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苦海钟鸣三万载

　　紫黑海水，卷着碎银般的时光残片，在东华仙君的道袍下翻涌。

　　他立于万仙舟阵的中枢舰首，

　　混沌泥头车，镇压时光！

　　他指尖，悬着的仙珠每转一圈，便有三两道微弱的仙光从海面升起

　　——那是陨落仙人散逸的最后神魂，被他以本命仙元，凝成了念珠上的光点。

　　“仙君，南翼第三十七舟的灵光又弱了。”

　　身旁的素衣仙官捧着玉册，声音被苦海风刮得发颤，

　　“船上三百二十四位仙人，已有半数撑不住耗损，连最低阶的引气术，都快掐不出来了。”

　　东华仙君目光，扫过远处的船队。

　　亿万艘金仙仙舟，如星子般散在苦海，有的裹着淡金佛光，有的绕着青蒙剑气，

　　却都被黑雾缠得死死的，像困在蛛网上的飞虫。

　　“这就是苦海啊！”

　　他叹息了一口气！大军行军路上的耗损，不可避免。

　　他抬手按在舰首，的青罗盘上，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指针对准的方向，始终是苦海尽头，那团翻涌的黑山。

　　“让药灵舟送些凝神丹过去，”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风浪的力量，“告诉他们，再撑撑——今年混沌钟的鸣响，比去年沉了三息，核心快动了。”

　　话音未落，东边突然炸开一片金红。

　　大日金乌踩着焰轮，划破紫雾，三足上的真火，将海水烧得滋滋作响，金乌道君唳声，

　　震得仙舟桅杆嗡嗡发抖：“黑山！三万年了，你躲在至宝壳子里不敢露头，算什么天地帝君？”

　　黑山猛地震颤，无数青灰，从山体中窜出，尖端缠着时光碎片，一甩便将金乌的真火搅得稀碎。

　　似乎在说：“金乌小儿，若不是混沌钟镇着苦海时空，你们早在第一千年前，就成了我滋养本体的养料。”

　　东华扫过地仙界的那位，叹了口气！

　　“镇元子说了，核心未变之前，谁也无法打破平衡。”

　　东华仙君抬头望向苦海中央。

　　混沌钟悬在半空，钟身刻着的二十八诸天纹路，泛着淡金光晕，每道纹路里都裹着细碎的时光流

　　——三万年里，这口钟始终这样悬着，钟声每七年一响，将万仙所在的区域凝成“定时空”，

　　让他们不至于被苦海的乱流碾成飞灰。

　　苦海，又变了！

　　苦难是可以贯穿时光的！

　　“仙君，您说镇元子大仙说的‘核心变化’，到底是什么？”

　　素衣仙官忍不住问，玉册上的仙名已划去大半，有的墨迹还未干，“是能让我们出去，还是……”

　　“是让我们‘一飞冲天’。”

　　东华仙君打断他，目光落在西侧的船队。

　　那里有艘小小的木舟，舟上的少年仙人正用仙力，在甲板上画故乡的桃林，画到第三笔时，

　　指尖仙力突然溃散，人直直倒了下去。

　　旁边的老仙急忙扶住他，从怀里掏出颗皱巴巴的仙果

　　——那是三万年前，从外界带进来的，至今舍不得吃。

　　“接下来，又要等多久？”

　　素衣仙官的声音低了下去，

　　“昨日北翼船队的李仙君，抱着他刚降生的仙孙哭，说孩子连洪荒太阳都没见过，就要在苦海里耗一辈子。”

　　东华仙君沉默片刻，抬手拂过舰首的刻痕。

　　这就是战争！

　　那些刻痕是三万年来的日期，有的深有的浅，最深的一道刻在“第一万年”，

　　那天金乌与黑山打得最凶，混沌钟险些被时光乱流冲翻，他险些耗光本命仙元才稳住钟体。

　　“看那边。”

　　他突然指向金乌与黑山交战的方向。

　　金乌真身喷出太阳真火，金色火焰在海面铺成火海，将黑山的烧得噼啪作响；

　　而黑山则不断，吐出青灰色雾气，雾气里裹着时光倒流的力量，竟让金乌羽翼上的火焰倒着燃回体内。

　　“他们明明能拼个你死我活，为何总留三分力？”

　　素衣仙官不解。

　　“因为不敢。”

　　东华仙君说，

　　“前段期间，太一道友借我混沌钟时，曾在袖中传音：‘苦海之内，敌友皆是平衡。’

　　若金乌真烧了黑山，或是黑山吞了金乌，混沌钟没了相抗的力量，万仙眨眼就会被时空乱流撕碎。”

　　苦海无边，千变万化，每时每刻都有不一样的景色和危机！

　　正说着，海面突然剧烈震动。

　　混沌钟发出一声沉闷的钟鸣，钟身的纹路突然亮起，将紫雾照得如同白昼。

　　那些散在海面的时光残片，突然朝着钟体汇聚，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

　　“核心动了！”

　　远处传来仙人的呼喊，亿万仙舟纷纷朝着混沌钟靠近，有的仙人激动得跪在甲板上，

　　有的却死死攥着法宝——三万年的苦难，让他们连“希望”都不敢轻信。

　　黑山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山体表面的青灰色光芒暴涨，竟将金乌的火海压了回去。

　　“苦海之源，要现世了！”东华仙君的声音带着疯狂，

　　“伏羲道友他们快成功了！”

　　当世时，黑山似乎活了，其勃然大怒，将金乌化作一轮金日，都压下了，

　　金色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你也配？这三万年若不是我们牵制苦海，你早被混沌钟碾碎了！”

　　东华仙君猛地握紧念珠，念珠上的光点剧烈闪烁

　　——他看见南翼第三十七舟的灵光正在快速消散，素衣仙官捧着的玉册，已开始自动浮现新的墨痕。

　　“所有人，关闭仙识，禁止乱动！”东华仙君的声音传遍整片苦海，

　　“苦海大难要来了！若落入苦海，我们所有人，都得困死在这里！”

　　万仙立刻催动仙力。

　　佛光、剑气、术法形成锁链。

　　“亿万仙舟，铁锁横江！”

　　金乌化作的金日也俯冲而下，金色火焰在半空凝成巨爪，要将最大的锁链，死死扣住。

　　此时，黑山的速度太快了，他化作一道青灰色流光，

　　竟从仙力巨网的缝隙中钻了过去，直直冲向混沌钟。

　　就在他将碰到钟体时，混沌钟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钟身纹路倒转，

　　一道金光从钟内射出，将黑山狠狠击飞。

　　“轰隆！”

　　黑山摔在海面上，山体裂开无数缝隙，青灰色雾气不断外泄。

　　东华仙君却愣住了——混沌钟的钟顶上，竟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穿玄色道袍，眉眼间带着三万年未有的青涩，正是刚入苦海时的自己。

　　“是仙君您？”

　　素衣仙官瞪大了眼睛。

　　“三万年了，你还没懂吗？”

　　年轻的东华仙君开口，声音与现世的他一模一样，

　　“苦海的核心，从来不是外界的变化，是我们心里的‘执念’。”

　　东华仙君浑身一震。

　　他想起第一万年时，为了稳住混沌钟，他亲手斩了走火入魔的大罗；

　　想起第二万年时，西王母将最后一颗蟠桃分给了孩童仙人，自己却因仙元耗竭陷入沉睡；

　　想起第三万年时，那个画桃林的少年，曾拉着他的衣角问：“仙君，外面的桃花，是不是比画里好看？”

　　“执念不破，永困苦海。”

　　年轻的身影化作一道光，融入现世的东华仙君体内。

　　混沌钟的纹路重新流转，这一次，流转的方向朝着海面

　　——那些散在海中的时光残片，突然化作无数光点，落在每一位仙人身上。

　　陨落的仙人重新显形，虚弱的仙人恢复仙力，连金仙疆土都渐渐愈合，金乌化作的金日也收敛了火焰。

　　“这……这是……”

　　素衣仙官看着玉册上消失的墨痕，激动得说不出话。

　　东华仙君抬手，念珠化作漫天光点，与苦海的光融合在一起。

　　他望向亿万仙舟，仙人们有的在甲板上落泪，有的在拥抱彼此，

　　那个画桃林的少年，正拉着老仙的手，指着海面的光：“您看！像不像外面的桃花？”

　　“走吧。”

　　东华仙君轻声说，混沌钟缓缓下降，落在仙舟阵的中央，“核心变了，真正的仙战要开始了。”

　　亿万仙舟跟着混沌钟，朝着紫雾消散的方向驶去。

　　苦海风依旧吹着，却没了碾碎时光的力道，反而带着淡淡的花香。

　　东华仙君站在舰首，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黑山与金乌——他们依旧血战，

　　太一目送万仙大军离开。

　　没有人知道外界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已是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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