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风吹

　　栾卓掀开兽皮帘时，一股寒风猛地灌了进来，屋外的雪粒子像被惊扰的蜂群一样，争先恐后地往门缝里钻。戚福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狼皮袄子，把领口又紧了几分，仿佛这样就能多挡住一些寒意。

　　栾卓一进来，便带来了一个消息：边境有了动静。他的声音在这寒冷的屋子里显得有些低沉，仿佛也被这严寒给冻住了。

　　戚福听后，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如今正值天寒地冻，小象国在这个时候有动作，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挥了挥手，示意栾卓先坐下，然后说道：“边境有动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让弟兄们多留意一下就行。这大冷天的，没必要为了琢磨他们，把自己给冻坏了。”

　　说完，戚福用那泛着冻疮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案上的陶碗，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看了栾卓一眼，笑着说：“这大冷天的，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吧。”栾卓谢过，端起陶碗，吹了吹热气，然后一饮而尽。

　　戚福看着栾卓，继续说道：“你说这些小象国的人，大冬天的不好好待在家里，偏要在这眼珠子都能结成霜的日子里演什么狼烟戏，真是不省心。”他摇了摇头，似乎对小象国的行为感到十分不解，“送死也没必要赶着这个天儿啊。”

　　栾卓随意地用手抹去嘴角的酒渍，然后轻轻地拍掉腰刀上沾着的雪粒子，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说不准那小象国的国主是犯了失心疯，竟然想要怨声载道。”他的声音有些粗粝，其中还夹杂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完这句话后，栾卓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酒坛上。

　　戚福见状，也不吝啬，顺手拿起酒坛，将里面的酒又倒进了陶碗中。

　　正当栾卓准备躬身告退时，突然间，那厚厚的帘子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扯开一般，猝不及防地荡开了。寒风裹挟着雪粒子如同一股凶猛的洪流，直直地扑向火塘。

　　火塘中的火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寒风吹得四处飞扬，就像点点繁星洒落在空中。而此时，栾卓和兹马正好擦肩而过，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兹马显然没有预料到栾卓会在这里，当他看到栾卓时，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一丝微笑。然而，这微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栾卓很快就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兹马目送着栾卓离去，然后紧紧地裹了裹被风吹开的兽衣，露出了里面的内衬。他继续往里走着，似乎并没有受到栾卓的影响。

　　“阿福少爷，你可曾听说过边境线的事情？”兹马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风穿过镂空的骨笛一般。他的牙关轻轻地叩动着，让人感觉到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寒意。

　　“这些未开化的野蛮人，难道就不知道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吗？他们竟然还敢如此莽撞地前来送死？”兹马的话语中充满了对那些野蛮人的不屑和愤怒。

　　然而，他的话音突然停滞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戚福已经倒好了一碗糙酒，并将它推到了另一边。兹马见状，也不推辞，直接走到对面坐下，端起那碗糙酒，一饮而尽。

　　戚福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仿佛是狼王在饮冰时发出的呜咽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他微微弯曲手指，轻轻一弹，半融的雪水便如流星般飞射而出，溅落在地上。

　　他端起陶碗，碗中的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倒映着火塘里的琥珀色光芒，宛如一片被夕阳余晖染成金色的湖泊。戚福凝视着碗中的水光，嘴角泛起一抹冷漠的笑容：“上头要他们死，他们就算是死，也绝对不敢违抗。毕竟，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多死一些人，对我们来说又有何妨呢？”

　　屋门的兽皮帘子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仿佛是在应和着戚福的话语。那声音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显得有些凄凉，更衬得他的尾音如同断弦之弓一般，戛然而止。

　　戚福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管他们有多少人，我们的弟兄们都必须要吃饱穿暖。他们要是敢来冒犯，想必兹寨主也肯定有应对之策，不是吗？”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却透露出一种对兹寨主的信任和对敌人的不屑。

　　此时此刻，兹马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戚福之前所言非虚。他心中感慨万千，又给自己斟满一碗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他缓缓起身，走到戚福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多谢少爷赏识！”

　　说罢，兹马转身走到门前，侧身而立。门外，狂风呼啸，犹如一头凶猛的巨兽在咆哮，那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掉。然而，兹马的声音却如同被这风声掩盖了一般，微不可闻。

　　戚福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心想：“难道这就算是兹马降服于我了吗？”不过，他也并未过多纠结于此，只是轻轻地抬起放在嘴边的陶碗，浅浅地抿了一口那粗糙的酒液。

　　酒液入喉，戚福只觉得一股辛辣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他不禁皱了皱眉，然后夹起几粒熟栗米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着。那栗米的香气在齿间散开，稍稍中和了一些酒的辣味。

　　接下来的几天里，人们对于小象国派兵到边境线这件事情并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和重视。然而，兹马却随着栾卓一同外出，去清扫了两个寨子。

　　在这次行动中，他们遇到了其中一个颇为棘手的寨子，经过一番苦战，才最终将其攻克。这期间，他们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当他们完成任务返回时，已经过去了五天之久。此时，正值风雪飘散的暮色时分，天地间一片苍茫。

　　兹马疲惫地走着，他那结痂的左臂被他随意地架在腰刀上。那原本泛着褐色的麻布边沿，此刻已有新肉沁出的粉嫩之意，仿佛在诉说着伤口正在愈合。

　　他低垂着双眼，凝视着自己的左手。当他轻轻活动手指时，牵扯到皮肤，传来一阵刺痛。那愈合的痂壳开始剥落，就像是蜕下了一层经年累月征伐所留下的锈甲。

　　与此同时，栾卓斜靠在一旁，他的袍角上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凝结成了铁锈般的斑纹。他紧闭双眼，调整着呼吸，脖颈处的青筋随着他的调息而微微跳动。

　　“接着！”伴随着短促而尖锐的破风声，兹马如同拎起一只小鸡一般，轻松地单手拎起了那个沾满雪粒子的牛皮酒囊。酒囊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举着，稳稳地朝着戚福飞了过去。

　　戚福见状，连忙伸手去接。他动作迅速而准确，犹如一只敏捷的猎豹，瞬间便将酒囊抄入手中。然而，就在他接住酒囊的一刹那，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猛地钻入了他的鼻腔。

　　这股气息并非来自酒囊本身，而是来自包裹着酒囊的皮革。那皮革显然已经被鲜血浸染，原本的颜色早已被暗红色所覆盖，隐隐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戚福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这可不像是什么好酒啊……”他原本以为兹马给他带来的是一囊普通的糙酒，没想到竟然是如此诡异的东西。

　　就在戚福胡思乱想的时候，兹马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他一边磕着进了雪的鞋子，一边随口说道：“当心迸了满地。”说话间，他手中的刀柄不小心碰到了雪里的石头，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戚福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兹马。只见兹马的嘴唇微微抿起，那被风雪磨砺得失去血色的双唇，此刻显得有些苍白。他的眉梢还凝结着一丝血战过后的戾气，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而在兹马的身后，栾卓也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眸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但同时也闪烁着如同刀锋一般的冷光。栾卓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众人，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吩咐道：“把缴获的东西都送入地窖，其他的奴隶和俘虏就交给少爷处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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