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仙香烬处，东华一念生

　　血海之滨的风，总带着三分的腥甜。

　　暗红的浪涛，拍打着玄黑色的礁石，溅起的血珠未落，便在半空中，凝成细碎的晶花，簌簌落在崖边那丛奇异的花上。

　　那花生得极美，花瓣是月白色的，脉络却泛着淡淡的金红，这是蚊道人种植的。

　　听他说，开时如月华倾泻，谢时似流萤散灭，一开一谢间，竟将这血海的凶戾，都揉成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温柔。

　　风过处，落英乘着血色波涛，漂向远方，仿佛要将这崖边的春光，带去那不见底的幽冥深处。

　　东华立于崖头，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指尖却轻轻抚摸着，袖中那根沉香。

　　他眺望长空，眼神极度复杂！

　　这根香身通体莹青，唯有顶端一点暗红，似燃未燃，凑近时能闻到，一缕清冽的香气。

　　混着血海的腥甜，竟生出几分孤高的意味。

　　他的思绪，落在那根香上，渐渐变得复杂

　　——这不是普通的香，是“东华”本身。

　　世人总以为“东华”是权柄，是尊位，是诸天万界，都要敬畏的名号。

　　可只有东华自己知道，这两个字从来不是爵位，而是一道刻入大道的真名，是无数生灵心中的精神图腾。

　　就像当年汉朝的赤旗，哪怕王朝覆灭，只要旗帜还在，“兴复汉室”的大义，便永远存在。

　　而“东华”二字，便是这种旗，是大道初开时，便定下的道。

　　是万万年来，无数以东华为名的修士，心中的信仰。

　　这大道真名，是他的根，是他的魂。

　　就好似，兴复汉室旗帜下，无数豪杰聚集。

　　大道真名，一旦交付，便是将自己的道，自己的信仰，尽数假手于人。

　　“仙君，诸天的信息又传回来了。

　　大罗金仙级的存在，又踏上了那条路！您确定，因为此事点燃它么？”

　　一道厚重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东华缓缓转身，便见镇元子踏浪而来。递给他一枚玉简。

　　他衣袂上沾着未干的血渍，眉宇间满是焦灼。

　　见东华，已经不顾一切，想来阻止他！

　　“道友，此事付出太多，我自己没有选择了，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东华接过玉简，指尖仙力流转，一行行字迹，便浮现在眼前。

　　他垂着眼，目光平静，仿佛只是在看寻常的风景，可袖中的那根香，却被他攥得更紧了些。

　　“又是哪些老朋友动心了？”

　　东华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镇元子叹了口气，沉声道：“西穷道界的阿弥东天道帝，携九品莲台坐镇北天门；

　　北溟三万域的东天风君大圣，引千万天兵堵在了星河古道；

　　还有那太穹万魔界的华刹东神女王，以自身魔元为引，布下了灭神大阵，扬言要踏平东华仙阙……”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还有……当年从东华体系中，分支出去的紫薇都皇天帝，也带着东尉七天军来了。

　　他说，‘东华’之名，本就该归于正统，仙君您离开仙阙，不过是最后挣扎的执念罢了。”

　　东华闻言，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无奈。

　　他抬眼望向远方，仿佛能透过无尽虚空，看到诸天万界的战火。

　　“紫薇啊紫薇，”他轻声呢喃，“当年我传他东华斗数，教他观星定命，却忘了告诉他，

　　‘东华’从来不是正统与否的问题，而是心之所向的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崖边那丛花，此刻又有几朵花缓缓绽放，月白色的花瓣在血色背景下，显得格外耀眼。

　　“你可知，诸天万界有多少势力，是从‘东华’二字衍生而来？”东华忽然问道。

　　镇元子愣了一下，这点他也清楚：“东极青华界，以仙君之名立界，修行‘东华青玄道’；

　　九天玄女宫，传承的女君创下的‘东华飞升道’；

　　就连那三千界大势力，蓬莱仙宗，入门第一课，便是诵读‘东华道经’……”

　　“不止这些。”东华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悠远，“当年我于时光长河中悟道，以‘东华’为引，立下东华道心，此后才有了东华体系的萌芽。

　　如今诸天万界的霸主，哪一个没有沾过‘东华’的光？

　　北华玉虚佛帝的北天极乐，最初的‘北华净土法’，便是脱胎于我东华的‘道决’；

　　紫君万天大圣的‘北天吞噬术’，若没有我当年传他的‘吐纳术’，他怎能修到如今的境界？”

　　他的声音渐渐高了些，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将这诸天万界的虚伪都看穿。

　　“他们嘴上说着要夺‘东华’之名，实则是怕我这道还在，怕我这杆旗还立着！

　　他们怕的不是我东华，是怕自己的道，站不住脚！”

　　镇元子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劝道：“仙君，如今诸天势力合围，并不是开启大道真名之争的时候……”

　　背靠神话殿堂，坐镇东华仙阙，东华才能压得住这些洪水猛兽！

　　一道焚香，东华仙阙将彻底敞开！

　　这些霸主，可以长驱直入！

　　“再这样下去，便是鱼死网破。”

　　东华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缓缓从袖中，取出那根沉香，莹白的香身，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顶端的暗红，仿佛随时都会燃起来。

　　镇元子脸色骤变，惊呼道：“仙君！您要做什么？

　　这是您的大道真名凝聚的啊！一旦点燃，便是将‘东华’之名彻底释放，到时候……”

　　“到时候，便会有一头头洪荒猛兽，从沉睡中醒来。”

　　东华看着手中的香，眼神复杂，有不舍，有决绝，还有几分释然。

　　他双眸变得坚定！

　　“到那时，我会开着混沌泥头车。拖着东华仙阙，杀到太明玉完天最前线！”

　　这意味着什么？

　　东华扫视天地，一股豪气冲天！

　　“这根香，是我万万年来的精神旗帜，是‘东华’之名的本源。

　　点燃它，便会引动所有以东华为名的修士的大道感应，哪怕是那些早已背离的人，

　　他们体内的东华之魂，也会被唤醒。”

　　“可那样一来，您的道基会彻底崩毁！”

　　镇元子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大战结束后，您只剩残躯，如何与那些霸主争夺大道真名？

　　他们会吞噬您的道，彻底替代‘东华’二字！”

　　东华闻言，忽然抬头望向崖边的花。

　　风又起了，这一次，落英纷飞，月白色的花瓣飘落在他的肩头，沾着淡淡的血珠，竟生出几分凄美的意味。

　　他轻轻拂去肩上的花瓣，语气变得异常洒脱。

　　“道基崩毁又如何？残躯又如何？”他笑了，这一次的笑容，没有了自嘲，没有了无奈，只有纯粹的释然。

　　“‘东华’从来不是我一个人的道，是千万修士共同的信仰。

　　他们想要夺，便让他们去争。

　　我点燃这根香，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名，是为了三十三天的众生，争一线生机。

　　是为了身后那些，相信我的兄弟，争夺一丝活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手中的香上，指尖的仙力渐渐凝聚，一点点靠近那暗红的顶端。

　　“你看这血海之花，开时绝美，谢时从容。

　　花开花谢，本就是天道轮回，我的道，也该有它的归宿。”

　　“可仙君……”镇元子还想说什么，却被东华抬手打断。

　　“不必多言。”东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意已决。我会焚此香，引动东华之力。

　　想要真名，就来太明玉完全天吧！

　　我要看看，这‘东华’之名，最终会落于谁手。”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指尖的仙力，终于触碰到了那根香。

　　“轰——”

　　一声轻响，暗红的火点瞬间燃起，清冽的香气骤然弥漫开来，比之前浓郁了千百倍。

　　那香气随风飘散，掠过血海，掠过崖边的花，掠过无尽虚空，仿佛要传遍诸天万界。

　　东华望着手中燃烧的香，目光平静而温柔。

　　他的身影在香气中渐渐变得虚幻，周身的仙气与血海的腥甜交织在一起，竟生出几分神圣的意味。

　　崖边的花，开得更艳了，月白色的花瓣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金红，一开一谢间，仿佛在为这位大道的仙君赞歌！

　　“焚香香烬处，东华一念生……”

　　东华轻声呢喃，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

　　手中的香，还在燃烧，那莹白的香身，一点点化为灰烬，却在虚空中，凝聚出一道无形的旗帜，那旗帜上，仿佛写着两个字——

　　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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