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废墟里的面单

　　遗忘星域的辐射尘正慢悠悠往废墟上落，跟撒了把灰蒙蒙的盐似的。

　　阿川跪在快递站的破墙根下，铁丝绑着的铁皮护目镜早蒙了层灰，他哪顾得上擦——指尖刚扒开块焦黑的混凝土，底下就露了半张蜷曲的纸片，边缘还沾着星舰燃料烧过的蓝紫印子。

　　“又一块。”他摸出磨得发亮的铜盒子，把纸片小心塞进去。

　　盒盖内侧用尖刺刻着歪扭的“1723”，是这三年捡的面单残片数。

　　三年前那场“记忆风暴”过后，这星域成了废墟，同行的拾荒者要么没熬过辐射，要么跟着逃难队走了，只剩他守着老拾荒者咽气前的话：“碎片里藏着回家的路。”

　　他还记得找到第一块“有用”残片时的样子——

　　那天暴雨冲开星舰残骸的缝，半块印着烫金字的面单卡钢筋里，雨水泡软了纸，却没冲掉“此程必达”四个字。

　　后来翻旧星图才知道，这片废墟原是星域最热闹的中转快递站，“此程必达”是当年快递员挂在嘴边的话。

　　今天运气出奇的好。

　　扒开陨石堆最底下的碎石时，指尖碰着个又凉又润的东西。

　　阿川使劲一抠，是半块青莲玉佩，玉质透亮，就是边缘缺了角，上面还粘块指甲盖大的面单残片，印着模糊的“WL - 001”。

　　他刚想把残片揭下来，玉佩“嗡”地一下烫起来，烫得他差点脱手。

　　指尖还没离开玉面，残片上的墨迹竟活了——不是普通的黑，是星网光点特有的金，像被风吹的萤火，慢慢聚成行字：“收件人：找包裹的人”。

　　“找包裹的人？”阿川愣了愣，把玉佩别在腰间的破布绳上，又把残片塞贴身口袋里。

　　贴身的温度让他踏实些，可直到夜里缩在星舰残骸盖的窝里，那行字还在脑子里转。

　　那天夜里做了三年来第一个完整的梦：梦里没有辐射尘，只有亮得晃眼的星空，一个穿深蓝制服的人影背对着他，举着个包裹轻声说“此程必达”。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大片，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是温的。

　　“得干点什么。”阿川盯着窝外飘的辐射尘，突然有了主意。

　　翻出这三年捡的“宝贝”：破损的星舰太阳能板，背面刻着前主人歪扭的“开”字；战争时的弹药箱，铁皮厚得砸不烂，上面早被他贴满了面单碎片；还有块锈得厉害的铁皮，是从坠毁的广告牌上掰下来的。

　　花了三天搭东西。

　　用铁丝把太阳能板钉在星舰残骸的裂口上当屋顶，刚好能遮风雨；

　　把弹药箱摆最显眼的地方当柜台，擦得锃亮的铁皮上，面单碎片拼出半片星空的样子；

　　又找了根捡来的红丝带——是之前在艘民用舰残骸里拾的，丝带上还系着个小铜铃——把铁皮招牌挂在屋顶下，用烧红的铁丝在上面烙字：“阿川快递·啥都送”。

　　开业那天，星域难得放晴，辐射尘沉得低，露出片干净的天。

　　阿川站在柜台前，对着空荡荡的星空大声念自己编的三条规矩：

　　“1.捡的包裹要送；

　　2.送不了的要找；

　　3.找到的要说谢谢！”

　　话音落时，红丝带上的铜铃“叮铃”响了一声，跟应他似的。

　　他开始往“快递站”收东西。

　　废墟里藏着太多被忘的碎片，他都当“包裹”捡回来，用红丝带系好摆柜台上：

　　儿童玩具的塑料零件，有半截小熊胳膊，还有个掉了轮的小车，他总觉得“说不定哪个孩子在等”；

　　战争时的家书残页，纸脆得一碰就掉渣，字早看不清了，可他捏着纸边时，总觉得能摸到干了的泪痕，“眼泪能看懂就行”；

　　甚至还有枚没炸的记忆弹，弹身印着“封存记忆”，他不敢碰，就摆柜台最里头，“里面肯定有不想忘的事”。

　　最特别的是块“笑声晶体”。

　　是在堆装记忆的容器残骸里找到的——那堆东西大多早碎了，就这枚晶体还亮着淡粉色的光。

　　把晶体凑耳边时，能听见微弱的嗡嗡声，后来才反应过来，那是记忆风暴前的笑声，脆生生的，像星尘湖的水在响。

　　开业第五天，第一个“客户”来了。

　　是只记忆甲虫，这东西是记忆风暴后少有的活物，身体像透明的琉璃，能记下飞过的所有碎片。

　　它停在阿川的柜台上，用细长的触须在他掌心慢慢写字：“星尘湖，守湖人，送笑声晶体。”

　　写完顿了顿，触须轻轻点了点晶体，补充道：“他等这声笑，等了十年。”

　　阿川把晶体小心裹进软布，揣怀里。

　　星尘湖在废墟另一头，要过辐射区和断了的星线，从来没人敢走那条路。

　　可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还是背起装晶体的小包袱出发了。

　　刚走进辐射区，空气里的辐射粒子就“滋滋”响，护目镜上瞬间蒙了层灰。

　　阿川正想找地方躲躲，腰间的玉佩突然亮了——淡金色的光从玉里渗出来，在他身边围出个半透明的罩子，辐射粒子撞上去，全化成了细碎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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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贴身的口袋，那半块WL - 001面单残片不知啥时滑了出来，正贴在玉佩上，碎片上的墨迹在金光里慢慢舒展，竟隐约拼出了面单的轮廓。

　　过断裂星线时更险。

　　星线是当年星网的连接轨道，如今断成了好几截，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星尘旋涡。

　　阿川站在断口边犯愁，怀里的面单残片突然“飘”了起来，在断口上展开——不是单薄的纸片，竟变成了座闪着金光的临时桥，桥面软乎乎的，踩上去时，能听见细碎的低语，像有人在念：“连接不能断……得让他们找到家……”

　　他猛地想起在哪听过类似的话——之前翻旧记录时见过个叫陆川的人，当年就是这么修断裂的初心连接的。

　　走到星尘湖边时，阿川的鞋早磨破了，可怀里的晶体还亮着粉光。

　　守湖人是个瞎眼的老者，就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手里握着根枯木拐杖。

　　“是阿川快递吗？”老者听见脚步声，突然笑了，“甲虫早跟我说了。”

　　阿川把晶体递过去。

　　老者用布满皱纹的手摸着晶体，指尖刚触到光，晶体“啪”地裂了道缝，淡粉色的光涌出来，跟着就是清晰的笑声——是个小姑娘的笑，脆生生的，带着星尘湖的潮气。

　　老者先是愣了，随即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是记忆风暴后，遗忘星域响起的第一声笑。

　　老者笑够了，从怀里摸出个小陶瓶递给阿川：“星尘水，喝了能看见包裹想去哪。”

　　又摸着阿川的头说：“你以为你们捡的是碎片？不是的，是别人的家啊。”

　　阿川捧着陶瓶往回走时，才发现身后跟着好多记忆甲虫，它们排成队，跟着他的脚步往快递站去。

　　原来那声笑惊醒了沉睡的它们，它们从废墟各处飞来，要把更深的派送请求带给“阿川快递”。

　　回到快递站，阿川想起老者的话，拧开陶瓶，把星尘水倒在那半块WL - 001面单上。

　　水刚沾到纸页，金色的字迹就像活了般蔓延开，拼出了完整的面单：

　　收件人：找包裹的人

　　寄件人：所有被遗忘的连接者

　　物品：回家的线索

　　备注：“此程必达——给每个不想被忘记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愣神，腰间的玉佩突然又亮了。

　　这次不是防护罩，是道全息影像——影像里是个模糊的影子，穿着和梦里一样的深蓝制服，正对着空气说话：“让他自己开快递站吧，从第一单开始送，慢慢就会明白，连接不是靠星网，是靠愿意等、愿意找的心……”

　　阿川猛地攥紧了拳头——这准是之前记录里提过的陆川，是他的理念形态！

　　“找包裹的人不是别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捡了1723块残片，搭了间破快递站，送了第一单包裹，“是我自己！”

　　开快递站哪是为了送信？是为了让这片被忘的废墟，重新记得怎么连接，怎么牵挂，怎么“此程必达”。

　　天快亮时，第一缕阳光终于照进了快递站，落在沾着星尘水的面单上，泛出暖融融的光。

　　就在这时，空白的航道里突然飘来个透明的包裹——阿川一眼就认出来，是之前星网投放过的那种镜像包裹！

　　包裹里躺着另一半青莲玉佩，还有张完整的WL - 001面单，面单下压着张字条，字迹和梦里那个声音一样温和：“恭喜你找到第一份工作，新陆川。”

　　他拿起两半玉佩，轻轻往中间一合。“咔”的一声，缺口严丝合缝对上了。

　　就在玉佩拼完整的瞬间，柜台角落里那个捡来的破损终端突然“嗡”地亮了——屏幕上跳出一行星网核心的消息：

　　“欢迎回来，连接者。

　　第五十七卷·镜像包裹里的新声，

　　从此刻开始。”

　　阿川把完整的WL - 001面单撕下来，贴在铁皮招牌上。

　　阳光照在面单的金字上，反射出道小小的彩虹，落在柜台前排队的记忆甲虫身上。

　　红丝带上的铜铃又响了，这次不是一声，是一串，像是在催他快点接下新的派送。

　　他抬头往远处看，废墟深处不知何时亮起了点点微光——是更多的临时快递站招牌，有的用木板拼的，有的用星舰碎片焊的，可上面都写着类似的字：“啥都送”“必达”“等你找”。

　　记忆甲虫群突然往上飞，在快递站上空盘旋着，透明的身体拼出“啥都送”的字样。

　　阿川摸了摸腰间合二为一的青莲玉佩，突然对着星空喊：“下一单去哪？我接了！”

　　喊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笑——和星尘湖里那声一样，脆生生的，像在说：被忘的星域，要醒了。

　　可他没注意到，柜台下的阴影里，那枚没炸的记忆弹突然亮了下，弹身印着的“封存记忆”旁，多了行模糊的小字：下一个要找的，是当年没送完的承诺……

　　喜欢洪荒快递指南：我在末法时代开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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