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战场

　　虚空通道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青霄元君所化的金虹已撕裂绯虹会上空的血色天幕，悍然降临。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的修罗场。

　　昔日清雅的亭台楼阁多处崩塌，烈焰裹挟着黑烟舔舐着残垣断壁。

　　地面上纵横交错着深坑与焦痕，破碎的法器与残缺的肢体混杂一处，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灵力对撞后残留的暴烈气息。

　　战斗显然已至尾声。

　　长生会与神谕社的修士们正在清扫战场，脸上带着残忍的兴奋。而绯虹会的抵抗者，已所剩无几。

　　青霄元君的目光，瞬间便被战场中心那一幕死死钉住——

　　苏凌月，那个总是温柔唤她“元君”、将绯虹会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女子，此刻浑身浴血，拄着一柄断裂的长剑勉强站立。

　　她身周倒着数名敌人的尸首，显然经历了惨烈的搏杀。但她的气息已如风中残烛，胸口一个巨大的贯穿伤正汩汩涌出鲜血，生命之力正飞速流逝。

　　两名血月堂的修士狞笑着，再次凝聚起血色的邪光，欲给予最后一击。

　　“姐姐！！！”

　　凄厉到变调的哭喊声自身后响起。

　　刚刚通过楚凡勉强撕开空间赶到的苏清儿，目睹此景，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疯了一般就要往前冲。

　　楚凡死死拉住她，面色铁青，眼中怒火与悲痛交织，周身空间之力剧烈波动，就要不顾一切出手。

　　然而，已经有人比他更快。

　　“放肆！”

　　一声冰冷的怒喝，并非响彻云霄，却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入场上每一个敌人的神魂深处！那两名欲下杀手的血月堂修士动作猛地一僵，眼中露出极致恐惧之色，随即“噗”的一声，竟直接爆成了两团血雾，神形俱灭。

　　青霄元君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苏凌月身前。

　　她甚至没有看那些惊骇后退的敌人，只是缓缓蹲下身，扶住了苏凌月即将软倒的身躯。一丝精纯无比的神力渡入，却如泥牛入海，苏凌月的生机已然断绝，回天乏术。

　　苏凌月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看清来人，染血的唇边挤出一丝极淡、极安心的笑意，气若游丝：“元君……您……回来了……”话音未落，眸中最后一点光彩彻底黯淡，头轻轻一歪，气息断绝。

　　“姐姐！不——！！”苏清儿挣脱楚凡，扑倒在地，抱住自己姐姐尚存余温的身体，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哭，那哭声绝望得令人心碎。

　　楚凡站在一旁，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滴滴鲜血落下，他却浑然不觉。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些开始仓惶后退的敌人，眼中是滔天的杀意。

　　青霄元君缓缓站起身。

　　她看着伏尸痛哭的苏清儿，看着悲痛欲绝的楚凡，看着这满目疮痍、由她一手创立的基业，看着那些手上沾满她门人鲜血、正试图逃窜的敌人。

　　她那张冰封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头雪白的长发，在血腥的风中狂乱舞动，仿佛在无声地燃烧。

　　她抬起手，指尖一缕极致凝聚、令人心悸的金芒微微闪烁，足以将此地所有来犯之敌瞬间抹杀。

　　但最终，那缕金芒又缓缓熄灭了

　　她没有再看那些敌人，仿佛他们的存在已卑微如尘埃。

　　她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极轻极轻地自语，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万载寒冰般的死寂与决绝：

　　“够了……”

　　“这样的悲剧……一次，就够了。”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痛哭的苏清儿，越过愤怒的楚凡，投向遥远得无法测度的天际，仿佛在与冥冥中的命运，亦或是与那高坐九重天外的二位神对视。

　　下一刻，她周身神光再次涌现，却不再是战斗时的煌煌之威，而是一种孤绝、寂寥、仿佛要脱离整个世界的清冷光华。

　　她没有对楚凡和苏清儿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脚下的鲜血与死亡。

　　身影在一瞬间变得模糊，化作一道孤高的流光，冲天而起，瞬间便撕裂苍穹，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原地那令人窒息的悲恸，以及一片死寂的废墟。

　　与此同时，空间微微波动，数道身影略显仓促地从中跌出，正是匆忙赶来的郑智、赵千境、钱笑阳和许鸽等人。

　　双脚刚一踏上焦黑的地面，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残余的神力乱流便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四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昔日清雅秀丽的绯虹会总坛，如今已沦为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断壁残垣间，烈焰未熄，黑烟滚滚，昔日同道的尸身与敌人的残骸混杂一处，无声地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惨烈。

　　“这…这是…”许鸽脸色发白，声音都有些颤抖。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呆立在一旁、扶着悲痛欲绝的苏清儿的楚凡身上。

　　“凡哥！”许鸽急步上前，声音带着急切，“元君呢？她不是先我们一步赶来了吗？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生怕听到最坏的消息。

　　楚凡缓缓摇了摇头，面色沉痛，声音沙哑：“她又走了。”

　　“走了？”许鸽一愣，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这时，郑智强压下心中的惊悸，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注意到那些战斗痕迹虽然惨烈，但残留的神通气息却诡异地趋向于集中爆发，而非扩散性破坏，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

　　他眉头紧锁，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看这布置，对方手段狠绝，不像寻常争斗，倒更像是以绯虹会为饵，布下绝杀之局，真正的目标……恐怕就是引诱青霄元君现身！”

　　楚凡闻言，眼神一凛，立刻意识到郑智判断的在理。他用力拉了拉依旧跪坐在苏凌月尸身旁、泪流满面不肯起身的苏清儿：“清儿，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不……我不走……姐姐还在这里……我要留在这里陪她...”苏清儿死死抱着姐姐冰冷的手臂，泣不成声，抗拒着楚凡的拉扯，眼中满是不舍。

　　眼看劝不动，郑智当机立断，目光转向一旁正皱着眉头打量现场的钱笑阳：“靓仔，你去，背上苏会长的……尸身，我们带她一起走。”

　　钱笑阳闻言，顿时垮下脸，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里满是嫌弃：“啊？又是我？背死人很晦气的啊老郑！”

　　旁边的赵千境抱着胳膊，适时地插话，语气带着他惯有的那点玩世不恭的调侃：“啧，靓仔，你这就不懂了。你看苏会长这容貌，便是香消玉殒，那也是极好看的殓容，背一背你也不吃亏，说不定还能沾点仙气呢。”

　　钱笑阳被这话噎得直瞪眼，但又无法反驳。他看着苏清儿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又瞅了瞅楚凡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最终只得悻悻地叹了口气，认命般走上前。

　　“行了行了，怕了你们了……背就背吧，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他嘴里嘟囔着，动作却还算小心，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苏凌月已然僵冷的尸身背负到背上。

　　苏清儿见姐姐被背起，挣扎稍止，泪眼朦胧地看着，总算在楚凡的半扶半抱下，踉跄着站了起来。

　　楚凡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浸满鲜血的废墟，眼中寒意森然，低喝道：“走！”

　　一行人不再犹豫，化作数道流光，迅速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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