文的巨大刀痕！灵光彻底黯淡，显然受损极重！

　　而更惨的是在鲲鹏体内，与万食鼎心神相连、共同操控着它的尉迟翰林、赵硕、孙青、李侯四人！

　　在鲲鹏被劈开的瞬间，恐怖刀芒的毁灭性能量便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噗——！”

　　“呃啊！”

　　四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几乎同时响起！

　　尉迟翰林、赵硕、孙青、李侯四人，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未能留下，便在瞬间被那侵入体内的、霸道无比的刀芒之气，将五脏六腑乃至神魂，都搅碎成了最细微的灵气光点！他们的肉身，如同风干的沙雕般，在那毁灭能量的冲击下，寸寸碎裂，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尘埃，缓缓消散、湮灭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

　　连一丝血肉，一点残魂，都未曾留下！真正意义上的……形神俱灭！连个全尸都没有！

　　楚阳那双冰封般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四团缓缓消散、代表着师傅们存在痕迹的最后光点。两行冰冷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缓缓滑落。但是，他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泪水并非由他掌控。他甚至感受不到那泪水应有的温度，只能感受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同生蛊强行压抑着的、撕裂般的剧痛和空白。

　　李寒山看着那道哀鸣着、拖着长长黑烟坠向大地的黄色光芒（失去操控的万食鼎），又看了看高空中虽然狼狈万分、左臂无力垂下、鲜血淋漓，但终究还活着的尊子轩，立刻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一定是膳食房的四位师傅，在最后那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不惜燃烧生命，催动万食鼎，替尊子轩阻挡了一下那致命的攻击！

　　李寒山心中涌起巨大的悲痛和敬意，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安慰身边显然也看到这一幕的楚阳。如此惨烈的牺牲，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承受。

　　柳依依也是双眼瞬间泛红，蕴满了水汽，看着那惨烈的能量风暴漩涡，看着那消散的光点，以及坠落的大鼎，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所措。她怎么也想不到，最终在宗门危难之际，能够在关键时刻帮助门主、挽救败局的，居然是那个平日里连她自己、甚至连许多弟子都不太看得起的、只会烧火做饭的膳食房！而膳食房四位师父，竟是以如此壮烈的方式落幕！一股难言的愧疚感和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淹没了她的心。

　　而楚阳，则是在四位师傅舍生忘死、形神俱灭的壮举中，那被同生蛊层层冰封的灵魂深处，似乎被某种极其强烈的情感狠狠撞击了一下！那源自灵魂本源的对“亲人”逝去的悲痛，那被四位师父视如己出、多年照拂的记忆碎片（虽然情感已被剥离，但记录仍在），如同最尖锐的锥子，狠狠刺破了同生蛊的侵蚀！

　　一股难以言喻的、撕心裂肺般的悲痛感觉，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猛地冲破了冰冷外壳，瞬间涌上他的心头，冲入他的灵台！

　　“呃……”楚阳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野兽受伤般的呜咽。那一直冰冷的泪水，此刻终于带上了滚烫的温度！他死死咬住了牙关，牙齿摩擦发出咯咯的声响，几乎要碎裂开来！一股鲜活的气息，仿佛瞬间注入了这具冰冷的躯壳！

　　他用一种带着剧烈颤抖、却又无比清晰、仿佛挣脱了某种枷锁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低吼道：“尉迟师傅…赵硕师傅…孙青妈妈…李侯师傅……我…我想起来了！我感受到了！…我又…回来了！！”

　　这一刻，那被同生蛊压抑的情感，似乎因为这极致的刺激，短暂地回归了！

　　然而，这情感的回归也让他瞬间意识到了极度的危险！他猛地清醒过来！

　　没有丝毫犹豫！楚阳顿时一掌向后拍出！掌风柔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在李寒山和柳依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将二人震退了数百丈之远！同时，两缕凝练的剑气瞬间悄无声息地侵入二人体内，暂时封住了他们的法力运转！

　　两道剑气平台迅速在二人脚下成型，托住他们因法力被封而软倒的身体。

　　“驴大爷！”楚阳猛地转头，朝着下方某个方向发出一声蕴含着特殊灵识波动的低喝！

　　哼哧哼哧！

　　只见下方山林间，那头青耳白鼻的毛驴如同鬼魅般窜出，它似乎早已通灵，感知到了主人的召唤和危机，四蹄踏动间，竟隐隐有微弱的空间波纹荡漾！

　　楚阳剑指一引，那两道承载着李寒山和柳依依的剑气平台，便轻飘飘地落向了驴大爷宽厚的背脊。

　　“知道你已经有了些许灵智和法力了！”楚阳的传音如同疾风，瞬间涌入驴大爷的识海，“不管你是拖还是拽！带他们去找徐妍汇合！并且让徐妍和木清涵立刻带着其他人，找机会离开玄灵门！快！这一次，玄灵门守不住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驴大爷两只翠绿的耳朵在空中急促地晃了晃，一股比之前更加明显的空间能量波动而起，瞬间将昏迷的柳依依和挣扎着想说话却发不出声的李寒山牢牢固定在自己背上。它仰头发出一声高亢的、与平常迥异的嘶鸣，随即撒开四蹄，周身泛起微弱的空间涟漪，竟如同缩地成寸般，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朝着西北方向玄奇峰——落花宗在玄灵门的接待小院所在之地，风驰电掣般赶去！

　　做完这一切，楚阳猛地转回身。他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之前的空洞与冰冷，而是燃烧着一种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的火焰，死死地盯向了高空之中，那造成了这一切悲剧的源头——天机子、杨仓衡，以及……尊子轩！

　　他的归来，伴随着至亲的陨落。而这滔天的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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