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蛰伏（上）

　　三月正朔，即便是以苦寒见长的辽东大地也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在过去的这个冬天，龟缩于赫图阿拉的建州女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雪封山，那凛冽如刀的寒风让他们这些自幼生活于此的女真人都是瑟瑟发抖，恨不得终日待在烟熏火燎的上。

　　不过得益于大汗的英明领导，他们建州女真再也不用像当年，为了那些宝贵的粮食，如原始野人一般，与其余的女真部落和蒙古部落厮杀；他们只需要待在村落中，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汉人包衣向他们进献的粮草即可。

　　至于那些衣衫褴褛，同样是食不果腹的汉人包衣会不会因为缺衣少食而冻死在这个难熬的冬天，便不在他们这些大金勇士的考虑范围之中了。

　　呜呜呜！

　　悠长而又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已是在村落中数月之久的女真勇士们宛如如梦初醒般，干脆利落的离开了舒适的床榻，眼神坚毅的披挂上阵，并追随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往赫图阿拉集结。

　　时隔数月有余，这象征着女真勇士集结的号角声终于再度于辽东大地奏响！

　　...

　　...

　　虽然女真大汗努尔哈赤表面上仍是精神抖擞，浑身上下瞧不出半点疲态，但其终究是六旬高龄，年轻时留下的暗伤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其佝偻的身体。

　　为此，努尔哈赤不得不对汗王宫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缮和改建，原本冰冷的地砖已是被铺上了席地而坐的垫子，角落处也摆有十余个熊熊燃烧的火盆，以驱散空气中残存的寒意。

　　至于由他重金打造的，也被换成了更加舒适的虎皮长椅，那张由猛虎和棕熊皮毛共同编制而成的毛毯，恰好能够让他日渐冰冷的身体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暖意。

　　咳咳..

　　清了清嗓子，努尔哈赤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起殿中的文武官员们。

　　除了代善，阿敏等爱新觉罗家族的子侄以及范文程，宁完我这等被他委以重任的文官之外，其余诸如佟养性石廷柱等汉军都统已是数月不见，让他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恍惚之感。

　　这个冬天，着实发生了太多的故事呐。

　　见上首的努尔哈赤迟迟没有说话，汗王殿中的文武百官们也忍不住开始面面相觑，默默交换着眼神，而心中有鬼的二贝勒阿敏更是口干舌燥，内心涌现出些许不安。

　　难道老汗知晓了他的野心？

　　呼。

　　心情复杂的长舒了一口气，被数十道复杂眼神注视下的女真大汗睥睨众人，心中涌现出昔日决定建国称汗时的豪情壮志。

　　前后不过三年多的时间，明明已经千疮百孔的明廷便在那乳臭未干的小皇帝的率领下焕发出了异样的生机，不仅扭转了自萨尔浒之战以来的颓势，更是大兵压境抚顺，逼得他不得不将国都迁回赫图阿拉，而且还要防备清河城中的官兵，以免其趁虚而入。

　　不过好在萨满神还是眷顾他们建州女真！

　　哪怕他们大金勇士在正面战场屡屡碰壁，但他还是统一了漠南蒙古，将一盘散沙的蒙古诸部捆到了他的战车之上，而且还让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率众西迁，再难对辽东大地形成威胁。

　　除此之外，他还通过武力的方式重创了对明国忠心耿耿的朝鲜，让偏居一隅的朝鲜人再不敢助纣为虐！

　　不过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努尔哈赤缓缓起身，犹如鹰隼般的眸子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盯着殿中的文武百官。

　　北边的蒙古部落们已是悉数臣服在他的铁蹄之下，铁岭，开原等地的官兵们也被他肃清，甚至明国内部的白莲教也愿意与他里应外合，共同推翻明廷的江山！

　　如今天气已经转暖，是时候奏响战争的号角了。

　　抬头看向身材有些肥胖的皇太极，努尔哈赤面无表情的询问道:归化城附近的土默特部可愿随我大金征战？！

　　随着努尔哈赤的声音响起，汗王殿中如冰雪般冷凝的气氛瞬间消融，令人窒息的压抑紧张感也消失不见，数十道目光径自对准了侧身出列的四贝勒皇太极。

　　启禀父汗，迎着扑面而来的审视，皇太极涩然回应道:土默特部说粮草短缺，怕是无力随我大金征战。

　　土默特部虽然拥有辉煌的历史，一度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草原之主，但自从与明廷达成了隆庆和议之后，便成为了明廷最为忠诚的盟友。

　　父汗指望这土默特部随他们大金征战，怕是有些天真了。

　　哼，不知好歹！虽然心中对此结果早有预料，但努尔哈赤还是不满的冷哼一声，表情愈发严肃。

　　归化城虽是屹立于塞外草原，但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而且还是明廷允准的场所之一，已是被他觊觎多时了。

　　这土默特部是想要在他们大金和明廷之间左右逢源吗？！

　　痴心妄想！

　　很快，努尔哈赤如金属般粗粒的声音便在人满为患的大殿中炸响:统治各旗牛录，即刻准备粮草辎重！

　　半月之后，随本汗亲征，征讨明廷京师！

　　哗！

　　听闻努尔哈赤有意亲征，而且目标还是那远在千里之外的明国京师，汗王殿中顿时爆发了各式各样的议论声，唯有代善，阿敏，皇太极，范文程等少数知晓内情的人能够保持镇定，默默等候着努尔哈赤接下来的安排。

　　老二，没有理会殿中原形毕露的文武百官们，努尔哈赤径自将目光对准了面容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代善:你领着你麾下的镶红旗，去给本汗将那归化城拿下来！

　　本汗可不需要这些墙头草！

　　是，父汗！

　　闻言，代善的眼神便是一冷，随后怒吼着回应道，眉眼间充斥着猎人即将出发捕猎的兴奋和期待。

　　不过是一个被明廷了的蒙古部落，就连那蒙古大汗都能令土默特的顺义王肝胆欲裂，他代善有何理由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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