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曼巴的凝视

　　洛杉矶，埃尔塞贡多。

　　湖人队的训练馆沐浴在加州温暖的阳光之下，巨大的窗户外是青翠的棕榈树和蔚蓝的天空。馆内，地板被擦拭得锃亮，墙壁上悬挂的一面面紫金色冠军旗帜，在光影中无声地诉说着这支球队光辉而厚重的历史。

　　这里的空气专注而高效，没有多余的喧哗，只有篮球撞击地板的“砰砰”声、球鞋摩擦时发出的“吱吱”声，以及主教练菲尔·杰克逊那标志性的、偶尔响起的清脆哨声。

　　球场中央，湖人队的首发五虎正在进行着三角进攻的跑位演练。

　　德里克·费舍尔将球交给低位的杰梅因·奥尼尔，后者立刻成为进攻的轴心。科比·布莱恩特在弱侧，利用拉玛尔·奥多姆一个看似随意的无球掩护，进行了一次迅捷的“艾弗森交叉切”，瞬间摆脱了防守。佩贾·斯托贾科维奇则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狙击手，悄无声息地滑向另一侧的底角。

　　球在五名球员手中快速、流畅地转移，每一次跑位、每一次传球，都充满了无法预测的变化和顶级的篮球智商。

　　“禅师”菲尔·杰克逊没有像其他教练那样在场边大吼大叫。他只是平静地坐在为他特制的高脚椅上，双臂环胸，像一个正在冥想的得道高僧，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观察着场上的一切。

　　‘流动……是的，就是这样。’他的内心一片澄澈，‘当球的流动超越了个人的意志时，进攻，就变成了一种无法被防守的‘道’。科比……他正在慢慢理解这一点。’

　　“嘟——！”

　　禅师吹响了哨子，结束了上午的训练。

　　“好了，男孩们。”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在我们的主场，斯台普斯中心，有一位年轻的‘死神’，正等着我们。”

　　球员们陆续散去，进行着放松和理疗。

　　但科比·布莱恩特没有立刻离开。他独自一人坐在场边，让队医用厚厚的冰袋敷着自己那饱经沧桑的膝盖。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西部第一……32胜11负……

　　球队的战绩，队友的状态，一切，都在朝着他梦想中的那个方向发展。

　　他的脑海中，不禁闪回过去几年那些黑暗的日子——独自一人扛着球队，身边是斯马什·帕克和夸梅·布朗，每一次进攻都如同在泥潭中跋涉，每一次失利后都要独自面对媒体的口诛笔伐。

　　‘终于……终于不再是我一个人了。’

　　他看着不远处，正在和传奇中锋贾巴尔请教低位脚步的杰梅因·奥尼尔，看着那个正和助理教练布莱恩·肖激烈讨论着战术细节的拉玛尔·奥多姆。

　　杰梅因的低位，拉玛尔的策应，佩贾的三分……这才是冠军拼图该有的样子。

　　菲尔是对的，三角进攻，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信任。

　　他的思绪，渐渐地，转向了明晚的那个对手——凯文·杜兰特。

　　‘凯文·杜兰特……’

　　科比闭上了眼睛。

　　‘我看了他所有的比赛录像。媒体说他是‘死神’，说他的得分无法被阻挡。他们只看到了表象。’

　　他的大脑，如同一台最精密的超级计算机，开始飞速地运转，解构着那个年轻挑战者的一切。

　　‘他的武器库很丰富，但他的‘语法’，还很稚嫩。’

　　‘他的后撤步，幅度很大，极具欺骗性。但他的发力点，过于依赖脚踝的瞬间爆发力，缺乏核心力量的支撑。这意味着，只要在他做出动作的前0.5秒，给予他足够强硬的、持续的身体对抗，破坏他的核心平衡，他的命中率就会下降至少20%。’

　　‘他的交叉步变向，速度很快，但重心偏高。这是他这种瘦长体型带来的必然弱点。对付他，不需要去赌博式地抢断，那会正中他的下怀。只需要用身体，像一堵墙一样，死死地卡住他的第一步突破路线，逼他进入中距离，进入……我的‘狩猎区’。’

　　‘他最致命的，是他的‘干拔’。那几乎是无解的，凭借着他的身高臂展。但……任何无解的招式，都有其‘起手式’。他在干拔前，会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下意识的‘沉肩’动作，那是他为起跳积蓄力量的信号。而那个信号，就是……我出手的时机。’

　　科比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闭着眼，脑海中已经开始模拟着明天与杜兰特的对决。一次次的攻防，一次次的博弈，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他们说你是‘未来’。很好。我喜欢未来。’

　　‘因为，我最擅长做的，就是……亲手终结别人的未来。’

　　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黑曼巴般的、嗜血的战意。

　　……

　　湖人队的更衣室与理疗室里，其他球员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准备着这场大战。

　　理疗室里，杰梅因·奥尼尔正在接受着膝盖的精心保养。传奇中锋“天勾”贾巴尔走了进来。

　　“杰梅因，”贾巴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明天的对手，那个西班牙大个子，他很聪明。不要和他玩纯粹的力量游戏，那会消耗你过多的体力。”

　　“我明白，卡里姆。”小奥尼尔点了点头，“我会用脚步和假动作来对付他。”

　　“还有，注意他们的挡拆。”贾巴尔提醒道，“那个王教练，他的战术很狡猾，总是出其不意。”

　　而在更衣室里，拉玛尔·奥多姆正和萨沙·武贾西奇、香农·布朗等人开着玩笑，气氛轻松。但当助理教练布莱恩·肖走过来，和他讨论明天对位基里连科的防守细节时，他立刻收起了所有的笑容，表情变得无比专注。他是球队的“粘合剂”，也是那个能在严肃与轻松之间无缝切换的“关键先生”。

　　老将德里克·费舍尔则在自己的衣柜前，用一块柔软的布，仔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自己的球鞋。

　　年轻的贾维尔·麦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德里克，明天……会是一场硬仗吧？我看了他们的录像，那个杜兰特……简直不是人。”

　　费舍尔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说道：“孩子，记住。在洛杉矶湖人队，在科比·布莱恩特的身边，每一场比赛，都是硬仗。习惯就好。”

　　……

　　训练馆只剩下科比和菲尔·杰克逊两人。

　　科比取下膝盖上的冰袋，准备离开。禅师从他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科比。”

　　“菲尔。”科比停下脚步。

　　禅师走到他身边，看着空无一人的球场，缓缓说道：“你看到了吗？那个年轻人（杜兰特）的身上，有你当年的影子。”

　　“不。”科比沉默了片刻，冷冷地回答，“他不是我。我从不会……连续两次，输给同一个人。”

　　他的话语，暗指灰熊队在圣诞大战和对阵公牛时的失利。

　　禅师笑了笑，摇了摇头，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不，我说的不是那个。我说的是……‘孤独’。”

　　科比闻言一愣。

　　“每一个试图攀登顶峰的王者，”禅师的声音变得悠远，充满了禅意，“在真正懂得如何分享王权之前，都必须先经历一段……被全世界误解，独自一人对抗整个世界的孤独。你经历过，现在，轮到他了。”

　　他拍了拍科比的肩膀。

　　“明天，去给他上最后一课吧。”

　　“告诉他，一个真正的‘王’，不仅要懂得如何用自己的利刃去征服，更要懂得……如何去信任盾牌的力量。”

　　禅师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科比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球场中央，反复咀嚼着禅师最后那句话。

　　“信任？”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曾为他带来无数的荣耀。然后，他又抬头，望向了穹顶之上，那些紫金色的冠军旗帜。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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