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跟踪是门艺术

　　“不可靠的先知吗？”

　　伊莱低声重复了一下黛米的评价，有点茫然。

　　伊莱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被人否定是什么时候了。

　　自从因善心救治了受伤的小鸟，从而获得认可，成为能聆听动物心声的先知后，伊莱几乎与“不可靠”这种评价绝缘了。

　　他用绘有神秘符号的布条蒙住了眼睛，可四周那殷勤的笑脸与商人们脸上的贪婪，在“预言”的鼓动下越发清晰。

　　出身贫寒，性格偏好安静的伊莱从不适应到熟练，逐渐顺畅地游走在名利场。

　　他不需要会什么，不需要去交际，自然有人前仆后继来认识他。

　　“预言”虽不能落在有形之物上，但伊莱口头泄露的只言片语，足以指出一条模糊的上升之路。

　　久而久之，伊莱是习惯了的——

　　习惯了旁人的讨好，习惯“预言”从不出错，习惯看到众生所看不到的事。

　　最初，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在这场游戏里预知的才是“真相”，目前碰上的困难，不过是命运实在是难以回转。

　　无论别人是追随他还是反对他，伊莱都无所谓。

　　因为肉眼凡胎，普通人的结论无论如何都抵不过橡树下鸮飞行时所彰显出的未来。

　　所以即使听到了黛米的背地里的嘀咕，即使“预言”带来的光环在外人眼里一文不值后，但伊莱的信仰依旧坚定。

　　他只是，只是有一点点疑惑。

　　因为连伊莱自己都察觉到这次的“预言”不似往日那般准确，黛米的评价，不过是正面给了伊莱一个审视心底裂痕的机会。

　　伊莱神态柔和地摸摸猫头鹰的脑袋，低低叹气，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我的直觉始终警告着我，催促我快点离开。但你为我传递的声音，却一直在挽留着我，不停告诉我解除誓约，摆脱命运之法，就在此处。”

　　布洛黛薇蹭蹭伊莱的手指，态度亲昵自然，丝毫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伊莱见状，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但现在我越来越不确定了……酒里面有东西吗？我感觉我最近的理智与判断力都大大下降，人也变得更容易疲劳易怒。”

　　“这里的参与者都不相信我，我想我得换一种法子了，起码，不能让头脑继续被冲动化的情绪所控制。”

　　布洛黛薇破天荒的低低鸣叫了一声。

　　“抱歉，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布洛黛薇，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

　　“但管家先生好心纵容了我的偷听行为，面对这送上来的情报，不能再无动于衷下去了。”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伊莱安抚着猫头鹰，破天荒无视了脑海里的声音，不太想今晚这么早就安歇下来。

　　当然，他的行动轨迹没有变，仍旧是回房洗漱，把惯常穿的亚麻长袍换下，换成了更柔软亲肤的睡衣。

　　……

　　调酒师与先知离开餐厅不久后，爱丽丝那边也散场了。

　　爱丽丝晚上还打算带上戚十一去跟踪黛米，自然需要养精蓄锐。

　　与玛尔塔和卢基诺道别完毕，爱丽丝洗完澡放下半湿的头发，在书桌前写写画画，记录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月亮渐渐上升，随着佣人们交班轮值，欧利蒂丝庄园进入了深夜的休息时间。

　　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着庄园的每一处时，二楼走廊的大门发出一声轻响。

　　黛米鬼鬼祟祟冒出头来，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蹑手蹑脚的关门下楼。

　　有着爱丽丝与老管家的双重指路，黛米很快就找到了位于入户厅右手边的缪斯回廊。

　　她屏住呼吸，激动的发觉回廊最深处的房间，有着微弱的灯光。

　　这让黛米无视了缪斯回廊两边那些高大而莫名阴沉的希腊神像，忍不住加快脚步，奔跑声层层传递，回荡在空中。

　　黛米没注意背后的人影——那是一个戴着兜帽，肩上蹲着只鸟的家伙。

　　他虽然眼睛上蒙着布条，可依旧有着视物的能力，轻车熟路的跟上黛米，借着希腊神像的遮挡，将两人的身距控制在一个恰当的范围内。

　　“他怎么会出现？”

　　位于更远处的戚十一观察着伊莱的举动，压低声音，诧异道。

　　“可能因为他现在处于绝对的下风。”

　　爱丽丝不急，缓缓道，

　　“别忘了，这场游戏名义上是一个主题派对。当客人们因为过于拉帮结派，而导致某方太弱时，主人家有义务平衡双方的差距，免得让结局毫无悬念。”

　　“这位先知可能获得了庄园故意向他透露的某些情报，一定程度上能帮到他，或者督促他下定决心。”

　　比起爱丽丝的观点，戚十一的想法更直白——

　　“听起来像斗蛐蛐。一只较小的快被几只大的联手压制死了，得拨一拨，挑一挑斗志，看小的能不能最后爆发一下，反扑咬死谁，这才有趣。”

　　“差也差不多。”

　　爱丽丝无声笑笑，

　　“波本先生就是这根草，今天晚上……他当真是众客盈门啊。”

　　“虽然拉.帕杜拉爷爷会为我们收尾，但我们也不要高调，我怀疑那个老管家就在暗中注视着波本先生的房间。等波本先生见过该见的客人后就出手处理掉他，以绝后患。”

　　爱丽丝点到为止，只扭头多看了一眼戚十一。

　　戚十一了然，“爱丽丝，你的意思是……”

　　爱丽丝点点头，“是的。”

　　“爱丽丝，恕我不能直接答应。”

　　戚十一干脆道，

　　“除非山姆真的和你说的那样，没有故意研究祸害其他人的恶行。”

　　“好。”

　　爱丽丝也答应的痛快，

　　“他本来就难以看到明天的太阳了，如果作恶多端，你想顺应他自食其果的恶报，我不强求。”

　　戚十一伸出手，“可以，击掌为誓，天亮前见。”

　　爱丽丝跟戚十一击掌定下约定，戚十一拎起裙摆，利落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爱丽丝则转过脸，跟上小心翼翼跟踪黛米的伊莱，靠近1F01室。

　　……

　　黛米对身后一连串的小尾巴浑然不知。

　　她越来越大的心跳声，盖过了周围所有的不对劲。

　　她抵达1F01室的门口，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音乐，像是欢快的踢踏舞乐。

　　这让黛米眼睛一亮，忐忑的心稳定许多。

　　除了酒，热情的黛米还喜欢音乐，特别是热烈而富有生命力的。

　　每当听到富有节奏感的鼓点时，她总有种跟着音乐起舞的冲动。

　　但以往孱弱的身体限制了她的行为，黛米只能坐在前台高凳上，羡慕望着尽情摆动肢体的人群，很少能掺和进去。

　　也就是近两年，身体情况好转后，黛米才尝试到了舞蹈的乐趣。

　　“这首曲子，让我想起了酒馆开业时候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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