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王免……王面。

　　有人在一个热度极高的帖子下留言：

　　「如果灵魂真的存在，如果人死后不是彻底消失，那……我去年去世的妈妈，是不是会来看我？」

　　这条评论瞬间引发了海啸般的共鸣。

　　「我爸爸走之前说会变成星星看着我……原来可能不是比喻吗？」

　　「奶奶，上次我梦到你跟我说钱够用，是你吗？」

　　「爷爷，再来看我一眼吧，我好想你……」

　　「老婆，十年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你……回来看看我们好不好？」

　　汹涌的、积压了太久的思念与遗憾，如同决堤的洪水，借助这个突如其来的、关于“灵魂存在”的官方认证，疯狂地倾泻而出。

　　网络，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祭坛，无数人对着虚空，呼唤着那些早已逝去的、刻骨铭心的名字。

　　希望借此机会，能与逝去的亲人，获得一丝渺茫的、跨越生死的联系。

　　……

　　假面小队驻地，客厅。

　　王面坐在沙发上，个人终端的屏幕亮着，界面停留在守夜人官方账号那条关于酆都的公告下方。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浏览着后面那数以万计、并且还在飞速增长的评论。

　　一条条充满希冀、悲伤、甚至带着卑微乞求的留言，在他银灰色的眼眸中流过。

　　「……再来看我一眼吧。」

　　「……是你吗？」

　　「……好想你。」

　　这些文字，像是一根根细微却尖锐的针，轻轻刺入他内心某个被层层封印、几乎从不触碰的角落。

　　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屏幕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眼神却逐渐失去了焦点，像是穿透了屏幕，看向了更远、更深的过去。

　　家人……

　　他的爸妈。

　　那场发生在很久以前、久到记忆都有些模糊的意外。

　　之后，就是父亲离世，然后是守夜人。

　　他的人生轨迹清晰而冰冷，像是一条被设定好的程序。

　　王面很少去回忆，更从不允许自己沉湎其中。

　　因为那是软弱的温床，是大夏的神明代理人不需要的累赘。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死亡就是终结，就是虚无。

　　他亲眼见证过太多的死亡，早已习惯了这种认知。

　　可如今，酆都的现世，灵魂存在的可能性被摆到了台前，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问题，如同顽固的藤蔓，悄然从心底滋生出来。

　　如果……

　　如果人死后，并非彻底的虚无，真的会留下某种形式的“灵魂”……

　　那他的父母呢？

　　那两个在他记忆中只剩下模糊笑容和温暖怀抱轮廓的人……

　　为什么……

　　从来没有入梦来看过他一次？

　　一次都没有。

　　是因为相隔太远？

　　是因为酆都有酆都的规矩？

　　还是因为……

　　他们其实并未留下灵魂，早已彻底消散在了天地间？

　　又或者……

　　王面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一种极其陌生、甚至让他自己都有些无措的情绪，如同细微的涟漪，在那片名为“王免”的深潭中漾开。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你们……

　　就这么放心你们的儿子吗？

　　放心他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长大？

　　放心他独自面对这个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危险的世界？

　　放心他扛起这么重的担子，走在刀锋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成为最后一次？

　　一次都不回来看一看吗？

　　哪怕只是在梦里，模糊地出现一秒，让他能再次感受到那份早已遥远陌生的温暖。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王面强行掐断。

　　他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底那丝微澜已被彻底压下，恢复了惯常的沉静，甚至比平时更冷静几分。

　　他关掉了终端屏幕，将其放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客厅里很安静，其他队员似乎都在各自房间休息或训练，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以及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

　　王面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夜色下的城市灯火通明，充满了烟火气。

　　生与死，阳间与冥界，这些原本清晰无比的界限，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模糊。

　　这对于守夜人而言，是新的挑战，也是新的未知。

　　而他，是假面小队的队长，是时间之神的代理人。

　　他不该，也不能，将精力浪费在这种无谓的、感性的思绪上。

　　那些早已逝去的人，无论是否化为灵魂，都与他当下的职责无关。

　　他还有敌人要对付，有队伍要带领，有整个大夏需要守护。

　　王面轻轻吸了一口气，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丝清冽，驱散了心头那点不该有的滞涩。

　　……

　　古神教会最近没有再露头。

　　黔鹤市的硝烟尚未在记忆中完全散去，总部似乎刻意减少了他们的外出任务，转而安排了一些协助训练新兵、测试新型装备以及区域性的常规巡逻。

　　王面很清楚，这并非单纯的休整。

　　叶梵和左青正在暗中梳理黔鹤市行动的每一个细节，从情报来源、传递速度、到各方反应时间，试图找出那个可能存在的、隐藏在守夜人内部的影子。

　　假面小队作为黔鹤市行动的直接参与者和最早提出精准推测的小队，既是调查的重点对象，也是潜在的“鱼饵”。

　　减少他们的活动，一方面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另一方面也是在进行某种观察。

　　王面对此心照不宣，并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因任务受挫而稍显沉寂、专注于内部事务的队长角色。

　　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驻地，除了处理队内事务，便是翻阅守夜人内部浩如烟海的档案资料，尤其是近几年来所有与古神教会重大行动相关的事件报告，试图从中找出被忽略的关联。

　　偶尔，他的目光会掠过终端屏幕上那些关于酆都、关于灵魂的讨论，但银灰色的眼眸总是迅速恢复古井无波，将所有波动的情绪深深压下。

　　那不是他此刻应该投入精力的事情。

　　“队长，这是后勤部送来的新型能量屏障发生器测试报告。”

　　天平将一份电子文件发送到王面的终端，

　　“稳定性比上一代提升百分之十二，但能耗略有增加。建议在下次任务中实地检验。”

　　“嗯。”

　　王面点开文件，快速浏览着数据，

　　“优先配给蔷薇和漩涡，他们的作战风格更容易暴露在集火下。测试数据详细记录。”

　　“明白。”

　　天平点头，稍作迟疑后，又问道，

　　“队长，你最近查阅的都是五年以上的陈旧档案，是在找什么吗？我可以帮忙进行数据交叉比对。”

　　王面抬眼看向天平。

　　这位总是沉稳可靠的队员有着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和逻辑分析能力。

　　“就是看看。”

　　王面语气平淡，

　　“黔鹤的事，提醒我们或许忽略了一些老对手的旧习惯。不用你们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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