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大罗舟楫，千万里

　　中军的云阶上，东华仙君负手而立，广袖在猎猎仙风中翻飞，

　　此刻耗费巨大仙力，催动【青莲宝色旗】。

　　他鬓边银丝如雪，却比昆仑巅的寒玉更显清冷。

　　望着远处被灰雾笼罩的不周山方向，那双曾见证过，天地生灭的眼眸里，翻涌着化不开的沉郁，

　　连周身流转的仙光，都染上了几分悲戚。

　　“多少纪元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惊雷滚过九天，让侍立在侧的几位仙将齐齐垂首，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世人只道当年是九天大战葬送了一个时代，却不知那哪里是葬送，分明是把九天的根骨，都碾碎了揉进了执念里。”

　　最年轻的仙官渔凌，忍不住抬头，声音发颤：“仙君，您常说的‘无尽苦海’，当真……是那般来历？”

　　东华仙君缓缓转身，指尖凝出一缕微光，虚空中竟浮现出一幅尘封的画面

　　——太古九天时代，神只征战、草木精怪，无数生灵在战火中哀嚎，

　　金色的大道法则如琉璃般碎裂，黑色的残魂与金色的光屑交织，顺着不周山的脊梁倾泻而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残魂带着未散的执念，那些碎道裹着时代的悲苦，最终在不周山半山腰，汇聚成一片无边无际的墨色海洋。

　　“那不是海。”

　　东华仙君的声音带着穿透时光的沉重，“是无数生灵的不灭残念，

　　是整个时代的大道碎片，被生生熔铸在一起，才成了这横跨不周山的‘无尽苦海’。”

　　他抬手拂过虚影，画面里的苦海骤然翻涌，仿佛能听到无数悲泣之声，穿透虚空。

　　“人心有多大，苦海就有多大。当年众生皆有执念

　　——仙求长生，魔求霸业，精怪求安稳，连花草都求一场不被践踏的生机。

　　这些执念像种子，落在破碎的大道上，便疯长成了这苦海。

　　它能吸天地间一切悲苦，生离之痛、死别之殇、求而不得的怨、爱而不得的恨，只要是苦，

　　都会被它吞进去，化作滋养它的力量。”

　　虚影散去，东华仙君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向不周山方向：“如今这苦海，早已不是九天时代能填满的了。

　　它在一天天变大，一天天狂暴，

　　他在吸收混沌水道本源，而我们这些人，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在这苦海上……行船。”

　　墨色的海水翻涌着，浪头高得能吞掉整座仙山，

　　暗紫色的闪电，像巨龙的利爪，一次次撕裂灰色的天幕，将海面照得一片惨白。

　　狂风卷着带着腥气的苦水，砸在漂浮的仙山疆土上，发出“轰隆”巨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些“舟楫”掀翻在无边黑暗里。

　　那些是金仙们的疆土，每一片都如一座漂浮的岛屿，仙光缭绕，却在无垠苦海中显得格外渺小。

　　有的疆土边缘已经崩裂，淡金色的仙光在苦水的侵蚀下一点点暗淡，仙人们手忙脚乱地催动仙力修补，

　　可苦水沾到仙光，竟像墨染白纸般，顺着裂缝疯狂涌入，不少仙人的仙袍都被浸湿，脸上满是疲惫。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炸开，半座苦海瞬间被阴影笼罩。

　　众仙抬头望去，只见一辆庞大无比的混沌泥头车，横亘在海面之上，

　　车身黑沉沉的，上面还沾着未化的混沌之气，车轮比最大的金仙疆土还要大上三分，

　　碾压过海面时，连翻涌的浪头，都被硬生生压下去一截，留下两道深深的水痕。

　　“好家伙，镇元子道友，这家伙还是这么霸道！”

　　红云道人立在自己的“火云洞舟楫”上，朗声笑道。

　　他身前悬浮着一个血红色葫芦，无尽红沙，将袭来的苦水和狂风挡在外面，

　　可额角还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喘息。

　　镇元子坐在混沌泥头车的车辕上，一身黄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一手握着粗糙的车把，一手捋着颌下长须，

　　闻言哈哈一笑：“红云，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你看看这风浪，可比之前猛了数倍！”

　　话音刚落，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咔嚓”劈下，正好落在火云洞不远处的海面上，

　　墨色的海水瞬间被劈得飞溅，一股比之前强数倍的狂风呼啸而来。

　　火云洞猛地晃动了一下，边缘的几棵仙树瞬间被连根拔起，带着破碎的仙光坠入苦海中，

　　连个声响都没溅起，就被墨色的海水彻底吞没，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红云脸色骤变，赶紧掐动法诀，红沙挥得更快，将扑面而来的苦水挡开：“好强的风力！这苦海今日是怎么了？动静竟这么大！”

　　“越大越好。”

　　镇元子的声音突然变得郑重，他眯起眼睛，望向苦海深处

　　——那里的风浪更急，墨色的海水几乎凝成了实质，连闪电都变得更加密集，隐隐有七股磅礴的气息在风浪中沉浮。

　　“你忘了？当年七位大罗深入苦海，这苦海越是狂暴，就越代表他们离根基越近，力量也越强。”

　　“哦？倒是我慌了神。”

　　红云定了定神，擦了擦额角的汗，目光扫过周围的金仙疆土，忍不住叹气，

　　“话是这么说，可这行船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你看那些金仙小友，怕是快撑不住了。”

　　两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不少金仙已经面露疲色，

　　有的甚至盘膝坐在疆土上，双手结印，拼命催动仙力维持防护光罩，可光罩还是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

　　一艘较小的金仙疆土，在又一个巨浪的冲击下，直接裂开了一道丈许宽的大缝，苦水疯狂涌入，

　　上面的金仙们惊呼着，只能舍弃疆土，化作一道道金光，朝着附近较大的岛屿飞去，

　　可中途有两人被狂风卷中，仙力一滞，便直直坠入苦海中，瞬间没了踪影。

　　“苦海行舟，本就九死一生。”

　　即使以大阵隔绝！

　　大阵再强，怎么能隔绝一个时代的残念呢？

　　镇元子轻轻摇头，混沌泥头车也晃了晃，车身的混沌之气，被狂风卷走了不少，露出底下粗糙的原石。

　　“金仙的仙力虽强，却抵不住苦海日复一日的侵蚀。

　　这苦水里的悲苦之力最是难缠，不仅能消磨仙元，还能勾起人心中的执念，稍有失神，就会坠入海中，魂飞魄散。”

　　“可不是嘛。”

　　红云苦笑着挥开一缕缠上拂尘的黑气，

　　“上次有位金仙小友，就是被苦水中的悲苦之力缠上，想起了当年亲友战死的旧事，

　　一时心神失守，防护光罩瞬间破碎，眨眼就被风浪卷进了海里。

　　我当时想救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没入苦海，连一丝残魂都没留住。”

　　“所以说，只有大罗金仙才能在苦海中立足。”

　　镇元子的眼神变得肃穆，他抬手朝着苦海深处指去，

　　“你看那风浪最急的地方，七位大罗的气息是不是越来越清晰了？

　　他们道心稳固，仙元雄厚，

　　不仅能抵挡悲苦之力的侵蚀，还能借着这苦海的狂暴淬炼道果。

　　这风浪越是猛烈，就说明他们离根基越近，只要触碰到根基，大事成矣。”

　　红云凝神感应，果然，在苦海最深处，

　　隐约能感受到，七股如山岳般磅礴的气息，那气息看似温和，却带着一种超脱万物的威严，

　　仿佛这狂暴的苦海在他们面前，也只是温顺的溪流。

　　哪怕隔着无尽风浪，那股气息也让众仙心神一安，连手中的仙力都稳定了不少。

　　“没错！是七位大罗的气息！”红云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这么说，他们真的快成功了？只要平息了苦海，我们就能……”

　　他望着那太明山的方向，露出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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