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双月同现

　　渤海，三山岛。

　　三山岛的风带着咸腥的刀锋，刮过嶙峋的礁石，发出呜咽般的嘶鸣。

　　三年时光，在这孤岛上仿佛凝固成盐碱，蚀刻在每一寸裸露的岩石上。

　　嫦娥仙子站在当年乘风离去的礁石边缘，海风吹过，素绡广袖流淌着泠泠清辉，仿佛孤悬海天的寒月。

　　她怀中紧抱着月光宝盒，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盒盖紧闭，如同她三年来紧锁的心扉。

　　远处墨黑的海天交界线，是她日夜凝望的方向，那里除了翻滚的绝望，再无归帆。

　　风中骤然传来异样的波动。

　　不是海风。

　　是空间被强行撕开的震颤。

　　两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嶙峋的礁石滩上，如同从凝固的墨色海天中硬生生挤出来。

　　乘风的身影依旧挺拔，但眉宇间沉淀着挥之不去的沉重。

　　他的手，紧紧握着身边绝丽女子的手。

　　那女子……

　　嫦娥仙子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被冰冷的海水淹没，又猛地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

　　那张脸，那眉眼，那通身清冷又隐含温润的月华气质……

　　那分明就是自己。

　　嫦娥仙子的目光死死钉在对面那个“自己”身上，又猛地转向乘风紧握着她的手。

　　那紧握的力道，刺得她眼睛生疼。

　　广寒仙子虽有了心理准备，但目光落在嫦娥仙子身上，却也屏了一下呼吸。

　　这就是未来的自己吗？

　　四眸相投，无声地注视。

　　空气也在这一刻变成一种奇妙的紧张。

　　“咳！咳！”

　　还是乘风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他干咳了两声，看向嫦娥仙子，“姐姐，让你久等了。”

　　嫦娥仙子却并没搭理他的言语，目光凝在广寒仙子身上，言语如九天落雪。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冒充我的身份，欺骗乘风。”

　　面对这个未来的自己，广寒仙子轻轻叹息了一声，语气如寒潭月影。

　　“我未曾冒充。你我本是一人，只是落在了不同的时空里。”

　　海风卷着浪沫扑来，打湿了她的鬓角。

　　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与嫦娥仙子平日里整理衣袂的姿态，分毫不差。

　　“你守着这孤岛三年，等他归来尽孝，怕他湮灭。”

　　广寒仙子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我在人间，守着他的爹，守着他的孩子，等他……也是怕。怕这人间烟火太暖，怕他忘了归途。”

　　一样的怕，一样的等。

　　只是一个在孤岛上数着潮起潮落，一个在庭院里看着花开花谢。

　　嫦娥仙子握着月光宝盒的手猛地一颤，指尖的冰凉透过木盒传来，激得她打了个寒噤。

　　她看着广寒仙子，眼底那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深情，那藏在平静下的痛，像两面镜子，照出了彼此灵魂深处的模样。

　　“不可能，不是这样的，你骗我！”

　　她使劲摇了摇头，想甩去心底那一丝莫名的颤动。

　　广寒仙子的唇边漾起一丝极淡的涟漪，并非笑意，而是月华穿透寒潭时泛起的微光。

　　“月宫梳妆台第三个抽屉放着月魄簪，寒玉云曦床边放着奢香金犀炉，癸未年惊蛰，玉兔犯错受罚，捣了三十三天的药……”

　　广寒仙子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钥匙，精准地插入嫦娥仙子记忆深处最隐秘的锁孔。

　　这些，唯有她自己知晓的点滴，此刻被另一个“自己”娓娓道出，清晰得如同剥开了她的心。

　　“住口！你……你到底是谁？”

　　嫦娥仙子的声音在海风中颤了一下，尾音藏着一丝慌乱。

　　她紧紧盯着广寒仙子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眼神锐利得要将其刺穿。

　　“是这样的，姐姐。”

　　乘风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嫦娥仙子身上，顿了顿，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回归后的经历挑重要的说了一遍。

　　说完，他仍怕嫦娥仙子不信，又将玄月老巫送的那条项链拿了出来。

　　看到亲手为奶娘编织的那条项链，嫦娥仙子这才仿若如梦初醒，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条项链上，海风在那一刻似乎停滞住，连同她全身的血液。

　　那条她亲手捻着丝线，一针针为奶娘编织的项链。

　　那上面每一缕编织的纹路，都熟悉得如同刻在指尖的记忆。

　　“奶娘的……”

　　一声破碎的气音从她喉间艰难挤出，像是被礁石磨伤了喉咙。

　　泪水毫无征兆地决堤，滚烫地冲出眼眶，瞬间凉透在咸涩的海风里。

　　她下意识地，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将项链拿在手中，轻抚着上面的纹路。

　　先前所有的质问、戒备、怀疑，在这小小的信物面前，如同被巨浪拍碎的泡沫，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抬头看向一旁的广寒仙子，对方眼神里对乘风的眷恋，那眉宇间的牵挂，那提到乘风时，嘴角不自觉抿起的弧度……

　　那样子，分明与自己日日对着铜镜时，看到的模样，一模一样。

　　“你……你……真的是现在我？奶妈活到了现在？她……她还好吗？” 她问。

　　“她还好，你不必挂记！”

　　广寒仙子缓缓点头，眸色犹如暖玉，“你在此苦等三年，你我本是同源，我知道你的心，乘风才是你的牵挂，亦如他是我的命定一般。”

　　“只是…”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我所守候的，除了他归家的身影，还有…”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海波，落在一个蹒跚学步、咿呀唤娘的稚嫩身影上。

　　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但那瞬间柔和下来的眉眼，那眼底深处属于母亲的柔光，已胜过了千言万语。

　　广寒仙子轻轻吸了口气，再次看向嫦娥，眼神变得清明又坚定。

　　“你寻回了月光宝盒很好，我也知道它的时效。所以，带他回去吧，回到你们的隋朝。”

　　她的言语带着果决，“回去后，替我照顾好乘风，别再被那婚约束缚。”

　　“你等了三百年，又孤守海岛三年，这些你还没看清楚吗？不是至尊玉，是乘风。”

　　“你我同源，我知道你的内心是怎么想的，勇敢地抛开枷锁，取消与至尊玉的婚约，去守护你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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