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看不透

　　回到天衍宗后，过了几天相安无事的日子。

　　忙的时候，都在执法阁，不忙便去演武场指导弟子修炼。

　　一整天下来，倒也过得充实。

　　落云居里，那一池青莲，已经完全绽放。

　　亭亭玉立，芳香扑鼻。

　　秦罗敷折了几只放进花瓶里面。

　　青色的花瓣细腻如绸，衔着几滴水珠，犹如云边捣下的一抹青色。

　　秦罗敷心里记挂着傀儡人偶，换了一身衣服，便往瑾昙的住所而去。

　　小院依然温馨静谧，开门看到她，瑾昙也不意外，反而像是等待多时。

　　他带她去看那个雕刻好的傀儡。

　　另一间房间里面，一片昏暗，瑾昙端着蜡烛，将里面的烛台全部点燃。

　　火光跃动的那一刻，里面的场景毫不保留的出现在眼前。

　　堆放着许多雕刻好的傀儡，数量繁多，却不杂乱，反而整整齐齐摆放在货架上。

　　足以可见，傀儡师主人的耐心和细致。

　　最惹眼的要数正中间那个盘腿而坐的傀儡。

　　它比平常的人偶大许多，身上缠着许多像蛛网一样的白色丝线。

　　傀儡面无表情，唇色极浅，眼眸轻阖，落下两团浅淡的阴翳。

　　触及到那张熟悉的脸，秦罗敷一阵恍惚。

　　除了关节上的结节，它和人类没有两样。

　　“敷敷，人偶已经完工。”

　　秦罗敷嗯了一声，走上前去端详。“它怎么没有眼睛？”

　　远看的时候以为是闭眼，近看才发现它的眼眶里空白无物。

　　“它还没有眼睛。”

　　瑾昙站在一边，“傀儡的眼睛需要它的主人亲自赐予，视为点睛赋灵，寓意正式诞生于世。”

　　秦罗敷微顿，没想到还有这一说法。

　　她从衣袖里拿出那双回溯之瞳，缓缓朝傀儡靠近。

　　秦罗敷弯下腰，指尖轻轻点在它的眼皮上，触碰到的皮肤冰冷，毫无人的体温和柔软。

　　秦罗敷在瑾昙的指导下将回溯之瞳放入它的眼眶。

　　那双空洞的眼，瞬间生动起来。

　　耀眼的金色，似乎糅杂着稀碎星光，璀璨夺目，宛若一汪流泉漾开。

　　连带那张毫无生机和血色的脸，都染上几分热度。

　　秦罗敷望着它，不知是错觉还是眼花，在那一刹那，她在黄金瞳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秦罗敷微怔，再仔细去看时，黄金瞳已经暗淡下来，里面空无一物。

　　瑾昙看她表情不对，关切的询问，“敷敷，你怎么了？”

　　秦罗敷紧盯着那具傀儡，问瑾昙，“傀儡会生出灵智吗？”

　　“不会。”瑾昙摇头，“哪怕傀儡再像人，它们终究都是死物，没有智力，没有情感和疼痛。”

　　闻言，秦罗敷点头。

　　“什么都没有，也挺好的。”

　　傀儡可以变换大小，瑾昙指尖微动，白线急剧收缩起来，那个等人身高的人偶便不断缩小。

　　它身上象征着被操纵的白色丝线如同被火烧一般，瞬间消失殆尽。

　　瑾昙将傀儡拢于掌心，递给秦罗敷，“从今以后，它便是属于敷敷的傀儡。”

　　秦罗敷接过，垂下眸，“谢谢。”

　　瑾昙薄软的唇瓣，扬起笑意，“能帮到敷敷，我很开心。”

　　秦罗敷将傀儡放入乾坤袋里面，和瑾昙告别后回了天衍宗。

　　211待在她的精神识海，目睹了这一切，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声。

　　秦罗敷这样做的原因，211能猜到一些。

　　秦罗敷在椅子上坐下，将傀儡拿出来。

　　“姐姐不给它取个名字吗？”

　　秦罗敷一顿，她微微叹气，“以后再说吧。”

　　这具傀儡的出现，只是作为一个替裴钰挡杀灾的替身。

　　既然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毁灭的结局，不在它身上投注太多感情，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211垂下眼帘，意识一晃，已经出现在秦罗敷面前。

　　秦罗敷看着他出来，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211不发一言，那双浅蓝色的眸子，似乎蕴含着不见底的心事。

　　他跪坐在秦罗敷腿边，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温热的触感一瞬间无所顾忌的传来，冰凉的指尖都要被灼热的温度熨烫服帖。

　　秦罗敷手指无意识蜷缩，欲要抽离。

　　211使了力气，不让她离开。

　　“姐姐，我发现我始终看不透你。”

　　秦罗敷微怔，视线一瞬间落在他身上。

　　“何出此言？”

　　无论是豢养魔兽，还是在魔域和妖域安插人手，姐姐所做的事情，似乎一切都摆在眼前，可211总觉得不简单。

　　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她似乎在背后精心布下一场暗棋，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只待日后揭晓，棋局浮现。

　　211没回话，而是抬头直直望向秦罗敷，“姐姐，我会和它一样吗？”

　　会像那个傀儡一样，被制造出来然后再被抛弃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个想法，心里莫名感到恐慌。

　　他并不在乎会不会被利用，人与人之间，单单是靠情来维系是不可能。

　　但是，却无法忍受被抛弃，被她抛弃，光是想象那个景象就觉得心脏闷痛。

　　秦罗敷闻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意思。

　　211紧紧盯着她的脸，不肯放过一丝神情。

　　她回视着他，久久不言。

　　在这样漫长的等待中，211不免感到焦躁。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秦罗敷微微叹气，指尖一点点抚过他微蹙的眉间，“你对我而言，始终是不一样的。”

　　指尖上的动作轻柔，眼前之人的神情温和，211的眼睫不受控轻颤。

　　“不要去想那么多，我们身上有着常人没有的联结，有着共同的任务和只有彼此知晓的身份来历，这些都是独属于我们二人的秘密。”

　　秦罗敷的嗓音低缓而清冷，带着一种宽容的悲悯，像是有魔力一般，每时每刻，都禁不住被吸引。

　　“我们是一体。”

　　211原本不安的心，在她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

　　“我信了。”

　　他将秦罗敷的手心，按在脸颊上，轻轻一蹭。

　　“姐姐说的话，每一句我都会记得，千万不要骗我。”

　　秦罗敷微笑，手指缓慢抚过他的发。

　　“当然。”

　　“姐姐，你接下来打算去做什么？”

　　“听闻过几日就是蓬莱阁的学宫论剑。”

　　提起这件事情，秦罗敷面上的神情也正经几分。

　　蓬莱阁数百年不曾向外人开放，此次突然弄出一个学宫论剑，广邀修真界剑道名士前往，颇有些耐人寻味。

　　“到时候，我们去会一下那位传闻中的‘善神’。”

　　这背后隐藏着什么，到时候自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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