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云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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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芙的剑鞘扫翻了案几,羊皮地图与令箭散落一地。

  寒螭剑在她手中嗡鸣,剑身上的冰纹已蔓延至手腕,像无数道裂痕。

  \"找!再去找!\"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把枯骨林每一寸土都翻过来!\"

  跪在地上的斥候队长额角渗血——那是被飞溅的冰碴划破的。

  他不敢擦,只是颤声汇报:\"北面雪地里...确实有李校尉的脚印...但到了悬崖边就...\"

  \"就什么?\"

  \"就...消失了。\"

  营帐突然结起一层白霜。

  宁芙的剑尖抵在斥候喉头,却在刺破皮肤的瞬间停住。

  她看见对方战甲缝隙里卡着的金线——正是李当归剑穗上那种冰蚕丝。

  \"滚出去。\"

  当最后一名士兵退出营帐,宁芙终于踉跄了一步。

  寒螭剑\"当啷\"坠地,剑格上那个小小的结沾了尘土——这是李当归昨夜偷偷换上的新剑穗。

  帐外传来银铃轻响。

  白泽掀帘而入时,带进的风雪在空中凝成卦象,是个破碎的\"离\"卦。

  \"他在哪?\"宁芙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挤出来的。

  白泽的竹简悬浮在两人之间,简上浮现出李当归的虚影——灰眸少年正行走在冰桥上,身后是紫金关,前方却是模糊的俱卢族祭坛。

  \"双鸟离分...\"银发军师的指尖拂过竹简,李当归的影像突然变成两只背对飞行的青鸟,\"必有重逢之日。\"

  宁芙的剑纹突然暴起,冰晶如荆棘爬满半张脸:\"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拦住他!\"

  案几上的茶盏炸裂。

  冻结的茶水在空中凝成李当归临走前最后的动作——他将剑埋在了她帐外的老槐树下,还轻轻拍了拍土。

  白泽的袖中滑出三枚铜钱,排成一线落在茶渍里:\"他选了最难的路。\"

  最中间那枚铜钱突然立起旋转,露出背面的\"仁\"字。

  宁芙的瞳孔骤缩。

  \"什么时候...\"她的质问突然哽住。

  帐外传来士兵的惊呼,北面天空竟同时出现日月并悬的奇观。

  日光与月光交汇处,隐约有灰羽青鸟的虚影掠过。

  白泽的竹简突然焚毁。

  灰烬飘向北方,组成八个燃烧的大字:

  \"杀劫易渡,心劫难消\"

  宁芙的剑穗无风自动。

  她沉默地捡起寒螭剑,发现剑格下的暗槽里,不知何时被塞了张字条。

  展开是李当归歪歪扭扭的字迹:

  \"将军,我去找让两边都不死人的法子。\"

  一滴水珠砸在\"不\"字上,晕开了墨迹。

  宁芙狠狠抹了把脸,却摸到满手冰渣——寒螭剑纹不知何时已爬满她的脸颊。

  \"备马。\"她掀开帐帘,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我要亲自巡北崖。\"

  白泽望着她挺直的背影,银发间的缎带突然断裂。

  那条绣着卦象的缎带飘落火盆,烧出的烟竟凝成李当归在敌营的画面——灰眸少年正被推入冰牢,而暗处有双和阿朵一模一样的灰眼睛在注视着他。

  冰牢的墙壁上凝结着千年不化的寒霜,李当归蜷缩在角落,眉心的雪花烙印泛着幽蓝色的微光。

  每一次呼吸,冰冷的空气都像刀刃般刮过肺叶,可奇怪的是,他的思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说法大师讲经时曾说……\"他喃喃自语,呵出的白雾在空中凝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眉心烙印突然刺痛,一股陌生的感觉如潮水般涌入——

  李当归的灰色眼眸微微发亮。

  他想起百草堂里,李灵芝熬药时专注的侧脸,想起李朱砂教孩童辨认草药时温柔的声音。

  这些平凡的温暖,在俱卢族的冰天雪地里,是否也曾经存在过?

  \"宁芙将军的剑,守护的不该只有一边……\"

  记忆中的寒螭剑纹在她脸颊蔓延的模样浮现心头。

  那种冰冷之下,是否也藏着和他此刻同样的痛苦与迷茫?

  白泽的竹简、青鸢的剑穗、毕方没心没肺的笑声、阿朵的那句“对不起”……这些画面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面前清冷无比的冰牢。

  \"我不后悔。\"

  李当归突然站起身,掌心贴在冰墙上。

  眉心的雪花烙印蓝光大盛,与体内菩提子的金芒交织。

  \"这就是我的路。\"

  他闭上眼睛,任由两种力量在体内流转。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说法\"大师在远处对他微笑,白泽的竹简在空中写下\"因果自渡\",而宁芙的寒螭剑终于斩开了那层一直隔在他们之间的冰壁。

  三日后。

  冰牢的铁栅栏升起时,李当归眉心的雪花烙印已经变成了淡金色。

  他踉跄着走出来,发现三十六子如同人墙般围在两侧,他们的骨刃虽已入鞘,但眼中的敌意比冰牢的寒气更刺骨。

  \"南方人,报上你的真名。\"第三十六子\"碎骨\"的指甲已经掐进他肩膀,在旧伤处碾出血痕。

  \"当归。\"他声音沙哑却清晰,\"我就叫这个。\"

  骨刃出鞘的寒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最暴躁的第七子\"断流\"已经将刀尖抵在他喉结上:\"找死!这分明是南方药——\"

  \"好名字。\"

  大祭司的玄冰杖轻轻点地,三十六子顿时僵在原地。

  老妪脸上的青铜面具微微转动,右眼的空洞正对着李当归眉心发光的烙印:\"当归者,当返本心...\"

  祭坛后的兽皮帘子突然掀起。

  一个女人捧着一盏冰灯走来,李当归发现那女人的一举一动像极了阿朵。

  灯芯竟是节正在燃烧的当归根须,药香混着松脂味弥漫开来。

  \"三十年前...\"大祭司的金属触须突然刺入冰灯火焰,\"先知用左眼换来的预言里,就提到过这种金色火焰。\"

  \"从今日起。\"大祭司的触须突然缠住李当归手腕,在上面烙下与眉心相同的雪花纹,\"你与我们一同生活。\"

  三十六子中传来压抑的惊呼。

  李当归被推着走向营地深处时,余光瞥见那与阿朵相像的女人,只见那女人灰色的眼眸也正在看他。

  木门被推开时,晨光漏进潮湿的屋内。

  李当归眯起灰眸,看见门外站着的不是预料中的三十六子,而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子——正是之前那和阿朵很像的女人。

  她束着俱卢族雨师特有的银灰色长发,眼角却已经有了细纹,手腕上缠着与阿朵同款的骨铃。

  \"我叫云苓。\"她的声音比大祭司年轻许多,却同样带着冰碴相撞般的冷意,\"先代雨师的关门弟子。\"

  她扔来一件灰麻布袍,上面用暗线绣着当归纹样——针脚竟与李朱砂的手法有几分相似。

  李当归刚换好衣服,就被她拽着穿过营地。

  \"看清楚了。\"云苓突然掀开一处帐篷,腐臭味扑面而来,\"这才是真正的俱卢族。\"

  帐篷里挤着二十多个面黄肌瘦的族人,有个老人正在用骨片刮孩子手臂上的冻疮。

  最里侧的草堆上,躺着个呼吸微弱的妇人,她的嘴唇已经呈现诡异的青紫色——和当初西城百姓中蜈蚣毒的症状一模一样。

  \"寒渊的毒气。\"云苓冷笑,\"大祭司说这是天罚。\"

  李当归的灰眸微微收缩。

  他注意到妇人枕边放着半块胡麻饼——正是白虎城最常见的干粮。

  \"让我试试。\"他掏出贴身藏着的药囊,里面还有几颗百草堂的\"避瘴丸\"。

  帐篷里顿时骚动起来。

  一个独臂老者抄起骨刀:\"滚出去!南方人的毒药——\"

  \"他要是想下毒。\"云苓突然挡在李当归身前,\"昨晚在祭坛就能毒死大半三十六子。\"

  李当归碾碎药丸,混着雪水喂进妇人口中。

  当他把剩下的药粉敷在孩子们冻疮上时,有个小女孩突然抓住他的手指:\"你的手...好暖和。\"

  这是俱卢族人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李当归发现孩子的掌心皲裂无比,似乎经常被冻伤。

  药效发作得很快。

  妇人咳出几口黑血后,居然睁开了眼睛。

  她混沌的目光落在李当归灰眸上,突然用沙哑的声音唱起古老的族歌:

  \"当归花开时...冰河也会流泪...\"

  帐篷突然安静下来。

  云苓的骨铃无风自动,她盯着李当归的眼神变得复杂:\"这是先代雨师编的童谣。\"

  正午时分,李当归已经诊治了十七个族人。

  他用冰髓做针,挑破孩子脚底的寒毒水泡;拆开自己的棉衣内衬,取出李灵芝缝在里面的药粉包;甚至教独臂老人用雪见草汁缓解关节痛——就像在百草堂常做的那样。

  \"你真是预言之子吗?\"一个小男孩怯生生递来块冰,里面冻着朵小小的雪灵芝。

  李当归正要回答,营地突然响起刺耳的骨笛声。

  云苓脸色骤变,一把将他推进药柜后面:\"别出声!是'血祭'巡查队!\"

  透过缝隙,他看见三个戴着水晶面具的武士挨个帐篷搜查。

  他们腰间的琉璃瓶里,装着某种蠕动的黑色液体——正是寒渊的毒髓!

  \"听说大祭司收留了南方人?\"为首的武士一脚踢翻药罐,\"不知道他的血...能不能让寒渊满意?\"

  躲在角落的小女孩突然发抖。

  眼看她要哭出声,李当归毫不犹豫地推开药柜——

  \"我在这。\"

  武士们的水晶面具同时转向他。

  \"原来是你。\"武士的骨刀突然燃起黑焰,\"先知说过...预言之子的心头血最滋补寒渊...\"

  云苓的骨铃突然炸裂。

  无数冰针从碎片中迸射,暂时逼退了武士。

  \"跑!\"她拽起李当归冲向营地深处,\"去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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