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山林崩

　　五月的夜，微风轻拂，带着丝丝缕缕的花香。

　　白芷和石斛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轻轻摇晃着，聊着家常。

　　石斛微微眯着眼睛，陷入了回忆之中，“那年我们在聚餐，有一小碟子菜，只在你面前有。那菜啊，香的，把我们几个馋得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地盯着看。”

　　石斛摇了摇，“你想给我们分点尝尝，结果被督军摁在怀里，一勺一勺地喂你吃。那场面，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白芷眯着眼笑，“是啊！他总说，他不是大丫鬟，不伺候人。”

　　石斛点了点头，感慨地说道：“督军旁的都肯大方，唯独他亲自做的东西，除了你是不肯给旁人的。”

　　白芷听着，不说话，连气息都轻了。

　　石斛见白芷不说话，就继续说道：“你去河西那天，我看着督军追到巷子口……”

　　石斛叹息，“可人哪追的上汽车呢，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他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后来烟烟说，他哭了——”

　　石斛长长一叹，“后来呀！他总去学堂看着我们读书。搬去黔东了也总去看，每次去都带着些小礼物。他哪里是在看我们，他是在看你的影子啊……”

　　夜渐渐深了，安康走出来喊白芷，“妈，别在这睡。”

　　他伸手去扶，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安康红了眼眶，“咚”的跪在了地上。

　　白芷20出头开始在保育院工作，无数共党子女都曾被她看顾。

　　退休后又一直投身教育，最初教的那些孩子，不少也都在社会上成了栋梁。

　　国家感念她的功绩，多次想要给她荣誉，她却都推拒了。

　　白芷总说自己没什么功绩，黔州土地贫瘠，孩子们不读书，不是要一辈子缩在山里挑水种田，以物易物。

　　她不过是希望孩子们能有更多人生选择。

　　多年来，她唯一跟国家要的，是黔州一小片荒地，她说她要埋在那。

　　那块地，是八十一年前，曾国宇拾到她的弹坑。

　　葬礼按白芷要求，不铺张，不操办，只要求和曾国宇埋在一起。

　　下葬时，墓碑上干干净净，刻着曾国宇，曾白芷，再没有多余的字。

　　那盒骨灰她守了63年，如今终于埋在了一起。

　　他们相识在这里，如今又聚在这里。

　　任世间有再多波谲云诡，都不能把他们分开了。

　　白芷平静安详的死在了83岁这年，曾国宇的人生却只有33年。

　　霍安康，柳和平跟曾怀宇以儿子身份为她送葬。

　　白芷没什么遗产，只有不多的几件遗物。

　　都知道白芷喜欢远承，遗物便让他第一个挑，留个纪念。

　　他选了那个被他把糖吃空了的，斑驳的铁皮盒子。

　　尽管柳和平极力压住消息，白芷的学生还是从各个地方赶来。

　　“曾先生！”来人没有至近前，只远远的跪在了山头上。

　　紧接着，“曾先生！”

　　“送曾先生！”

　　“曾先生千古……”

　　原本空荡荡的山头，逐渐聚集满了人，乌泱泱跪了满山，恸哭声震天，恍如山林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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