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重逢之时「十一」

　　这一幕非常诡异，完全不合常理，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

　　对方把“快来这边看看吧”写在脸上了，警觉的侦探不应该上当。

　　但奥尔菲斯想到梦中，想到那个拼命想活下去的小女孩。

　　她没有跑出来，是否还在里面？

　　奥尔菲斯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拿，起身跑了过去，拉开虚掩的门，一头扎进了那光亮之中。

　　门扉的另一边，与破旧的起居室截然相反，富丽堂皇光线明亮的走廊徐徐展现在奥尔菲斯眼前。

　　一个金发小女孩站在走廊中央，背影有些模糊，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人。

　　奥尔菲斯却顾不上这么多了。

　　小女孩的出现，让他自动忽略了周边一切的疑点，毫不犹豫追上去。

　　这条没有尽头的长廊两边矗立着许多希腊女神像，她们体态柔和，神情悲悯，注视着小女孩与奥尔菲斯。

　　随着奥尔菲斯的不断深入，

　　过去的声音接连响起——

　　“欸？你们有谁看到他了吗？”

　　一个苍老的人应道，

　　“他可能又去树林里玩了。”

　　威严的男声在与女人交谈——

　　“那是一份要送给他的礼物吗？”

　　“一支，短笛？”

　　女人笑着回答：

　　“是一把钥匙。”

　　搓着手的男人谄媚附和着男女主人的话：

　　“哈哈，这笛子的声音听起来可真有意思，就像是…夜莺的叫声！”

　　威严的男人说：

　　“嗯。他的母亲身体似乎更差了，我们可以帮帮他。”

　　女人没有反对，心疼道：“可怜的孩子。”

　　小女孩始终没有停下，奥尔菲斯却已经放慢了脚步。

　　因为那些声音，他们在谈论的事，都让奥尔菲斯感到了一种熟悉。

　　还有惧怕。

　　不，不，不行。

　　奥尔菲斯说不上来哪里不行，但他希望那些在说话的人收回他们做下的决定，包括赠送短笛，包括帮帮那个可怜的孩子。

　　紧接着说话的声音更加嘈杂，像是庄园里面的佣人，年纪不一的女仆，管家与男佣，七嘴八舌——

　　“林子里发现了一些陌生人。”

　　“是城里来的吗？”

　　“不太像啊。”

　　“那些流民……我有点担心。”

　　“或许，我们该去通知一下班恩和巴尔克……”

　　谈话声到此戛然而止，一直在前面奔跑的小女孩也停下脚步，整个人忽然发起抖来。

　　奥尔菲斯心跳得很快，呼吸困难起来。

　　在变得安静的长廊里，他低下头，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靠近站在那里的小女孩。

　　流民…

　　危险……

　　锋锐的耳鸣声响起，凉气从身后袭来。

　　奥尔菲斯回头，看到无数黑色的浓雾从庄园的大门挤进来，雾里伸出的无数只手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展露着恶魔般狰狞的面庞。

　　“不好！”

　　奥尔菲斯大脑轰的一下炸开，转头想要去找小女孩。

　　走廊的灯光在此刻骤然熄灭，一整条长廊陷入可怕的幽暗中。

　　更多的不祥浓雾已经从另一边咆哮冲出，再一次，再一次裹挟住金发小女孩！

　　仍然只有几步之遥，这突如其来的危险和梦中的大火叠加，让奥尔菲斯目眦欲裂，整个人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冲动。

　　他不想独活了。

　　什么也好，哪怕这片浓雾真的是恶魔的化身，通向的是地狱，他也不想撤离，只想前进，前进，抓住那个女孩的手。

　　连流泪的本能都消失，奥尔菲斯抬脚想要闯入浓雾中。

　　就在此时，他那带有荆棘伤疤的左手不受控制的抬起，一把抓向右手。

　　这力度是如此的大，大到奥尔菲斯感觉自己右手手臂上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尖锐的肉骨之痛切割着不完全的灵魂。

　　“呃！”

　　奥尔菲斯额头布满了痛出的冷汗，想甩开左手，却怎么也甩不掉。

　　终于，左手松开了，而奥尔菲斯被用力握过的右手手臂上，浮现出了一道鲜红的，在皮肉上深深刻下的血字——

　　【醒来】。

　　在看到这行字迹时，奥尔菲斯猛然发现长廊已经不见，他站在大火梦魇中，由眼泪汇聚成的水面。

　　下一秒，水面凝结，组成一张碎裂的镜面。

　　镜子彻底碎开，奥尔菲斯掉了下去，坠到湖中。

　　湖水浑浊，铺天盖地的让人难以呼吸。

　　他在湖中下沉，下沉，像是在经历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呼！呼，呼……”

　　奥尔菲斯从沙发椅上弹起，整个人都在发抖，迟迟不得平复。

　　“梦中梦吗？我一直在沙发椅上休息？那场大火，那条被浓雾包裹的走廊，都不存在？”

　　奥尔菲斯环顾四周，他仍然在起居室内，而起居室通往回廊的大门也好好关着。

　　一切和他睡着前没有区别，唯一的变化，是他的手臂——

　　奥尔菲斯举起手，注视着右手手臂上，那行新鲜血红的——

　　【醒来】。

　　“我手上的荆棘伤疤是在左手，而能在我右手这个角度刻字的，也只有我的左手了。”

　　“是‘他’？‘他’提醒了我，让我从循环的梦魇中醒来了？”

　　奥尔菲斯揉揉眼睛，

　　“在性格之外，我又找到了一个能区分我跟‘他’的差别了。‘他’的惯用手是左手吗？是习惯，还是想刻意跟我区分开来呢？”

　　稍微休息片刻，奥尔菲斯自言自语，

　　“不管是故意保持这种不同，还是藏有其他心思。但在某些事上，我与‘他’，目的似乎是一致的。”

　　“‘他’不想让我浪费时间在无能为力的梦境中，是的，我该醒来，重新调查我所在的现实了。”

　　奥尔菲斯弯腰提起煤油灯，做了几个深呼吸。

　　出于私心，他又去尝试拧开通往回廊的那扇门。

　　门没打开，仍然是紧锁状态，奥尔菲斯手上的伤则因为这个发力动作更添几分痛楚。

　　“刻痕和荆棘一样，是简单但有效的限制与提醒手段。”

　　奥尔菲斯放弃去回廊继续寻找有关小女孩的打算，转而去思考另一件事——

　　那些监管者是否真实存在？

　　奥尔菲斯除了在刚阅读完日记的时候幻视了不少非人的怪物，后面的梦境基本都是围绕着金发小女孩，和那个年轻女人展开的。

　　“有关监管者的记录，都出现在日记上。游戏参与者们自认为记下了他们眼中的真实，但我仍然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多的怪物吗？而且他们居然全接受此地主人的调度安排？”

　　“亲眼所见，亦非真实。许多日记里面都反映了晚宴的安排，他们享用过这里的水与食物。”

　　“我记得地毯剂柜。”

　　奥尔菲斯很快就确定了调查目标，

　　“我想我应该再去那个密室一趟，找一找那个药剂柜，看下里面是否有致幻类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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