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9章 哑巴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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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外的老槐树上,几只乌鸦被惨叫声惊得扑棱棱飞起。

  暮色中,李婉清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听着父兄热烈讨论着要如何用她换取前程。

  几个姨娘正翻箱倒柜找她的嫁妆单子,盘算着哪些首饰能拿去讨好郑家老夫人……

  五更梆子响时,李婉清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从箱底取出那件绣着并蒂莲的嫁衣。

  她对着残破的铜镜细细梳妆,将散乱的青丝挽成嫁给赵天霸时的发髻。

  胭脂掩盖了脸上的淤青,却遮不住眼中破碎的光。

  指尖触到鬓边珠花时,她忽然想起合卺之夜。

  那个粗手粗脚的武夫,笨拙地替她卸下钗环,生怕扯疼她一根头发。

  铜镜里,他紧张得满头大汗,她却笑得眉眼弯弯。

  染血的素绫缠上房梁时,李婉清望着妆台上那对憨态可掬的泥人。

  小泥人穿着嫁衣,眉眼依稀是她的模样;另一个腰佩斩马刀,额上还歪歪扭扭刻着“天霸”二字。

  那是赵天霸偷偷照着两人模样捏的,他说等老了要摆在床头。

  “夫君啊……千万不要为妾身报仇……”

  她踢翻绣凳时,那对泥人随之从妆台滚落,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

  最后一缕月光透过窗棂,正照在碎片中那枚歪歪扭捏的“霸”字上。

  夜风卷着零落的桂花穿堂而过,将几瓣残花送到悬空的绣鞋边,仿佛在为这个薄命的女子送行。

  赵天霸安葬完妻子李婉清,悲愤交加,眼中血丝密布,指节捏得发白。

  他身披丧服,腰间斩马刀寒光凛冽,不顾亲卫跪地阻拦,怒喝一声,便直奔城主府而去。

  亲卫见阻拦不住,只得飞马赶往总兵府求援。

  城主府外,守卫见赵天霸杀气腾腾而来,刚欲阻拦,却被他几刀劈开防线。

  然而,就在他冲入中庭的刹那,一道黑影骤然闪现——城主府的黑金级强者冷然出手,一掌便将他镇压在地。

  待薛楠率亲卫火速赶到之时,只见赵天霸被粗重的玄铁锁链捆缚在刑柱上,胸前丧服早已被鞭子抽得破碎,血迹斑斑,可那双眼睛仍死死盯着郑文昌,恨意滔天。

  “薛总兵来得正好。”

  郑元魁抚须冷笑,

  “贵部将领擅闯本官府邸,按律当斩!”

  薛楠目光扫过堂上,沉声道:

  “郑大人,此事尚有隐情……”

  “隐情?”

  郑元魁突然拍案而起,指着赵天霸怒喝,

  “这狂徒持械闯府,众目睽睽,还想抵赖不成!至于那李氏……”

  他阴冷一笑,

  “分明是勾引犬子不成,羞愤自尽!”

  堂下几位与郑家交好的官员立即附和:

  “下官亲眼所见,那日确是李氏主动拦下郑公子的马车……”

  薛楠心中雪亮,这不过是郑家早就编好的谎言,却不得不承认赵天霸闯府确实犯了大忌。

  按大夏律,七品武官擅闯二品大员府邸,最轻也是流放之罪。

  即便先前郑文昌曾立下誓言,但此刻却是赵天霸理亏,若城主府执意追究,便是薛楠也保不住他。

  薛楠面色阴沉,权衡再三,突然拔出腰间佩,剑斩断赵天霸身上的锁链:

  “此人乃我军中大将,纵有罪责,也该由本人处置!”

  郑元魁眯起眼睛:

  “怎么?薛总兵这是要包庇属下?”

  “本帅以项上人头担保!”

  薛楠声如雷霆,

  “必将严惩不贷!”

  说着解下自己的战袍裹住奄奄一息的赵天霸,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离去。

  两日后,赵天霸在总兵府的厢房醒来。

  窗外秋雨淅沥,他盯着房梁上悬挂的药囊怔忡良久——那药囊的针脚,与妻子生前为他缝制的一模一样。

  “醒了?”

  薛楠推门而入,手中军报还带着雨水的潮气,

  “郑家联合朝廷大员上了十七道折子,要治你重罪。”

  赵天霸沉默地取出贴身收着的将军印信,“守备将军”四个篆字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是他闯城主府那天,从身上渗出的血。

  他双手捧印,突然重重叩首:

  “末将……请辞。”

  薛楠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糊涂!老夫已为你谋划好,只需改名换姓,便可重新在军中任职。”

  “大帅!”

  赵天霸突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若我隐姓埋名……婉清的墓碑上,该刻谁的名字?”

  这一问,让戎马半生的薛楠顿时语塞。

  是夜,总兵府中传出一则消息:赵天霸趁着总兵府防备松懈之机,将看守之人击晕,而后趁夜潜逃。

  因之,赵天霸被革除军职,其家产亦被尽数抄没,且永世不得录用。

  不仅如此,府衙门前的告示牌上,还赫然张贴着通缉令,其上明晃晃地写着赵天霸的姓名与画像。

  郑文昌闻讯大喜,特意命人在李婉清悬梁的厢房下大摆宴席。

  席间丝竹声声,歌女们唱着新编的艳曲,将李婉清的贞烈编排成不堪的段子。

  之后数月,赵天霸音讯全无,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城中的茶楼酒肆里,闲人们嚼着舌头编排他的下落——

  “听说那赵天霸投了掸北的边军,在蛮荒之地当了个马前卒!”

  说书人拍着醒木,信誓旦旦,

  “前日有商队带回消息,说在掸北见过个疤脸汉子,使的正是赵天霸闻名的刀法!”

  “放屁!”

  赌坊里的泼皮张三往地上啐了口浓痰,

  “我二舅在黑水潭打渔,亲眼瞧见岸边的靴子和赵天霸平日里穿的一模一样!准是羞愤投了潭!”

  绸缎庄的老板娘摇着团扇冷笑:

  “要我说啊,什么铁血男儿,不过是个没卵的怂包!老婆都让人糟践了,连个屁都不敢放,还算什么男人?”

  引得柜台后的伙计们哄笑连连。

  不过,在城北的破旧茶棚里,偶尔也能听到几句不同的声音。

  “郑家这次……确实欺人太甚了。”

  一个挑夫模样的汉子压低嗓音道,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碗边缘,

  “赵将军那般人物,大好前程就这么……”

  话未说完,同桌的老者猛地捂住他的嘴,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待确认没有郑府的眼线后,才松开手,在桌上洒了半碗茶水,用指头写了“隔墙有耳”四个字,又迅速抹去。

  而在城南军营的角落里,几个年轻士兵蹲在兵器架后小声嘀咕。

  其中一人刚说了句“赵将军冤枉”,就被同伴一把按住肩膀,指了指不远处的墙上。

  众人默契地抬头,只见墙上“莫谈国事”的告示在风中哗哗作响。

  唯独那些曾经跟随赵天霸出生入死的亲兵们,始终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们照常操练、值岗,只是眼神比往日更加锐利。

  每逢休沐日,总有人借着打猎的名义独自出城,到城西那座新坟前祭拜一番。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城西乱葬岗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哑巴乞丐。

  那乞丐整日蜷缩在漏风的草棚里,偶尔抬头时,浑浊的眼中会闪过刀锋般的冷光。

  野狗叼来腐肉,他就和野狗抢食;孩童掷来石块,他便任其砸得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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