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和蒲公英的旅行》668

　　清晨的第一滴雨落在青石板上时，小水滴还不知道自己会有一场漫长的旅行。它从云里跌下来，刚好砸在一片蒲公英的叶子上，叶子微微一颤，把它滚到了毛茸茸的花盘旁边。花盘里挤满了圆滚滚的种子，每一颗都顶着白色的小伞，像是等着出发的小伞兵。

　　“你是谁呀？”一颗种子歪着脑袋问，它的伞盖边缘沾着昨夜的露水，亮晶晶的。

　　“我是雨滴呀，”小水滴晃了晃圆滚滚的身子，“云妈妈说，落到地上的雨要找到河流，跟着河流去大海。”

　　种子们叽叽喳喳地笑起来：“大海有什么好？听说那里全是咸水，会把我们的小伞泡坏的。”

　　小水滴有点委屈，它确实没见过大海，但云妈妈说过，大海是所有水的家，那里有会发光的鱼，还有能载着船的波浪。它正想辩解，突然一阵风吹过，蒲公英的花茎轻轻摇晃，所有种子都紧张起来——风是它们的船，风来了，就要出发了。

　　“再见啦，小水滴！”刚才说话的种子被风轻轻一托，小伞就带着它飘了起来，“要是你没找到河流，就来草地找我呀，我会在那里扎根的。”

　　小水滴看着种子越飞越远，突然也想跟着去看看。它顺着蒲公英的茎秆往下滑，刚好落在一片正要被风吹起的枯叶上。枯叶像小船一样载着它，跟着风的方向追了过去。

　　风带着它们穿过灌木丛，枯叶擦过带刺的枝条，小水滴紧紧抓住叶片，生怕掉下去。它看见刚才的蒲公英种子正在不远处盘旋，小伞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却始终不肯落下。

　　“你怎么不找地方扎根呀？”小水滴大声喊。

　　种子在风里喊回来：“我想看看山的另一边！蒲公英妈妈说，最高的山顶上有会唱歌的石头。”

　　枯叶船突然被一根树枝勾住，小水滴眼看就要和种子分开，急得在叶片上团团转。这时，一只蜗牛慢悠悠地爬过来，它的壳上沾着湿润的泥土。

　　“需要帮忙吗？”蜗牛的声音黏糊糊的，像刚化的糖浆。

　　小水滴连忙说：“能载我追上那颗蒲公英种子吗？”

　　蜗牛看了看远处的种子，又看了看自己慢吞吞的步伐，突然把壳往旁边一歪，从里面滚出一颗晶莹的露珠：“这是我攒了三天的晨露，你们合在一起，就能变轻啦。”

　　小水滴和晨露融在一起，变成了更大的水珠。蜗牛用触角把它们推到一片蒲公英的花瓣上，花瓣被风一吹，竟像小气球一样带着水珠飞了起来。这下，它们终于追上了那颗种子。

　　“原来你会飞呀！”种子惊喜地看着花瓣上的水珠。

　　“是蜗牛帮我们的，”小水滴晃了晃身子，“它说山顶的石头唱歌时，会有泉水从石缝里冒出来，那泉水能让蒲公英长得比树还高。”

　　风突然转向，带着它们往高处飞。越往上，空气越冷，小水滴感觉自己快要结冰了。种子把小伞往它身边凑了凑，用绒毛挡住寒风：“别怕，我爷爷的爷爷说，飞过云的时候，能看见太阳在云海里洗澡。”

　　真的，当它们穿过一层薄薄的云雾时，小水滴看见了金色的阳光铺在云海上，像无数碎玻璃在闪烁。有几只小鸟从旁边飞过，翅膀带起的气流让花瓣晃了晃，小水滴赶紧抓住花瓣的边缘，却不小心蹭掉了一小块，那小块水珠在空中转了个圈，竟变成了一朵迷你的小雪花，飘向了远方。

　　“它去给冬天送信啦，”种子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水滴变成雪花，告诉大地该盖棉被了。”

　　飞了不知多久，它们终于看见了山顶。山顶上果然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像趴着的兔子，有的像张开的手掌。当风吹过石缝时，真的发出了“呜呜”的歌声，像是谁在吹笛子。

　　种子的小伞被山顶的风吹得有些破损，它知道该在这里扎根了。小水滴从花瓣上跳下来，落在一块石头旁边的泥土里。泥土湿润又松软，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我要在这里发芽啦，”种子把根须轻轻扎进泥土，“你呢？还要去找河流吗？”

　　小水滴听着石头的歌声，突然不想走了。它看见石头缝里真的有泉水冒出来，那泉水叮咚作响，像是在和石头的歌声伴奏。泉水流过的地方，长满了绿色的苔藓，苔藓丛里还有许多更小的水滴，正顺着草根往下淌。

　　“我就在这里等河流吧，”小水滴说，“泉水会带着我去河流的，在那之前，我可以帮你浇水呀。”

　　种子笑着晃了晃小伞：“那太好了，我发芽的时候，需要很多很多水呢。”

　　当天黑下来的时候，小水滴躺在泥土里，听着石头的歌声和泉水的叮咚声，还有种子在泥土里悄悄生长的声音——那是根须在伸展的“沙沙”声，像谁在翻动书页。它想起云妈妈说的大海，突然觉得，原来不用去大海也能有温暖的家，就像种子不用飞到远方，也能在山顶长出漂亮的花。

　　夜里，山顶下起了小雨，更多的水滴来到这里。它们有的钻进泥土陪小水滴，有的跟着泉水往下流，去寻找河流。小水滴把自己知道的故事讲给新的水滴听：蒲公英种子的小伞有多软，云海里的太阳有多亮，还有那只帮它们飞起来的蜗牛，现在大概正在山下的草丛里，慢慢爬向另一朵蒲公英吧。

　　第二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山顶时，小水滴惊喜地发现，种子已经抽出了一片嫩绿的小叶子，叶子上还挂着一颗晶莹的露珠——那是它昨晚和其他水滴一起，给新叶子的礼物。

　　泉水还在叮咚地流，石头还在呜呜地唱，小水滴躺在泥土里，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变轻，变透明。它知道，过不了多久，自己会变成水蒸气，飞回云里去。但它一点都不难过，因为它知道，等下次再从云里跌下来时，山顶上一定已经开满了白色的蒲公英花，每一朵花盘里的种子，都会带着它的故事，飞向更远的地方。

　　风又吹来了，这一次，它带着蒲公英新抽出的叶片轻轻摇晃。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小水滴在对种子笑。种子的根须在泥土里越扎越深，吸收着水分和营养，它知道，等到明年春天，自己也会变成一棵高高的蒲公英，让新的种子带着更多的故事，飞向山顶，飞向山谷，飞向所有有风和水滴的地方。

　　而那些顺着泉水流走的小水滴，后来真的到了河流里。它们在河流里遇见了小鱼，告诉小鱼山顶上有会唱歌的石头；它们跟着河流汇入大河，遇见了远航的小船，告诉船夫山顶上有棵蒲公英，根须扎在能长出泉水的泥土里；最后，它们真的到了大海，在浪涛里翻滚的时候，还在想念山顶的石头歌声，和那片被泉水滋养的嫩绿叶片。

　　很多年后，山顶的蒲公英已经长得很高了，它的花盘每年都会送出无数种子。有一颗种子被风吹到了海边，落在了沙滩上。当潮水涨上来的时候，一颗来自大海的水滴打在了它的小伞上。

　　“你知道吗？”水滴说，“很多年前，我在山顶认识了一颗蒲公英种子，它的旁边，有一颗不想去大海的小水滴。”

　　那颗种子晃了晃小伞，笑着说：“我爷爷的爷爷就是那颗种子呀，它说，当年有颗小水滴陪它在山顶发芽，那是它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水滴在小伞上转了个圈，突然想回山顶看看。它跟着下一次的雨，又飞回了山顶。山顶的石头还在唱歌，泉水还在叮咚，那棵蒲公英已经变成了一片蒲公英丛，每一朵花盘里的种子，都顶着带着水珠的小伞，像是无数个小水滴和蒲公英的约定，在风里轻轻摇晃，等着出发去新的地方，讲新的故事。

　　小水滴落在一片新的叶子上，叶子上的露珠对它说：“你回来啦？快来听，石头今天唱的歌，是关于水滴和蒲公英的呢。”

　　真的，当风吹过石缝时，那“呜呜”的歌声里，好像真的藏着“水滴”和“蒲公英”这两个词，轻轻的，暖暖的，像谁在睡前讲的故事，温柔地包裹着整个山顶，也包裹着每一颗等待旅行的种子和每一滴寻找家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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